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先跟主裁判問好, 站定後就感覺到自己被異常火熱的目光鎖定。不用看過去就知道是從投手丘方向傳來的視線，他嘴角上揚的禮貌性弧度迅速抹平，語含嫌惡：“嘖, 惡心！”
蹲在捕手區的石山聽到這話挑了挑眉, 終於來了一個正常人，他還以為青野部員各個是爛好人或者上了年紀的大叔，謹慎穩重得過分，就是要鋒芒過盛才是比較符合常理啊。
他看向一壘壘包附近隨時準備盜壘的二棒打者，收回視線, 笑著打出自家投手喜歡的暗號。彆急, 給你喂食了。
投手丘上。
“捕手是石山真是太好了。”大好發自內心說出這句話，眼中光彩閃爍！他活動活動了肩膀, 握球的右手放進左手手套中, 悄然改變握球的握法。雙手上抬，身體一側，左腳高高抬起, 像是大鵬展翅般舒展開柔軟的身體和手臂, 將球投了出去！
球飛向本壘！
小牧已經開始揮棒, 但在揮棒的中途才發現相比前麵逼近140km/h的投球, 這球慢得出奇！更像是視頻資料裡關東大賽時使用低肩投法投變化球時的120+km/h球速！
捕手區的石山眼神平波無瀾。二軍的四棒君, 經過前三個打者, 恐怕你們已經調整心態做好打擊140km/h投球的心理準備吧, 尤其是身為四棒的你！那麼，突然降到130km/h如何呢？他嘴角勾起一抹期待的笑意。
電光石火之間, 小牧的大腦一片清明，眼神也冷靜得可怕。即使這球與預想中的投球相差甚遠，即使他已經開始揮棒, 但他的身體依舊做出了反應。
仿佛是憑空停滯般，他雙手握住的球棒在揮動過程中竟然違反慣性慢了兩拍！然後，恰到好處擊中了球！
流暢地擊中球！
“砰。”金屬球棒碰上白球後響起輕微的聲響，像是玻璃杯裡的檸檬氣泡水的冰塊碰撞，短促、清脆，這聲響堪稱安靜，不引人注意，但是！球飛了出去！
比投來時快很多的球速倒飛出去！
在湛藍的天空下劃出一道長長而美麗的弧線！
“上戶翔太！”這一瞬間，石山的心臟仿佛驟停。下一秒，他超大聲連名帶姓叫出一壘手的名字。
一壘手甚至來不及分辨暗號便去追球，連忙跑了起來，鉚足勁去追逐那顆球！可惡！趕不上！趕不上啊——！他往前一躍飛身去接球，但是球已經落地了啊！眼睜睜看著那顆球落地卻無能為力！“啪”一聲摔在地上！
“界外！一好球！”邊裁做出判定。
“誒？出界了？誒誒誒！太好了！”上戶連忙站了起來，也不忘回頭去看，前麵離開一壘的青野二棒打者正站在壘包上，顯然放棄了盜壘！他心裡鬆了一口氣！
捕手區的石山也鬆了口氣，隨即汗毛直立！因為，他發現站在自己麵前的青野二軍四棒保持著揮完棒的姿勢站在打擊區！這代表了什麼他非常清楚！
這代表著四棒打者一開始就知道那球會出界！也知道那球飛得不夠遠不足以跑上一壘！快速做出判斷，以強大的魄力相信自己的判斷，所以才會無動於衷！所以才會保持著揮完棒的姿勢！
打擊就不用說了，石山明明看到對方被誤導了致使提前揮棒，明明應該揮空卻依舊不可思議打中了球！這份打擊實力就足夠令人心驚膽顫，打擊後的應對更是冷靜得可怕！不比一軍的武田清誌前輩弱多少啊！
這樣的打者居然隻是二軍成員？青野未免太過奢侈了吧！石山心裡瘋狂吐槽。
右打擊區。
小牧收起揮完棒的姿勢，站好，看了一壘壘包上的安齊一眼，移開視線，看向三壘跑壘指導區的宇留監督，定定看了兩秒，垂下目光，右腳尖輕輕掃了掃打擊區的土地，又踩了踩，壓平。
他擁有仿佛打磨過的黑曜石般絢麗眼睛，略帶異域風情的英俊麵容，身材修長，流暢的肌肉恰到好處。目光如利刃，看人時會給對方一種撕裂的刺痛感，氣場亦是如此，整個人就像是一柄沒有刀鞘的鋒利武士刀！
雖然愛好（昆蟲）有些不同尋常，性格暴躁、毒舌，但在女生中人氣很高，私底下被稱為“野性帥哥”、“危險但充滿吸引力的男人”。
每次社團活動時，有不少女生是為了他而來，和星穀環是棒球部中最受女生歡迎的二年級生，雖然本人覺得這點很惡心……如果說星穀在隊友眼裡是“文雅有度的古代貴族少年”印象（以前），那麼小牧貴大就是輕鬆拎著染血的流星錘、分分鐘能將人罵哭的暴力謀士！
是的，謀士！
儘管本人認為這個說法同樣惡心，但小牧是當之無愧的二軍四棒！
剛才的揮棒沒有抓到球心，臨時改變揮棒的力度再打擊果然有點勉強，是優先讓安齊前輩上二壘，還是專心解決投手？對於打出界外球，小牧既沒有打到球的喜悅也不覺得失望，隻是快速接受現實，然後，繼續思考與分析。
小牧抬眼看向對麵的投手丘，剛好和大好對上視線。
這一瞬間，仿佛場景定格！
氣氛肅殺！
大好誠眼裡朝氣蓬勃的光彩閃爍退去，另外一種銳利的光芒應運而生！這是他站在投手丘上失利後，第一次沒有第一時間用話語去鼓舞隊友。
因為絲毫多餘的空閒！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打擊區的小牧身上！移不開視線！大腦裡反複播放球被打出去的畫麵，一遍又一遍，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身體被對方的打擊實力震懾而微微顫栗，卻該死的興奮！
