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野武士雙手撐在課桌上, 彎腰身體往前傾,眼睛晶亮,直直對上正前方的那雙半睜的貓眼。單純且純粹的笑容比窗外晴朗的光線還耀眼, 仿若現在的地點不是課間喧嘩的教室,而是觀眾座無虛席的球場!
而他, 正站在萬眾矚目的投手丘上!正準備浴血廝殺一番!
這是認真狀態下的日野!是仿佛披上鐵甲、戴好頭盔、雙手分彆持著不同鋒利武器, 隨時等待上戰場的投手日野武士!隻要捕手一聲令下,就殺殺殺!
隻不過他麵前的捕手和他的畫風完全不同。
花籠眼睛半睜, 白皙的小臉上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跟一隻沒有夢想的鹹魚差不多。還是那種需要彆人戳一戳,才會慢吞吞動一一下尾巴的鹹魚, 並沒有被對方的熱血感染到。如果說日野君是為了棒球的事情擺出這副姿態, 他會欣賞、甚至應援對方,但是為了補習?這是什麼鬼?
“你們投手這都是什麼毛病?隨時隨地都可以熱血起來嗎?哇嗚,好熱啊, 總覺得今天的天氣更熱了~明明是求人辦事,卻擺出一副一起戰鬥的熱血模樣也是夠了。還有, 往後退開一點,這麼近的距離都影響小花籠打哈欠了。”這個將日向和花籠心裡話,準確吐槽出來的人是柴崎。
“完全不行, 日野君根本沒有在聽你說話。”被日野擠開的日向夜鬥,一點也不勉強的順勢坐在花籠鄰桌八阪(棒球部部員)的桌子上,還拉出八阪的椅子往柴崎的方向推了推。
確實如日向所說,現在的日野眼裡隻有花籠一人, 根本聽不到其他人說話的聲音。
“不過,柴柴,你的吐槽功力見長啊, 那句做作‘哇嗚,好熱啊’實在精彩至極,是在拐著彎說日野君是熱血笨蛋吧,還是個熱血上頭比今天天氣還要炎熱的笨蛋。”日向煞有其事說道。
“我可沒說過這樣的話。”柴崎推眼鏡。
“你又不承認~”
“是你又在曲解我的好意。”柴崎的語氣十分傷心,但卻“恰好”移開視線,看向站在窗邊和小鬆原說話的八阪,鏡片後的眼神露出抱歉的情緒,表示對使用對方課桌的感謝。八阪打了一個寒顫,揮揮手表示不在意。
“今天轉移話題的話術零分,你好歹多說幾個字湊出一句像樣的借口吧。不過,那句影響小花籠打哈欠絕對是點睛之筆!我敢用星海(弟弟)的名義打賭,小花籠剛才的心理活動絕對有這個!”
“畢竟是小花籠啊,從日野君湊得那麼近後就沒打過哈欠,還有,下次請用自己的名義起誓。”
“這是我對星海表達愛意的方式,你不懂~~”
“身為你的弟弟真可憐。”柴崎對預備後輩心生憐憫,同時慶幸自己的姐姐不是這種德性。
柴崎和日向說得熱鬨,一旁的日野和花籠卻沒有說話,不是他們不說話,而是他們使用了另一種溝通方式,柴崎和日向也看出來了,所以倆人說著話不去打擾他們。
原來,在柴崎開始吐槽的時候,日野行動了!
隻見他後退一大步,撞到身後的椅子和桌子這種事情先不說。總之,他是騰出了讓花籠打哈欠的空間,也騰出了給自己打暗號的空間。然後!打暗號的雙手都揮舞出了殘影!快速且密集地輸出暗號!
花籠:“……”與棒球無關的暗號真多,日野君要不要乾脆創造一門語言來表達他的想法?慢悠悠而開心地打哈欠。
“小花籠,你看得懂嗎?”等日野告一個段落,柴崎好奇地問道。
“當然!花籠君是我的靈魂捕手,與我心靈相通!怎麼會看不出我在表達什麼!”日野立馬說道。
“嗬嗬。”柴崎但笑不語。還真的說了呢,他們隊伍裡的投手,總愛將小花籠的歸屬權劃到自己的地盤裡,他們都不問問小花籠的意見嗎?
