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野高中棒球部球場。
水口教練摸著自己的啤酒肚站在A球場門口, 看到一軍的部員過來,就笑眯眯告訴對方今天先在B球場集合。
他看著部員們急不可待或疾走或奔跑的背影,臉上笑容更深地感歎著:“真炙熱啊, 這就是青春吧。”隻是,想不到來得最快的人居然是一直標榜自己是普通人、萬事也想要“普通”的福井(二年級)。
想當初春甲期間,福井留在校內和他一起迎接新生,那時的福井可不是這樣的,得過且過、悲觀消沉、滿足現狀但眼睛深處有著一絲不甘, 現在的福井已經可以用“朝氣蓬勃”來形容了。福井, 你不“普通”也沒關係了嗎?
是因為星星星穀君?水口教練視線移到福井身邊的星穀上,你也終於不是一個人行動了啊, 臉上的表情也更加坦率和真實了,這裡麵一定有花籠君和烏丸監督的功勞吧——被折騰得那麼慘。對了,即使棒球部要全體換宿舍, 但每間宿舍的固定成員組合依舊不會變,星星星穀, 好好指引花籠君吧,為你加油哦。
“阿嚏!”疾走還注意保持風度的星穀突然打了個噴嚏。
水口教練的視線又移到幾人中落後一步扛著球棒的瀨戶身上……嗯,可以的話,他希望瀨戶改掉肩膀上架著球棒的習慣,順便也改掉隨時隨地揮舞球棒的習慣,關於他們青野是不良集團的傳言已經夠多了。
走在瀨戶身邊的人是三枝, 頭上的呆毛很歡快的晃動,一臉開心幸福的傻笑, 手裡抱著自己和瀨戶的運動包(他不幫彆人做點什麼總覺得不自在,自願主動幫隊友拿包,星穀和福井第一時間感謝並拒絕, 慢了半拍的瀨戶隻能交出自己的運動包)。
這幾人的組合很有趣啊,是故意走到一起,還是不小心走到一起呢?水口教練露出慈愛的笑容。
“水口教練,下午好。”旁邊突然幽幽響起一道聲音。
“嚇!”水口教練瞳孔微微放大,慈愛笑容僵在臉上,摸著啤酒肚的手不小心順溜滑了下去。回過神來,他不用看過去,就叫出了對方的名字,“鈴木玲子,是你啊。”神出鬼沒就是鈴木沒跑了!水口教練很自信!
“水口教練,是鈴木五郎。”鈴木欠身行禮。
“……”自信早了。水口教練露出尷尬又不是禮貌的笑容。
鈴木禮貌告辭,隻是一個不注意,他的存在就仿佛從水口教練的視野裡完全消失,水口教練的注意力已經移到其他地方。幾位二年級部員後,是三年級集團,隔著老遠,他已經看到武田那個頭形飽滿的閃亮光頭。
武田相貌凶惡,虎目懾人,光頭的發型更添了一分煞氣,平常的走路硬是被他走出□□老大巡街的既視感,所到之處人群紛紛避散。更彆說,他身後還跟著人高馬大的東地、高橋、池田等三年級,真的有一種不良出沒的氛圍啊!水口教練臉上笑容一垮,還是期待一下明年吧,明年的新隊伍應該不會再有不良的氣氛了……吧?
水口教練覺得窒息的空氣舒緩了些,轉頭就看到冷肅著可怕臉的紅日教練走進B球場……好吧,看來青野每年都會有不良的傳言了,以後他絕對不會讓他最可愛的寶貝女兒就讀青野高中!
“柴柴,你怎麼搞得?太慢了啊!要不是你一直在走神,我們早就到球場了!是吧,小花籠?”
“哦。”
“抱歉抱歉,在一些事情,日向,小花籠,我們動作快點吧。”
“喂!說動作快點,你怎麼越走越慢了!”
“有嗎?我沒有感覺啊,小花籠,你覺得呢?”
“哦。”
水口教練迎來了一軍的一年級三人組,花籠泉水、日向夜鬥和柴崎陸。嗯,花籠君果然又在打哈欠,那雙貓眼永遠是半睜狀態,真擔心他走路會摔倒;日向君今天也依舊帥氣啊,那頭亮閃閃的金發和漂亮的藍眼睛,實在太引人注目了;柴崎君的表情不錯,不過為什麼走路這麼慢?就差走三步退一步了。
“水口教練,下午好。”再長的路都有走完的時候,花籠、日向和柴崎來到水口教練麵前,鞠躬欠身行禮。
水口教練告訴三人在B球場集合,目送三人慢吞吞離開的背影,感慨著搖搖頭。
最後來到水口教練麵前的人是來棲大和。
“來棲君,手腕的傷勢恢複得如何?”
