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瑄禾鬆口氣,琢磨著她得先去審審宋哲明,看看能不能套出什麼話來,最起碼要把凶器找到,她還能和凶器嘮一嘮。
林瑄禾抱著一摞文件起身,原本想偷偷摸摸離開,沒想到剛走了沒幾步,就被宋濂看到了。
宋濂白手起家打拚到現在,眼睛很毒。
小兒科的把戲在他麵前根本沒有施展空間,林瑄禾剛與他對視,她甚至就覺得自己似乎被他看穿了。
林瑄禾的感覺不是錯覺。
宋濂的笑容很古怪,“今天就是你把我兒子帶走的吧?聽說你要林瑄禾,是林清鈺的妹妹?”
宋濂打聽消息的速度還真快。
這種消息是瞞不住的,畢竟當時圍了很多群眾,宋濂隻要稍微打聽打聽就知道了。
不過他能特意去打聽是誰帶走宋哲明,可見還是很記仇的。
林瑄禾賠笑道:“您兒子的事情還在調查中,其實您不用著急。”
“你小小年紀,耳朵就不好使了?”宋濂重複了一遍,“我是問你,你是林清鈺的妹妹?”
宋濂的態度很輕蔑。
林瑄禾一看就知道,林清鈺估計在哪方麵得罪過宋濂。
她繼續笑道:“您認識我哥?”
“認識,能不認識麼,”宋濂怪聲怪氣道,“當初我也想做做遊戲機的生意,你哥可完全不給我機會,真是個青年才俊。”
林瑄禾沉默。
一個挖煤的,跑去賣遊戲機,讓人說什麼好?
隻能說有錢的人,看見賺錢的門路就往裡鑽,這話可不是假的。
既然他原本就和林清鈺結仇,林瑄禾也懶得裝了,她斂起笑容,懶洋洋道:“是啊,我哥確實很厲害,生意可好了,現在也沒人來分一杯羹,確實是個青年才俊。”
宋濂本是在林清鈺那邊吃了癟,看到他的妹妹,有意報複報複,卻沒想到林清鈺的妹妹也是個伶牙俐齒的。
這張嘴一點兒都不比她那個哥差。
宋濂壓著怒氣道:“年輕人不要太飄,小心以後走夜路撞鬼。”
“撞鬼是不太可能了,不過有可能撞到人,”林瑄禾笑眯眯道,“我希望半夜在路上撞到我的人能小心一些,如果一不小心被我正當防衛了,到時候可有苦說不出呦。”
宋濂的威脅很實在,林瑄禾的反擊更實在。
畢竟誰能比一個懂法醫學、懂法律的警員更懂正當防衛呢?
裴遠和田琳都聽傻了。
不是說好要對宋濂客氣點兒嗎?
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而且這宋濂一把年紀,怎麼好像沒在瑄禾身上討到便宜?
宋濂盛怒。
不過他雖惱怒,畢竟是摸爬滾打幾十年的人,麵上絲毫沒有顯現出來。
他隻是僅僅攥著拳頭,嘴角彎成了詭異的弧度,笑道:“好,真不錯,不愧是林清鈺的妹妹,你這麼說,我還敢說什麼?原來你們警員也會威脅人。”
“我沒有哦,”林瑄禾維持著得體的笑容,“您可彆誤會,畢竟我不常走夜路,也不會在夜路上遇到什麼人,如果真的遇到了,才奇怪呢,您說是不是?”
宋濂微微一笑,“林警官,你現在這樣說話,將來可彆後悔。”
等他離開局裡,撈出兒子,他再想做什麼,可就沒人護著林瑄禾了。
一個剛畢業的小姑娘而已,參與了幾起案件,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真以為自己能以一敵百?
笑話!
宋濂已經在心裡為林瑄禾安排結局。
田琳和裴遠聽了,都打了個哆嗦,心裡為林瑄禾擔憂。
如果真讓宋濂盯上了,可不是什麼好事。
裴遠正琢磨著自己要說些什麼才能把火力
引過來,門外突然傳來嘈雜聲,接著晏昀率先走進來,在他身後,隊裡其他人都跟著走了過來。
晏昀手裡提著一個物證袋,見宋濂也在,他把物證袋交給小李,大步走過來,“你是宋濂?”
宋濂剛被林瑄禾氣到,現在心情不太好,“你是誰?”
“我是晏昀,”晏昀麵色平靜,“是這裡的隊長,你有什麼事,要進我們辦公室?”
裴遠忙表態,“晏隊,剛剛攔過的,但是他不聽。”
宋濂瞪了裴遠一眼,冷哼道:“我兒子的事,你得給我個說法。”
“宋廠長,我們完全是在按規矩辦事,不過原本要查的是你兒子嫖/娼、嗑/藥的事,現在還多加了一條,要等這些罪名都查完,估計要一段時間,還得請您回家候著。”
晏昀的聲音不卑不亢,氣勢完全蓋住宋濂。
宋濂聽了,心裡一驚,“多加一條?你這是什麼意思?”