“小花籠,你快說說!日野君剛才那陣手腳齊上的狂魔亂舞是在表達什麼啊?”日向還是有一點好奇心。
“不是狂魔亂舞。”日野先義正言辭糾正一句,然後很大方對著花籠一揮手,“沒關係,說吧!”
“……”花籠並不想說。在三人期待又催促的目光下,連續打了兩個哈欠,有氣無力說道,“暗號除去百分二十對文化祭的感想,百分三十對文化祭第一天折原君裝扮的稱讚和喜愛,剩下百分五十是邀請我現在去投捕,不斷叫囂著要投五百球。”
“哈?不是,這不是跟補習的事情完全沒關係嗎!”柴崎都要窒息了!合著你打了好幾分鐘的暗號,就是在說這種事情啊!難怪小花籠一臉不想說的樣子!還五百球?一邊手二百五球嗎?你是二百五嗎!你怎麼不上天啊?怎麼不和紅日教練說說你這天才般的想法?
“還沒到那裡,等我將文化祭三天的事情說完,再加一點投捕邀請,就到了補習的事情。”日野打暗號的手指蠢蠢欲動,被柴崎連忙攔下來。
“不是!你這樣打暗號下去,天黑了都說不完吧!”嘖嘖,夜鬥是話癆,日野君是隱性話癆啊,當捕手真辛苦。
“放心,請相信我的手速!我也相信花籠君解讀暗號的速度!”日野很有自信。
“……”柴崎已經懶得且不想再吐槽。
“我們隊伍裡的投手總是讓人心情很複雜啊,就算有的人表麵上看起來正常,也是表麵,還有,為什麼隻稱讚折原喇叭花一個人!我呢?文化祭第一天,我的裝扮也非常帥氣啊!”日向不服。
“就你?”這句話日野沒有說出來,而是直接用眼神表現出來。
日向被氣得夠嗆,但是突然站起來的柴崎攬在中間,他隻能隔著柴崎和日野“辯論”。
日野也完全不怵,他是愛打暗號表達沒錯,但是真要說起來也不會輸!特彆是為了折原君而戰的時候!他早就很不爽日向君稱呼折原君“折原喇叭花”的事情了!明明應該用象征幸福的矢車菊或者惹人憐愛的鈴蘭啊,喇叭花怎麼能夠準確表達出折原君的美麗呢!
倆人隔著柴崎氣勢洶洶爭吵了起來。
事不關己的花籠已經站在走廊,雙手搭在窗沿上,悠閒打著哈欠和吹風了。嗯,今天的天氣很適合比賽啊。
比賽……
雖然剛才沒被日野君請求補習的氣勢感染,但是他想比賽了。
心在蠢蠢欲動了。
花籠仰頭,看著湛藍天空裡大塊小塊的潔白雲朵,那邊那個是不是長得有點像捕手手套?嘖,今天好熱啊。
課間時間很快過去。
花籠站在走廊,和回教室的日向、柴崎告彆,倆人也知道花籠的性格,並沒有就此說什麼——每次都要生氣,那還不得氣得死去活來再活來死去?倒是勉強將補習事情說了一個開口的日野,揉著花籠的腦袋、好吧,被花籠避開了,隻能按住花籠的肩膀,不停表達想要投球的強烈意願!越說越激動,直接從褲子口袋裡拿出棒球,一副當場就要投球的超熱血模樣!
直到被路過的2班老師拖走。
“他到底是來做什麼的?”花籠疑惑地打哈欠。
下節課是體育課,花籠和日向、柴崎三人的排球練習告一段落,坐在旁邊休息。日野又找過來了,這回不僅自己來,還帶著另一位投手西園寺一起過來,雖然倆人是一路罵罵咧咧。
“小花籠,你又有客人了,這次還是兩位。”柴崎歪了歪身體,用肩膀碰碰旁花籠的肩膀。
花籠打哈欠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到不遠處吵得超凶又硬要一起走的日野和西園寺,頓了頓,抓緊時間打哈欠,能打一個是一個,等下可能沒有機會了。
“還是相愛相殺的兩位投手。”原本正在細數自己弟弟有多好·日常炫耀弟弟·日向夜鬥,不樂意地補充道,“怎麼又來了!不要打攪我和小花籠、勉強加半個柴柴的相處時光啊!”
