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陽,一個小偷,”晏昀不在意道,“正好偷到了地下室,發現骷髏頭後就報警了。”
林瑄禾一時沉默。
她克製地看向晏昀,“你平時就是這樣耍人的嗎?”
晏昀挑了一下眉,“怎麼?”
“什麼小偷會直接去翻地下室?就算陳家的地下室入口沒有隱藏起來,小偷總該先將一樓二樓翻了,再去地下室吧?我剛剛看到了,一樓明明整整齊齊,根本沒有被人翻過的跡象,連抽屜都沒打開。”
晏昀讚歎地回過頭,“你觀察得果然仔細。”
“叔叔,”林瑄禾不滿道,“你就不用瞞著我了吧,劉陽到底是誰?”
“一個慣犯而已,”晏昀笑道,“馬上就要進去了,發揮一下餘熱,立功了還能減刑,不好嗎?”
林瑄禾:“……”
晏昀的人品果然值得信賴。
林瑄禾跟著晏昀來到地下室。
下台階時,晏昀直接從樓梯上躍下去,然後打開手電,回頭替林瑄禾照亮。
林瑄禾剛走了沒幾步,便聽到耳邊傳來嘈雜的聲音。
“今天怎麼這麼多人?這麼多人,這麼多人……”
“他們是不是來找我們玩的?玩的,玩的……”
“兄弟們,彆管他們了,我們繼續玩我們的,來,我們繼續唱歌!風在吼!馬在叫!在叫在叫在叫……”
林瑄禾:“……”
她不僅能聽到凶器們在熱聊,還能聽到回音。
林瑄禾幾乎沒法分辨聲音是從哪個方向傳來地,不過她已經看到長桌上擺放的一堆瓷器了。
估計每一個都有份。
林瑄禾捂住耳朵走下來,悶悶不樂。
晏昀問:“不舒服?”
“不是,”林瑄禾說,“唱得太難聽了,跑調。”
地下室霎時安靜。
林瑄禾聽到一個顫抖的男聲,“同誌們,她、她她能聽到我們在說話?!”
接著是一個暴躁的女聲,“彆開玩笑了,老娘的歌聲最美妙!”
再然後,則是林瑄禾曾經清晰聽到過的聲音,“瞧,這些人馬上都會死。”
林瑄禾聽得頭都大了。
晏昀納悶地看向四周,“哪有人在唱歌?”
這丫頭怎麼神神叨叨的?
林瑄禾搖搖頭,目光落在骷髏頭上。
骷髏頭被劉陽扔在地上,已經被警員做了證物標記。
林瑄禾湊過去,仔細觀察著骷髏頭。
骷髏頭被打磨過後,空洞洞的眼窩格外明顯,仿佛真有一雙眼睛,正死死地盯著林瑄禾。
林瑄禾蹙起眉,正欲仔細觀察,骷髏頭忽然發出低沉的聲音,“呦,獵物。”
林瑄禾雙眸睜大,跌坐在地。
晏昀眼疾手快,將林瑄禾撈到自己身後,“害怕了?害怕就先上去。”
林瑄禾兩手撐著木地板,怔怔地看著骷髏頭。
她好像被抽了魂兒似的,徒勞地張張嘴,嗓子卻發不出聲音。
晏昀以為林瑄禾是在害怕,隻能靠蠻力將她扶起來。
他拽了兩步,林瑄禾身體僵硬,根本不配合,晏昀歎口氣,內心無比糾結。
就憑他和林清鈺的關係,抱小丫頭上去,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他和林清鈺一信任彼此,他們對於對方的人品,心裡都很有數。
……
應該是有問題。
晏昀正糾結時,手臂忽然被林瑄禾拉住,她舔了舔發乾的下唇,指著骷髏頭和長桌上的瓷器,說:“能驗成分嗎?”
晏昀一怔,“驗成分?”
林瑄禾緩了兩秒鐘,儘量冷靜道:“我的意思是,以現在的技術,能不能檢測出它們的成分。”
“成分?”晏昀察覺出不對勁,擰眉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林瑄禾深吸一口氣,抬眸直勾勾地盯著晏昀,“我懷疑這是骨質瓷,包括骷髏頭,都是用骨灰重新做的。”
林瑄禾很確定,方才的聲音,的的確確就是骷顱頭發出來的。
這是她來到地下室後,第一次準確地聽到聲源。
林瑄禾隻能聽到凶器的聲音,這骷髏頭一定被用來殺過人。
若是用人頭擊打受害人,或許也有可能,但林瑄禾聽到聲音後便仔細觀察了,他發現這骷髏頭的比例不太對。
但骷髏頭的質感又十分逼真,林瑄禾下意識想到骨質瓷。
這個念頭一出來,就止不住了。
凶手如此殘暴,為何要將凶器燒了,再做成瓷器?
若隻是想隱藏凶器就罷了,但問題是,警方到現在為止,甚至沒能找到屍首,凶手有什麼必要隱藏凶器?
但換個方向,如果凶手並不是為了燒毀凶器,而是將屍體一起處理掉,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
裴遠走進來時,剛好聽到林瑄禾的話。
他腳下一軟,險些撞在台階上。
裴遠磕磕巴巴道:“你沒在說笑吧?你的意思是,這些瓷器都是骨灰做的?這怎麼可能,這都是普通的餐具,怎麼會有這麼變態的人?”
