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地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
為什麼在看花籠君?還盯了那麼久?是在計劃著如何謀害花籠君嗎?已經當著他的麵傷害的來棲君和桐生君, 現在還想傷害花籠君?傷害他的專屬捕手?東地圓潤可愛的杏眼開始泛紅,戾氣漸起,漸漸猩紅!
打擊區。
白鷗台二棒打者歐內斯特·霍爾突然渾身一激靈!身體變得緊繃起來, 後背冷汗直冒, 一種被危險鎖定的恐懼感侵入骨髓!
他緩緩看向投手丘, 和東地對上視線, 頓時,有種腦袋被瞄準得感覺!仿佛下一刻對方就會對著他的腦袋投球!就像是阿爾傑對花籠泉水做過的那樣!
“裁判,申請暫停。”就在這時候,美好得像是初冬飄落得第一抹薄雪的聲音響起, 輕盈乾淨, 淡淡溫柔。
霍爾緊繃的身體立刻放鬆了,他下意識回頭,就看到站起來和主裁判說話的花籠, 然後看到花籠目不斜視從自己身邊走過。剛才是花籠在說話?不可能!這個無視狂魔怎麼可能會有那麼溫柔好聽的聲音!絕對是錯覺!
花籠掀起捕手麵罩, 打著哈欠走向投手丘,在一壘方向武田打暗號詢問時, 花籠打了“不用”的暗號, 意思是不用內外野守備一起來投手丘。
看到他的手勢, 防守一壘的武田(隊長)、防守二壘的高橋(副隊長)、遊擊手神堂、三壘手池田紛紛停在原地。高橋還給防守外野的中村(中堅手)、岩田(左外野手)、星穀(右外野手)打暗號,示意不用過去。
那邊, 花籠來到投手丘。
“花籠君, 怎麼了?是有人讓你覺得不舒服了嗎?”東地說著,充滿暴戾的猩紅眼神已經殺向打擊區!緊握白球的右手手背上青筋綻露!直勾勾盯著白鷗台二棒霍爾的腦袋!
“是你。”
“好的!我馬上收拾……花籠君,你剛、剛才說了什、什麼?”東地一懵,連忙收回視線,慌亂看向花籠, 難得在投手丘上連說話都結巴起來!
“我說,東地前輩,你讓我覺得不舒服。”花籠直直對上東地的視線,一字一字清晰說道。
“QAQ。”
“東地前輩,我曾經對三枝前輩說過一句話,現在也說給你聽,我不接滿腹心事的投球。”花籠半睜的貓眼平瀾無波,透著理智洞徹的光。
東地被看得心頭一顫,下意識後退了一小步。滿腹心事?誰?他嗎?不是,他的投球怎麼可能有心事!他可是東地浩史啊!投球隻是投球!怎麼可能……東地不斷搖頭,可是在那雙半睜貓眼地注視下,搖頭的速度越來越慢,越來越慢,直至停下來。
真的沒有嗎?
東地看向打擊區,第一眼,注視地是白鷗台二棒打者霍爾的腦袋,那個位置就算戴頭盔,被砸中後也會……
“東地前輩。”花籠開口。
“啊?”東地恍然回過神來,持球的右手不自覺藏在身後。他想,他大概明白了花籠君想說什麼,花籠君是看穿他的心思了吧。可是!憑什麼?憑什麼白鷗台的人可以攻擊他們的捕手,他們卻不能還手?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一分一毫都不少地奉還回去!應該是這樣,不是嗎?
花籠君就是太溫柔了,被阿爾傑·維克羅爾衝撞被無所謂,但是他沒有辦法無所謂!因為阿爾傑·維克羅爾明顯還有後續動作啊!如果被撞到也會像來棲君一樣,被故意踩中手腕啊!手腕那麼脆弱的位置被傷害到,輕一點像來棲君那樣可以恢複,但萬一呢?
萬一因此斷送棒球生涯呢?
被罰出場?這樣怎麼夠!怎麼夠啊!
