北匈投降求和的消息很快也傳回了京城。
確定對方並非詐降後,一眾將士們商量了一遍,一致認為北匈如今雖然退讓了,但還是要以防萬一。
趙王爺年紀大了不適合到處奔波,加上原本封地就是嶺北,於是自願留守邊疆。
返京前,秋澈又收到李青梧的來信。
他們這一年因為不斷打仗,住所不定,基本上都是住在沿路的驛站裡。
吳易起一大早騎著馬在驛站門口等著。
因為早就習慣了她們如此膩歪的書信來往,見狀擠眉弄眼地到一邊等著去了。
秋澈還隱約聽見他和同樣剛吃完飯、出來牽馬的玉硯又開始嗆嘴——
“走開點,擋著我家白雪出馬廄了。”
“什麼白雪……你是說嶺北知府送你的那匹黑色的汗血寶馬?”
“關你屁事。”
“你起名水平真是一如既往的爛啊。”
“……吳公子,你過來。”
“乾嘛?”
“抽你。”
“……”
秋澈聽得發笑,走到旁邊,低頭打開書信。
李青梧在信上恭賀他們此戰凱旋而歸,最後讓他們安心,慢慢回去也不急,京中現在一切都好。
秋澈懷疑她隻是報喜不報憂——
畢竟邊疆這一年戰事頻繁,李青梧每次寄來的書信,說的都是些差不多的說辭。
怕他們掛心京城的情況,那些朝堂上的勾心鬥角是一個字也不提。
秋澈深吸一口氣,收起信件,先過去牽出自己的馬來——這是今年生辰時,李青梧寫信托玉硯買下,送給秋澈的馬。
這馬陪她上過幾次戰場,也是血裡奮戰過的千裡挑一的好馬,秋澈養它的夥食比養自己的還好。
要問它叫什麼,秋澈當初思考了一天一夜,最後決定叫它……小花。
她順了順小花的毛發,隨即翻身上馬,提了點聲,招呼那邊還在打嘴仗的兩位:“走了。”
娘子軍按理說本該一同全部留在邊疆,但她們畢竟是女子,如何封賞還不清楚。
於是秋澈隻挑了十位武藝格外出眾的,隨她們一起抄小道回去,其餘的娘子軍大部隊,則從官道往返。
——這麼做還有一個好處,可以保證他們的行程不被人所知,畢竟回京的路上,萬一碰到有心想除掉他們的人,中途刺殺,人太多了反而不好躲了。
七天的行程,因為快馬加鞭趕路,被他們壓縮到了五天。
第五天的深夜,他們抵達了京城郊外的驛站。
驛站的驛丞見到他們,眼神相當驚訝,大概是沒想到本該兩天後才回京的將軍們,現在就抵達了京城。
很快又調整過來,熱情地邀請他們先住上一晚。
因為已經很晚了,城內還有宵禁,一直跟著她瘋狂趕路的玉硯幾人都有些疲憊,吳易起便搖著扇子,點頭道:“
那就明日再進城吧,先歇息一晚。”
秋澈看了眼黑沉沉的京城城門,不知為何,有些莫名的不安。
她一時沒說話,隻是低頭摩挲著掩在袖口下的刻刀刀柄。
在邊疆行軍打仗時,秋澈也常常這樣發呆,不怎麼愛和旁人交流說話,比起待在京城時,要沉默得太多。
吳易起已經習慣了她這幅樣子,當她隻是太累了在放空精神,於是合了扇子,一拍手道。“那就這麼決定了——在想什麼啊秋大人?回神啦。”
秋澈卻輕聲說:“我五日之前給她傳信,她始終沒有回過。”
吳易起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她”是誰:“哎呀,這不是很正常嗎,或許是知道你要回京了,所以才沒回呢?也就一晚上的事兒了……”
他說到這兒,對上秋澈抬眼看過來的沉默目光,頓了頓,太陽穴猛地一挑。
一句“不是吧,你彆告訴我你要現在回去”的話還沒說出口,就看見秋澈突然起身。
她挽手,手中的刻刀甩了個漂亮且自然的刀花,又重新收回了袖子裡。
隨即轉身離開,聲音輕飄飄的:“你們歇息吧。”
吳易起急忙道:“你去哪兒?”
秋澈沒回話。
她避開旁人的視線,路過馬廄時,看了眼自己的馬。
本想帶著馬一起走,但又怕太招惹視線,最後還是沒有這麼做。
她繞過打瞌睡的城門守衛,想起吳易起剛剛說興許隻是因為看她快回來了,李青梧才沒有回她。
隻有秋澈知道,這分彆的一年間,她們的書信基本沒斷過超過三天。
那隻被玉明養著,用來專門給她們傳信的鴿子膘肥體胖,向來隻認她們三個人的氣味。
秋澈說不上來是為什麼,但就是有一種莫名的預感,覺得李青梧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回公主府的一路上,她想過很多種可能性。
想到前幾天他們才收到京城的消息,說是皇帝李式再次病倒,太子監國,屢次三番決策與太後衝突。
吳相反倒是在其中成了最透明的一方勢力。
會是因為這件事嗎?
秋澈心緒千回百轉,去萬萬沒想到,她會看到這幅情景——
深夜,主臥門前人來人往。
茯苓滿頭大汗,但看樣子已經十分習慣,神色鎮定地指揮著來來往往的丫鬟,聲音不大,不乾擾彆院的人,卻能恰好讓她們都聽清:
“動作快些,水馬上要去換一趟,藥熬好了讓廚房的趕緊端來。另外小點聲,彆吵著老夫人……”
秋澈神色茫然一瞬,覺得這場景莫名有些眼熟。
“這是……在乾什麼?”
茯苓聽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怔了怔,下意識轉頭看過來。
見到秋澈,她震驚道:“駙馬——您怎麼回來了……不,是怎麼現在回來了?”
秋澈沒回答這個問題,反而上前一步,問道:“青梧出
事了?”
茯苓連忙點頭,見秋澈臉色一瞬間變得極其難看,轉身就要進門去看李青梧。
她立即又是一頓,連連搖頭,伸手拽住秋澈,麵露難色,紅著臉吞吞吐吐道:“不是,殿下……殿下她,是,過情關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