林瑄禾說道:“陳旭暉的爺爺就是做瓷器的,陳旭暉也會。”
“這也不可能啊,”裴遠已經到了不敢相信的程度,他心驚肉跳道,“你知不知道一個成人的骨灰燒完後會剩多少?全都用來做瓷器?!”
如此凶殘的人,簡直聞所未聞。
林瑄禾已經恢複冷靜,她聽了裴遠的話,不為所動道:“不僅做成了瓷器,凶手很有可能一直在使用這些瓷器。”
譬如被陳旭暉送到林家的那套茶具組。
林瑄禾終於明白,係統給出的任務名字為何是“瓷器套組”,都是有深意的。
晏昀聽了林瑄禾刪減版的解釋後,蹲在地上仔細觀察起骷髏頭來。
的確如林瑄禾所說,雖然骷髏頭被打磨過,但從殘留的部分來看,這骷髏頭更像是介於晚期猿人和晚期智人之間的早期智人。
此類人種,頭骨骨壁厚,顱頂較高,目前為止發現的所有類似的頭顱,都在曆史研究院。
晏昀看向裴遠,“你將這些都收集起來,拿去做檢測,催催他們,儘量快一點兒。”
裴遠向前走了幾步,他垂眸看到那些瓷器,小腿越來越麻。
裴遠收回目光,不敢再亂看,他戰戰兢兢道:“晏隊,你真相信林瑄禾的話?這根本不合理。”
晏昀擰起眉,臉色霎時冷了下來,“隊長給你做?”
裴遠又是一哆嗦。
骷髏頭和晏昀相比,一時很難分辨到底是哪一個更嚇人。
為了自己的將來,裴遠選擇乖乖聽晏昀的話。
等裴遠將所有瓷器和骷髏頭都收走,櫃子裡的東西就隻剩下乾花和衣服。
林瑄禾走到衣服堆前,發現裡麵放的都是女性的內衣和內褲。
絕大部分都是穿過的,上麵還留下了清晰的痕跡。
隻不過……
林瑄禾略有驚訝,“這些布料的年代已經很久遠了。”
不僅灰撲撲的,被劉陽動過的內褲甚至已經碎了。
林瑄禾心臟撲通撲通直跳,她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林瑄禾下意識看向晏昀,“叔叔……”
“恩,我也是這麼想的,”晏昀起身道,“所以你剛剛說的那套理論,似乎不太準確。”
林瑄禾離開地下室時,暮色已至。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未因陳家的變故而改變。
林瑄禾努力呼吸著新鮮空氣,心裡卻有些堵。
她心裡有些不太妙的想法,如果落實了……
就太可怕了。
林瑄禾一出現,認得她的鄰居們便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道:“瑄禾啊,小陳家到底出什麼事了?怎麼來了這麼多警員,我還看到警車了,真漂亮呦。”
“瑄禾已經在局裡工作了?我記得你不是還在念書嘛!你要是知道什麼內幕消息,可得告訴我們!”
他們將路堵得死死的,林瑄禾一時掙脫不開。
晏昀跟在林瑄禾身後,聽到他們的話,忽然回過味來。
小丫頭現在住在林家,和林清鈺一起。
住進了林家,還和陳旭暉相親。
而林家和陳家,相隔不過十米,是鄰居。
晏昀:“……”
晏昀一時不知是該幫小丫頭隱瞞,還是把摯友的綠帽子摘掉。
林清鈺可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又是正義的警員,於公於私,他都該將此事告知林清鈺。
男人被戴綠帽子,可不是什麼好事。
但如果是林清鈺戴綠帽子……
晏昀還挺想看看的。
對,先瞞著。
晏昀將林瑄禾拉到身後,冷淡道:“她在協助我們辦案,具體情況不方便透漏,等調查有進展,局裡會統一發布聲明,各位可以關注最近的報紙或者收音機。”
說完,晏昀不客氣的將林瑄禾拉出人堆。
晏昀麵冷聲音也冷,沒人敢再攔著。
林瑄禾道了謝,又說:“我也想去局裡,你放心,我不搗亂,就安安靜靜等你們的調查結果。”
晏昀沒理由拒絕,“行,你在我辦公室等著。”
林瑄禾難得笑起來,轉身就想去取自行車。
還沒走兩步,衣領便被晏昀拉住,“跟我走,坐警車。”
於是林瑄禾便在一眾人麵前,以協助破案的名義,風風光光地坐上了警車。
鄰裡們訝異道:“不是說林家地小姑娘學習很差,在警院是倒數嗎?我看那個隊長好像很器重他耶。”
“晏隊我認識,特優秀一人,他看中的人,能差嗎?”
“呦,林家小姑娘真是出息了。”
在亂糟糟的議論聲中,趙淑佳走了出來,茫然地看著外麵。
她一直標榜自己和愛八卦的農村婦女不一樣,所以即便早就聽到動靜,也沒出來。
但這動靜越鬨越大,她實在是控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這到底是出什麼事了?
混亂中,趙淑佳看到一輛警車從麵前開了過去。
車窗開著,恍惚之中,趙淑佳好像看到了林瑄禾的臉。
趙淑佳嚇了一跳,她顧不得多想,手忙腳亂跑回家裡,“張嫂!張嫂!快給清鈺打電話,不管花多少錢,趕緊把瑄禾撈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