“我真是謝謝你,勉、強、加了半個我。”柴崎麵無表情。
“柴柴,乖,等趕走了厚臉皮的投手二人組,我們再來說話。”日向伸手想摸摸柴崎的頭,被對方一巴掌狠狠拍掉,立刻大呼小叫,引來周圍女生們的憐惜,“柴柴,你太冷酷了,沒看到我的手背都紅了嗎?”
“嗬嗬。”柴崎若無其事地收回手。
“花籠君,請助我一臂之力!讓我期中考及格吧!”這邊,日野已經走過來了。體育課選修足球的他毫不見外走進體育館,西園寺(也是選修了足球)也毫不見外走了進來。
他們倆人不是第一次在體育課來找花籠了,以前也是經常來找花籠投球。
彆說正在上排球課的體育館,就是花籠的班級,他們也都是說進就進,或者應該說棒球部的投手們都很習慣做這種事情,三年級的東地和西尾也做過不止一兩回了。周圍的人都習慣了,包括老師在內。
柴崎擋住日野和西園寺:“Stop!你們兩個先等一下,小花籠最近忙著舉鐵,沒有時間幫人補習。”
正在打哈欠的花籠點頭,他最近沉迷於器械室不可自拔,每天都要和不同器械親密接觸,沒有額外的時間做其他事情,已經是一個快樂的擼鐵少年了。
“花籠君,你先看看這個。”西園寺示意柴崎讓開,拿出一疊試卷展示給花籠看。
花籠認出是上次考試的一年級試卷,寫著日野君的名字,是日野君的試卷啊,不過,旁邊的分數是什麼回事?他閉上眼,過了三秒再睜開,清澄的半睜貓眼再次看過去,嗯,還是前麵的分數。
每一張試卷的分數都是個位數!
花籠:“……”
日向:“……”
柴崎:“……”
三人陷入沉默,周圍的空氣一下子冷了下來。
“日野君,雖然從聽到你說來棲前輩是好人的傳聞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個笨蛋,但想不到你是個無藥可救的笨蛋啊。”日向夜鬥一手摸著下巴,表情鄭重其事,眼神肅穆,另一隻手卻已經拿出手機在那裡拍照了。
“我不是笨蛋,來棲謙也確實是好人。”日野不讚同道。
“不要拍照!”西園寺抓狂。
“西園寺……”日野瞳孔震驚!西園寺居然維護他!雖然他不需要,但還是有點感動!剛才罵西園寺是狗不會是太狠了?
“要拍當然是讓本人拿著了,這又不是我的試卷,不然不認識的人看到,會誤以為我是考出這些分數的笨蛋啊!”西園寺將試卷塞到日野手裡,讓對方將試卷的正麵展示出來,“快拍這個,要發網絡上記得發這一組。”幸災樂禍地催促日向和柴崎拍照。
日野:“……”
毫無疑問,日野和西園寺再次吵了起來。
花籠打了一個哈欠,親眼看到那個不可思議的分數,他坐不住了,起身,走過去,乾脆利落給了日野和西園寺一人一個側踢:“冷靜下來了嗎?”
“花籠君,是要投球了嗎!”日野高興。
“……”花籠想對著日野的腦袋來一下。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惦記著投球?之前烏丸監督說過,期中考不及格和期中考補考不及格的一軍成員,不能參加比賽啊!換句話說,就是隻能被退出一軍啊!日野君,你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柴崎幾乎是咬牙切齒說道。
“所以,我來找花籠了啊。”日野理所當然說道,好像有花籠在就一定能及格似的。
“你們投手真是有什麼事都找捕手啊,這種成績,你找小花籠補習,是想讓他思慮過度而死嗎?”柴崎嘲諷,又問,“為什麼不去找三宅君,他不是年級第一嗎?”