他們對來棲君、桐生君和花籠君做過的事情,就由他一一還回去啊!也該讓他們嘗嘗那種痛苦的滋味!
“東地前輩。”花籠平靜開口,再次打斷東地的思緒。
“……”東地回過神。垂下目光,看著身高隻到自己胸口的花籠,看著小小一隻的後輩,報複的火焰在心裡燃燒得更盛!不會放過白鷗台!絕對不會放過!埋伏在身體和內心深處的憤怒,被霍爾盯著花籠的動作引爆!東地決定複仇!
花籠君,抱歉啊,你大概不會喜歡。
但是,他必須這樣做!要給大家討一個公道啊!所以,當務之急,是讓花籠君重新開始比賽,複仇才可以繼續!
於是,他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轉身,對著花籠翹起屁股回頭,一雙圓潤可愛的杏眼水汪汪看著花籠:“覺得不舒服的話就踢吧,隻要你開心,我疼也沒關係。”一副“寶寶委屈但不說,寶寶想哭但不說,寶寶就算疼也會忍著”的堅強模樣。
花籠呆滯了一秒。
“嚶嚶嚶。”濃眉大眼的東地超無辜.JPG。
花籠:“……”
武田:“……”東地向花籠君撒嬌的方式好奇特。
高橋:“……”拜托你們兩個,考慮一下學校的形象問題,千萬不要做出奇怪的事情!
青野眾:“……”不會吧,不會吧,在這種場合踢屁股?不不不,就算東地/東地前輩沒有常識,花籠君/小花籠/小不點還是有常識的!
觀眾:“……”那個翹起屁股動作是什麼操作?青野的王牌投手是不是有點奇怪?
三壘側休息區。
“東地君情緒失控了。”紅日教練如此說道。
“大概是那樣,不然花籠君不會及時叫停。”烏丸監督陰鬱平和的眼看著球場。他們都很清楚,自從關東大賽後,東地心裡就憋著一股勁兒,散發著不祥氣息般要黑化的勁。比誰都熱愛投手丘、比誰都愛護著捕手的東地,接受不了有人當著他的麵傷害他的投捕搭檔,無論是來棲、桐生,還是現在的花籠。
這一點,青野教練組都十分清楚。
所以今天這場對陣白鷗台的比賽,教練組從來沒有考慮過讓東地上場投球,原本的計劃是西尾先發,三枝中繼和收尾,因為擔心東地衝動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但是,花籠提出來了。
他不僅提出讓日向夜鬥代打,還讓東地上場投球。是的,他不僅提出換人,還有直接定了換人時機以及換上場的人選,而烏丸監督答應了。
“不用擔心,如果東地安撫不住,花籠君提出會更換投手的,紅日教練對花籠君多一點信心吧。”烏丸監督說道。
“你那是一點信心?恐怕是億點信心吧。”紅日教練冷冷說道。
“那對我有億點信心,可以嗎?”烏丸監督看著球場、頭也不回地說道。
“嗯。”紅日教練粗獷的聲音像機器般,沒有起伏的隨意應了一聲。
球場上。
“花籠君,你踢吧。”東地挺了挺屁股。
“……”花籠沉默。
“用力踢也沒事,我受得住!”東地信誓旦旦。
“東地前輩,你站好。”花籠打哈欠。
“怎麼?”東地疑惑,但身體還是老老實實聽話站直了。
“下來一點。”
“啊,是這樣嗎?”身高192公分的東地俯下身,然後,他感覺前襟一緊被抓住了,再然後是一陣熟悉的天旋地轉,他看到投手丘的土地,看到湛藍的天空。隨後,是地麵震動的感覺,是熟悉的暈眩感,是胸口上熟悉的重量。
等東地視野清晰後,看到蹲在自己身上的花籠,沾著球場泥土的釘鞋實實在在地踩在自己的胸口上。
東地:“……”這次是釘鞋啊,稍微有點疼。
整個球場安靜極了。
球場上。
武田:“……”反省書現在要寫幾份了?花籠君的,東地君的,還有他的。
高橋:“……”想不到又見到這個第一次見麵留下深刻印象的名場麵,他們還記得不僅有現場觀眾在看,還有比賽直播嗎?