“謝謝水口教練特意等在這裡告訴我集合地點改變的事情,謝謝水口教練的關心,我的手腕恢複得很好。”來棲彬彬有禮欠身,臉上的笑容憨厚,直起身體,“我先去集合了,回見。”說完,再次微微欠身後轉身大步走向B球場。
“???”水口教練微微呆滯看著自說自話、自顧自走人的來棲的背影。看來來棲君的心情很糟糕啊,明明早上晨練的時候還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啊,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嗎?
B球場。
烏丸監督正坐在一壘側休息區裡,腰上彆著小型擴音器,手裡拿著夏甲預選的一軍名單,右耳後彆著一隻圓珠筆,嘴邊的麥克風是開著狀態,所以他時不時打哈欠的聲音就遠遠傳了出去。
紅日教練:“……”額頭青筋凸起!
他不斷在心中提醒自己烏丸昨天被自己盯著加班的事情,會感到疲憊也是正常的事情,這裡就讓烏丸打哈欠吧……紅日教練這樣想著,銳利的目光卻冷颼颼紮在烏丸身上!
“烏丸監督。”投球組負責人黑澤教練叫人。
“知道了。”烏丸監督懶散站起來,慢慢走出休息區。
外麵,青野一軍、二軍、三軍已經整齊列隊完畢,隻等著烏丸監督出來!想知道夏甲預選的一軍名單都有誰,究竟有沒有自己!擔憂著掉下一軍,忐忑期待著自己會不會升上一軍,所有部員的視線都瞬間盯在烏丸監督身上!眼裡的溫度炙熱得能將人融化!
“大家的視線好熱情,啊,我被熱到了。”烏丸監督一副假到不能再假“我好怕怕”表情,退回休息區裡麵。
青野眾:“……”
教練組:“……”
紅日教練大步走向烏丸監督,就像巨型坦克正麵撞過來!眼裡的冰冷值與怒意值已經達到頂峰!鐵塔般身軀洶湧出的駭人氣勢!
“知道了,不用露出這麼可怕的表情啊。”烏丸監督慢悠悠開口,剛好打斷紅日教練已經到嗓子眼的咆哮。他再次走出休息區,伸了個懶腰,還想再伸……一道冷得掉渣的視線重重掃過來!是紅日……烏丸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稍微挺直身體,走到隊伍麵前站定。
青野棒球部部員全體分成五隊站定,一軍在前,二軍在中間,三軍站在最後麵,他們的對麵是以烏丸監督為首的教練組一字排開。
左邊是投球組負責人黑澤教練和雙葉教練、大島教練,守備組負責人水口教練和津田教練;右邊是打擊負責人高阪教練和佐戶井教練、二瓶教練,再過去是棒球部專屬醫生矢內老師,經理中川百合(三年級)、竹田優子(三年級)、日高琴乃(二年級)、武田陽子、藤穀元希、鈴木春花、久木理惠、秋山知佳(五位一年級)。
正中間站著三人,左、右兩邊稍稍落後的紅日教練和如月副部長,還有最最中間、也是最前麵的的烏丸監督。
除了似笑非笑的烏丸監督,教練們的臉龐未帶絲毫笑意,連平日裡笑容豪爽的如月副部長和被部員稱為“笑麵狐”的水口教練,此刻也都嚴肅著一張臉。
空氣靜謐,沒有人說話,部員們連呼吸都輕了很多。遠處出來的風吹落他們額頭上的汗珠,風聲分外清晰,氣氛自然而然變得沉凝緊繃,嚴肅蔓延在每個角落。
“大家,下午好啊。”烏丸監督帶著明顯笑意的平和聲音,通過擴音器傳到在場的部員和教練的耳裡,打破球場上令人窒息的氛圍,氣氛似乎有所和緩。
“烏丸監督,下午好!”眾部員整齊一致高聲回答。
“大家現在是什麼心情,本監督超~想~知道,介不介意我采訪一下你們?”烏丸監督陰鬱平和的眼一一掃過部員,一一與他們對視,臉上露出溫暖的鼓勵微笑。
被他掃過的青野部員頓時一陣惡寒!
“怎麼,沒人回答啊,那我就當你們全部願意了。”烏丸監督繼續笑。
青野部員被他笑得頭皮都沒由來的一緊!願意,他們當然願意了!你都說“超想”知道了,他們也隻能願意啊!
“首先,隊長。”烏丸監督叫人。
“是!”武田沉聲應道。
“你早餐吃了什麼啊?”烏丸監督笑著問道。
“……”武田一滯。
“……”青野部員分外安靜。
“……”教練組和經理們靜默。
“武田君?”烏丸監督平淡且疑惑地開口。
“兩碗米飯,兩碗豆腐海帶芽味噌湯,一份明太魚子餅,一份炸豬排,一份蔬菜天婦羅,一碟醃蘿卜,一碟醃黃瓜。”一般人突然被問早餐吃了什麼,可能一下子回答不上來,或者會出現記憶混亂、錯漏、模糊等情況,武田卻不會。他外表雖然凶惡十足,但心思細膩,記憶力也好,隻是頓了頓就流暢完整且堅定回答出烏丸監督的提問。
“不愧是武田君,學習成績優秀,記憶力也真不錯,聽說你在給西尾君和中村君補習?”