“我怎麼可能讓我的捕手去死(西園寺:是我……們的捕手),我可是期望花籠君再給我接一百年的球!”日野露出純粹喜悅的歡快笑容,眼睛閃動著喜悅和戰意的晶亮光芒,“至於三宅君,我已經找過他了。”
“三宅君怎麼說?”問話得人是花籠。
“三宅君一開始並不願意幫我補習,但看我很誠懇,就給了我一個機會。”日野說道。
“什麼誠懇?明明是跟蹤狂的行徑,教室、宿舍、球場、洗手間、澡堂,三宅君的家裡、甚至是三宅君表哥能登前輩(富丘王牌投手)的家,你都跟過去了!三宅君是被煩得不得了,才給你機會的。”西園寺翻白眼。
日野狠狠瞪過去,一邊和西園寺眼神廝殺,一邊說道:“三宅君說,如果我能讓花籠退部棒球部加入攝影協會,就幫我補習。那我哪能答應,所以就來找花籠君了。”
“三宅君還沒有放棄那個念頭嗎?真是頑固啊,在社團納新上沒能說動花籠君,就加入棒球部繼續勸誡。”柴崎後麵通過一點點小手段,知曉了那天發生的事情,“小花籠,你說,怎麼做?”
花籠:“……”還能怎麼做?如果是其他位置的隊友,花籠肯定拒絕,問題是投手啊!投手日野君遇到了極大的困難!
“我也要!我生物和化學很危險!”西園寺高高舉起手。
“哦。”花籠有氣無力應下來了。
於是,花籠幾人決定舉辦學習會,由花籠、日向和柴崎擔任補習老師,補習對象是超級白癡日野和明顯還有救的西園寺。
“在哪裡展開學習會?”日野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開始補習了,先補習,再逮住花籠君投捕!他要投上五百球!日野用一種能將人看化了的灼熱眼神,凝視著花籠,手已經拿到口袋裡緊緊握住一顆棒球!
花籠無動於衷打哈欠。
“小花籠宿舍不行,武田前輩要幫西尾前輩和中村前輩補習。我宿舍也不行,要是中村前輩知道我們要借用宿舍,又要拉著我去聯誼了。”日向夜鬥先開口。他宿舍的三年級前輩一天到晚都想著聯誼,即使最近忙著補習,依舊一天邀請他去聯誼至少一次,“柴柴宿舍也不行,如果去他那裡,你不給池田前輩帶零食上貢,你好意思嗎?反正不管你好不好意思,池田前輩都會讓你不好意思的,儘管他手裡已經有吃的,也正在吃東西。”
“夜鬥,小聲點。”柴崎推眼鏡。
“不就是光明正大說前輩壞話嗎?為什麼要小聲~”日向笑容燦爛。
“這就是你白目的原因吧,一點都不尊重前輩。”日野麵色鄭重說道,狠狠瞪了日向好幾眼,看向花籠,不知不覺間笑出來,“那來我宿舍吧!竹本前輩和來棲都是很好說話的人。”
柴崎:“……”這兩個人哪裡好說話了?一個比一個不好說話,特彆是來棲前輩!
日向:“……”哈?來棲前輩?究竟是什麼樣的神經才能認為來棲前輩好說話?
西園寺:“……”日野已經蠢到無藥可救!
花籠倒是很讚同日野的說話,因為他也覺得兩個人很好說話(竹本:身為投手,品嘗過花籠君的接球,怎麼可能再凶得起來?來棲:……想死嗎?)。
最終學習會地點定在西園寺的宿舍,他宿舍的二年級是瀨戶、三年級是副隊長高橋,兩位才是好說話的前輩,雖然前者長了一張不良般凶神惡煞的臉。
於是,學習會從這天就開始了,途中又有慕名而來的同年級加入。個中心酸不必說,光是一個朽木不可雕也的日野,已經讓日向和柴崎集體暴躁,一旁舉鐵的花籠也多打了好幾個哈欠。順便說一句,補習老師日向和柴崎是主力,旁邊舉鐵的花籠隻在休息時間過來指導。
花籠當補習老師的報酬也很簡單,就是給他做負重,讓他痛痛快快進行負重衝刺跑~三次學習一次性收取一次報酬。第一次收取報酬後,花籠是跑得暢快,日野、西園寺等人是吐得昏天暗地,胃酸都要吐出來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再也沒有人拜托花籠幫忙補習,哪怕是分數危險到極致的日野。
日野和西園寺等人跟著日向、柴崎繼續學習,花籠隻是偶爾去看一趟。
幸好柴崎的指導能力真的很強悍(儘管他的成績在三人組裡最低),其他人順利、日野有驚無險通過期中考考試,三年級的西尾和中村在武田的幫助下也順利通過期中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