星穀:“……”深深捂臉!虧他在球場之前的大巴上一直在交代外星人,不要搞事!不要搞事!可是怎麼一直在搞事啊!那個“散步式跑壘”、“一步式跑壘”已經夠誇張了!現在連這個過肩摔也暴露,這不是將本性徹底暴露了嗎!才第一場比賽啊!
三壘側休息區。
烏丸監督笑得好不開心,但休息區的氣氛並不好,因為紅日教練臉上正電閃雷鳴!
看台上。
看到身高160公分、體重因為苦夏掉下50公斤的花籠,將身高192公分、體重88.3公斤的體格健壯東地,一個乾脆利落的過肩摔放倒,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目瞪口呆!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想不到看棒球比賽還會看到這麼勁爆的一幕!
青野捕手來棲:“……”無論看幾次都覺得恐怖,這個絕對是名場麵了!
帝西OB久部:“……”突然有種淡淡的蛋疼感覺,嗯,劃掉所有武力脅迫泉水成為自己專屬投手的計劃,重重劃掉。
東堂塾石清水:“……”拜托北監督向青野烏丸監督借花籠的決定很正確,他自己可能借不到。
與此同時,看直播的人。
美國U18代表捕手戴納·托馬斯:“……”嗯,他是不動手的文明人,悄然收回給對方“好看”的小心思。
美國U18代表投手葛列格裡·摩爾:“……”現在捕手都變得這麼恐怖嗎?突然發現還是自家捕手的好。
山形誠海王牌投手兼隊長黑田大輔:“……”從東地君落地的反應腿側,沒有受傷……從東地君落地濺起的灰塵推測,花籠出手的角度、力量、速度是……思考計算.GIF。
誠海蹲在洗手間隔間正捕手柏木惠:“……”眼角仿佛抽筋,不斷抽抽。
仙台宇商都正捕手兼隊長末永高誌:“……”花籠君,不愧是你!令人窒息的騷操作層出不窮!保持滿是裂痕的笑容.JPG。
仙台宇商都的王牌投手佐津川厚也:“……”果然,他才是花籠的天命投手!其他投手對花籠而言不過是過眼雲煙!自豪.JPG。
神奈川多摩工業棒球部宿舍。
剛剛掉下床的與那原爬起來,沒事人似的拍拍屁股,撿起手機繼續認真看直播。不過,稍微有點壓力啊,未來男朋友(?)武力值這麼高。
北海道相馬棒球部。
麵無表情的久部德次(久部友大弟弟)陷入長時間的呆滯,好吧,聲音好聽的人……未必都值得交朋友。
那邊,隊長兼四棒的鬆下雅真已經躺在椅子上笑翻了,上原龍也捂臉,鬆下良平優雅的笑容裂開,倒是及川尚人(正捕手,二年級)一副躍躍欲試的星星眼。王牌投手佐伯光久不可置否,不過是過肩摔而已,以弱蟲混蛋(花籠)的武力值而言,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果然,還是花籠君啊,一點都沒變。”犬飼(遊擊手,二年級)感歎。他是正宗的相馬係(小學、國中和高中都在相馬就讀且加入棒球部)成員之一,小學時期和花籠同一個隊伍,當然認識花籠。
“不,花籠君還是變了,你能想象那個練習賽路程超過半小時就不參加的花籠君,認真打棒球?能想象完全不在意棒球的花籠君打棒球這麼厲害?”水橋(三壘手,三年級)突然說道。
他的話音剛落,整個會議室都安靜了,除了鬆下雅真樂不可支的笑聲,上原龍也、鬆下良平、及川尚人等人不自覺咬牙切齒,老紮心了有木有!拳頭硬了有木有!