“是的。”武田言簡意賅回答。
“會不會耽誤你自己的學習和訓練?”烏丸監督很自然問出這句算得上是刁難的話,眼角餘光也注意到因為他這句話而臉色微變的西尾、中村。隊伍裡原本略微和緩的氣氛再次緊繃起來!
“烏丸監督,我很強,不要小看我。”武田平靜說道。底氣十足且堂堂正正回應烏丸監督的質疑!瞬間讓神經緊繃的西尾和中村鬆了一口氣,讓兩位隊友難看的臉色好轉起來!
“應對得很得體,真有你的風格。”烏丸監督笑著讚了一句,又問,“對了,你一天洗幾次頭?你的光頭需要用到洗發露嗎?”
“……”武田麵無表情,並不想說話。
“……”稍微想知道的部員(星穀、福井等)和非常想知道的部員(瀨戶、日向等)全部豎起耳朵!
“哈哈哈哈哈,紅日教練不要盯著我了,我都快被你的視線點燃了,算了,這個問題不用回答。下一個,副隊長高橋君。”
“是!”高橋頭皮一緊高聲應道。他早餐吃了什麼來著?午餐呢?
“你的錢包還好嗎?”
“啊?”
“我是問,你每個月都拿零用錢給東地買紙巾擦眼淚,你的錢包是不是在哭泣啊?下次要不要叫來棲君分擔一下~”
“……”高橋靜默。
“……”無辜躺槍·另一個副隊長·來棲靜默。
“……”東地的眼睛突然熱了起來,想哭!但不敢。
烏丸監督說是采訪,其實就是挖苦,包括二軍和三軍在內的每位三年級都被他“友好”問話,正確叫出他們的名字,精準打擊到每人的痛點,無一例外!東地被問得淚如雨下、中村被問得近期內都不想去聯誼了、池田臉色慘白並努力往回收自己的肚子……他甚至直接問來棲需不需要花籠的照片,自己可以大量提供。
來棲當場心態炸裂!整張臉都黑了!要不是問話的人是烏丸監督,他都想一腳踩在對方臉上,或者衝上去抓住對方衣領拚命搖晃,並解釋自己根本不需要花籠泉水的照片!也真的沒有拿花籠泉水的照片擼……做奇怪的事情!沒有!
三年級部員被問了一圈,就像死過一遍,仿佛大一點的風吹過來都能將他們吹成漫天飛舞的碎片。剩下的二年級部員和一年級部員站得更加筆直,心裡直打鼓,雙腿微微發軟,有幾人求助的小眼神還不怕死的投向紅日教練,希望紅日教練可以阻止烏丸監督的惡趣味發作。
紅日教練抬頭看著天空。嗯,天空真美。
二年級部員和一年級部員:“……”哦,他們懂了,自求多福唄!隻要懷著在隊友麵前大型社死現場的心和意誌力,挺還是挺的過去……胡說!他們不想被烏丸監督問話啊!
烏丸監督仿佛聽到了眾人的心聲,或者說他另有計較,帶著笑意的平和視線在星穀、福井等人身上輕輕掠過。
星穀、福井等人頓生死裡逃生之感!心裡狠狠鬆了一口氣,這時,他們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烏丸監督的視線最終停在那個打哈欠的身影上,輕聲:“花籠君。”跳過全部二年級,直接點了花籠的名字。
“是。”花籠有氣無力應了一聲,動作稍稍收斂地打了個哈欠。他的聲音不高不低,但比起前麵回答的三年級前輩來說音量太小了,幸好此刻球場足夠安靜,不然他的聲音可能有些都聽不到。
“你還記得你因為上周六晚歸,被我和紅日教練懲罰的事情嗎?”烏丸監督笑得分外柔和。
“……記得。”花籠打哈欠的動作停了下來。
“謝天謝地,你還記得這件事,那你知道嗎?今天午休的時候,你們班的班長帶著好幾個女生來到我的辦公室,將我和紅日教練好一頓數落,說你那天是擔心她們走夜路不安全,在班級文化祭準備工作完成後一一送她們回家,所以才晚歸的。是嗎?”
“……”花籠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不想注意到因為這個問題隊友投向自己的微妙視線,不想發現烏丸監督情緒高漲興奮起來的躍躍欲試使壞目光,不想察覺紅日教練眼裡的柔和、來棲前輩眼裡“又發現弱點”的若有所思、星星星穀前輩的老懷欣慰、日向和柴柴在憋笑……不想再待在這裡,想走!這點小事有什麼好說的?為什麼要弄得人儘皆知啊!
“她們要求本監督和紅日教練收回對你的懲罰,不答應就一直在辦公室糾纏,花籠君,她們可是沒吃午飯就過來了。”
“……”花籠微微浮躁的心緒驟然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