“好強。”大好不由自主地喃喃。
在關東大賽麵對青野一軍打擊的時候，他都沒有這種感覺！
不是說眼前的四棒打者一定比一軍強，而是變強的自己終於知道對手的可怕！終於可以清晰感受到自己與強者的差距！而不是不再像以前那樣連背影都看不到！
“好惡心。”小牧冷聲低語。那種目光……他被盯上了，看來沒空給安齊前輩提供輔助，現在是需要優先考慮如何解決投手。
一壘側休息區。
“小牧君應該在思考如何解決投手吧，一般而言都是投手思考如何解決打者，但是小牧君不一樣，他從來都是主動進攻的思考方式。”捕手丸山說道。
“哦。”花籠慢悠悠打著哈欠。
“雖然小牧君總是一副活人勿近，說話毒舌，語氣凶惡，但他是一位非常強大的打者，是冷靜的頭腦派打者。”他在說什麼啊！花籠君應該已經了如指掌！為什麼還要特意在花籠君麵前強調？這種仿佛對小牧君了解很深般的炫耀話語、高高在上的態度……好羞恥！丸山猛然揪緊大腿上的褲子麵料。
“哦。”花籠應一聲。
“花籠君，你在看……三壘跑壘指導區？”丸山勉強壓下心中煩躁，順著花籠的視線看過去。
“剛才，場上關學野的部員都在擔憂小牧前輩那次打擊，視線的焦點、肢體的動作都在注意那球，隻有宇留監督不為所動，仿佛已經預見球落地的地點出界了一般。”
“是這樣嗎？”
“大概。”
“……”
“……”
倆人之間再次安靜下來。
端坐在花籠另一邊的折原有些尷尬，他幾番猶豫，站了起來。
“折原君。”花籠打完一個哈欠叫人。
“啊？”
“如果是因為我那句‘成為青野的支柱吧’在動搖，大可不必，這隻是一個激勵，不是讓你換守備位置，不是讓你現在就拿出成果，隨著你的心意做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吧。”花籠目視前方的球場輕聲說道。
“嗯。”折原輕輕應了一聲，抬手捏住帽簷往下按了按，也擋住自己有些發熱的臉頰。被看穿了啊，他過來找花籠君的理由。
丸山看著走開的折原背影若有所思。
“丸山前輩，找我有事？”花籠的視線沒有偏移，注視著再次投球的大好。
丸山沉默許久，笑著說：“沒事。”起身走開。
“撒謊，明明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投手日野坐在花籠右邊。
“就你聰明，有一個詞語叫做‘看破不說破’，你趕緊給我學會！”投手西園寺咬牙切齒坐在花籠左邊。可惡！慢了一步！折原君坐過的位置被日野那個白癡搶走了！氣死人了！
“這個詞語我會！”日野從花籠腦袋上方狠狠瞪著另一邊的西園寺，同時往花籠身邊擠。
“光是會背是沒有意義的，你要記住啊！”西園寺也從花籠腦袋上方瞪回去，也往花籠身邊擠。
花籠：“……”
嗯，又有人在他腦袋上方視線廝殺，他要不要坐直點證明自己的身高也不是那麼矮？但是不想摻和兩個投手莫名其妙的爭論啊，會變成白癡的。
總之，可以不要再擠過來了嗎？會影響他打哈欠啊，無視黑澤教練幽怨目光且認真打哈欠的花籠想到。
球場上。
“砰！”小牧第二次將大好的投球打出去。
“界外！兩好球！”邊裁做出判定。
捕手區。
石山目光沉沉。這次也沒有試圖跑壘，明明比上一球飛得更遠，簡直是跟投手乾上一樣，這位四棒小牧君到底在想什麼？從他身上感受不到跑壘的欲/望，但是進攻的氣息卻安靜而源源不斷襲來！
打擊區。
小牧慢慢收起揮完棒的姿勢。大好誠雖然更改了投法和球種，但是球心不好抓和關東大賽時一樣，說明這位投手的內核並沒有改變（從一軍的瀨戶那裡得來的情報）。所以，是在避開自己的短處的基礎上，充分發揮自己的才能嗎？
丸山君說得“宇留監督是烏丸監督的敵人”玩笑話，也許不小心說中了，如果大好誠的改變是那位新監督的□□下產生得改變，那麼，那位宇留監督真的不可小覷。
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球速再快也不過140，滑球也沒有西尾前輩的滑球威力強大，隻要花一些時間，總能完美打出去。難點有兩個，一是球心不好抓，二是前一球是變速球嗎？還是什麼其他球種？需要好好觀察，慎重揮棒。
小牧垂下目光，右腳尖輕輕掃著腳下的土地，踩了踩，壓平。
至於投球動作標準？這點確實值得敬佩，但也僅此罷了，再標準還能比花籠泉水那個小鬼標準？嘖，那才是真正的標準而強大啊。即使沒有聽到黑澤教練後麵的發言，細心的小牧依舊注意到了花籠在新生能力測試時的表現。
他抬起頭，望向投手丘的目光像是泛著冷光的利刃。
沒有任何意外，再次和大好對上視線。
氣氛緊繃起來！
“嗖！”大好投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