東京,明治神宮棒第二球場。
“阿嚏。”小巧蹲在東地胸膛上的花籠打了個噴嚏。
“花、花籠君,你沒事吧?”東地努力抬頭看著花籠,反而擔心起花籠,反正自己皮糙肉厚不怕疼。
“東地前輩,看著我。”花籠低頭,注視著東地,純粹的眼神絲毫不含雜質,筆直地望過去。酷暑裡的風吹過來,帶著熱氣,落著耀眼的光暈的卷翹纖長的睫毛緩緩上揚,那雙總是半睜的貓眼眼緩緩睜開,如沉睡的古老野獸蘇醒般,明亮可怖的眸子完全露了出來!
如冰淩一般,冷徹凍人!仿佛能凍住人的靈魂!
一刹那。
天地之間的聲音仿佛全部消失,時間仿佛被定格,東地的世界裡隻剩下那雙明亮的貓眼!心臟猛然一縮,身體和思維仿佛被暴風雪無情穿過!冷到呼吸停滯!想逃!不逃就會死!這個本能的想法充斥著大腦!其他想法消失得一乾二淨!連呼吸都幾近忘卻!
不!不能逃!不是彆人!是花籠君啊!是花籠君在看著自己!花籠君叫自己看過去!那他就要看過去!咬著牙的東地瞪圓杏眼回看過去!
花籠見狀,貓眼緩緩恢複半睜的狀態,似乎彎了彎又似乎沒有,他好聽的聲音像雪,又像是夏日玻璃杯透明冰塊碰撞之間的涼爽之意:“東地前輩,關東大賽已經結束了,現在是選手權大會地區賽(夏甲預選)。”
“……”東地瞳孔猛然一縮!眼前仿佛又浮現那場比賽的畫麵,浮現來棲被阿爾傑·維克羅爾踩中手腕的畫麵,浮現桐的臉生被巴德·古斯塔夫“不小心”按在地上摩擦的畫麵……那天仿佛飄散在空氣中的血腥氣味,若隱若現,無處無處,至今忘不掉!
“我沒有受傷。”
“可是阿爾傑地衝撞沒事,不代表古斯塔夫的衝撞也會沒事!古斯塔夫比阿爾傑更恐怖!”
“能有我恐怖?”
“啊?”
花籠完全睜開雙眼,輕聲:“能有我恐怖?”
“不、不不不不能。”東地秒答。就是結巴了一點,聲音小了一點,像是從顫栗的身體裡拚命擠出來般。
花籠貓眼恢複半睜的狀態,打了個哈欠:“呐,東地前輩,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的投捕嗎?”
“記得!”東地秒答,這次流暢多了。
“那時候東地前輩的投球非常純粹、非常快樂,接你的球是一種享受。”
“……”東地沉默。
“東地前輩,想起來吧,投球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情,是你最喜歡的事情,是你不斷追逐的事物。不要再注意白鷗台,不要再痛苦了,純粹地投球,隻想著投球這件事吧!今天是我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正式比賽,也是身為正捕手的第一次正式比賽,投手是東地前輩我很放心。”
不要再痛苦了……
隻想著投球這件事吧……
投手是東地前輩我很放心……
花籠的話在耳邊溫柔回蕩,在腦海裡回蕩,仿佛疲憊的身體泡在溫泉裡般舒適。日向君給花籠君取了“花籠溫泉”這個外號或許很適合。
東地愣愣看著花籠,他的世界恢複了正常,球場的喧囂和風吹過來的聲音湧入耳朵,眼裡是花籠的臉和後麵的寬闊湛藍天空。啊,陽光好耀眼,天空好漂亮,有多久沒有抬頭看過天空了呢?來棲和桐生受傷的畫麵在記憶裡依舊清晰,但此時更清晰得是花籠的臉和這片湛藍的天空。
“你已經很努力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放肆蹲在他胸膛上的人這樣說道。
東地聽了眼睛一熱,連忙抬手擋住自己的眼睛。雖然平常的時候經常哭泣,早就被花籠君看在眼裡,可是,這一次他卻不想被對方看到自己眼裡的淚。
“上場比賽已經結束了,現在是全新的比賽,我很好,我沒有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