“您兒子涉嫌蓄意謀殺三中的學生雷斌,現在此案已經移交到我手裡,在案子水落石出以前,他沒法跟你回去。”
“胡說八道!”宋濂暴跳如雷,“我兒子怎麼可能殺人?你們是不是瘋了!你是哪裡的警員,我要去告你!你是故意栽贓我兒子!”
晏昀笑笑,“你要告我?你確定?”
宋濂惡狠狠道:“我兒子不會殺人!一定是你在陷害他,說!你收了誰的好處?!我不把你告下來,我就不姓宋!”
“你姓什麼我倒是不在意,”晏昀彎著唇,善意地提醒,“不過我姓晏,你可以去查查,這姓不算多,應該能查到。”
宋濂的癲狂勁兒一下子就沒了。
姓晏?
在市內,他好像聽過這個姓。
在省裡,他似乎也聽說過。
最重要的是,在京裡,他還是聽說過這個姓。
一瞬間,宋濂像被噤了聲,沉默了。
他一言不發地看了晏昀半晌,慢慢收斂氣焰。
片刻,他客氣道:“晏隊長,我兒子很乖,從不會做違法的事,希望您仔細查明白,我兒子不可能殺人。”
“好的,”晏昀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們要開會了,這裡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來的,請吧。”
在一眾人麵前被當眾趕走,宋濂臉上掛不住。
可掛不住又如何,他不敢招惹晏昀。
宋濂隻能憤恨地挑了最軟的柿子林瑄禾,狠狠瞪了她一眼。
一屋子人,看著就這個小姑娘好欺負。
宋濂背著手,大步離開。
裴遠越看越氣,“這是什麼人啊?剛剛還那麼囂張,一聽說晏昀家裡的情況,屁都不敢放一個,呸!狗仗人勢!”
“好了,”晏昀笑道,“有喜訊。”
林瑄禾迫不及待地走過來,“怎麼樣?”
“已經查到宋哲明的狐朋狗友了,其中一人家境一般,和宋哲明他們沒法比,關係也不能算是多好,就是一直
試圖融入進他們的小團體,不過一直被排擠。他參與了謀殺雷斌的案子,據他說,當時宋哲明就是衝著打死雷斌去的。”
嚴姿倒吸一口涼氣,“他原本就是要打死雷斌?”
“對,”晏昀點頭,“宋哲明一直嚷嚷著要給蔡雅雯一些教訓,說是把雷斌打死,讓蔡雅雯徹底不敢張嘴。”
嚴姿聽得心驚肉跳。
新市也算是老百姓們安居樂業的大城市了,可在陰暗的角落,竟然還存在著這樣的事情。
嚴姿想都不敢想。
晏昀繼續道:“據他所說,當天下午他們聚在一起喝酒,宋哲明就提到蔡雅雯總罵他們家的這件事。而且最近不是開始檢查煤窯的安全情況了嗎?宋濂擔心蔡雅雯一直嚷嚷,他會被罰款,所以很頭疼這件事。宋哲明想幫他爸排憂解難,喝酒的時候就提到了。”
“這酒喝的也不算多,不過夠上頭就行了,幾個人一商量,決定去教訓蔡雅雯還在讀高中的兒子。據說那天宋哲明還逼著雷斌下跪求饒,雷斌這孩子挺硬氣的,一直不肯,他們就打到他下跪為止,腿都斷了。”
“雷斌心裡對宋家也是有怨氣的,一直說要給他爸報仇,還想去打宋哲明,宋哲明就發了瘋似的打他。不過這些人,到底是誰把雷斌打死的,這件事估計是說不清楚了,每個人都打了,就算我們知道致命傷是哪一個,估摸著也沒法真的把人找出來。”
晏昀一席話,說得整個辦公室都死氣沉沉。
如果雷斌求饒了,他們心裡或許還能好受些,可麵對宋哲明這幫惡人,雷斌不肯下跪。
怎麼能跪?想到自己的父親,和一輩子想為父親伸冤的母親,也不會跪的。
“還有一件事,”晏昀說,“我剛查到,當年宋濂所謂的給雷家的賠償款,其實根本沒多少,就幾百塊錢而已,蔡雅雯這幾年的生活挺難的。”
“幾百塊錢就能換一條人命?!”田琳的眼睛像是進了沙子,紅通通的,“他們是不是瘋了?”
“是啊,”晏昀輕聲歎道,“而且不是大幾百,是小幾百。宋濂的煤窯出過幾次事,每次都是一一百塊錢了事,多的能給到三百,這是最多的了。”
“他根本就是該死嘛!”裴遠怒氣衝衝道,“難怪賺到了錢,合著都是剝削普通人得來的!”
晏昀說:“在這裡抱怨也沒用,田琳,房振天查的怎麼樣?”
“查到了,”田琳說,“房振天剛確診了胃癌,而且是晚期,活不了多久了。他的妻女昨天中午就偷偷離開新市了,我已經讓人過去追,聽說她們走的挺匆忙的,家裡什麼東西都沒要。”
嚴姿補充道:“房振天以前在會所看過大門,那家會所是宋濂名下的,房振天家裡很拮據,日子過得不太好,但是他的妻女離開的時候,什麼東西都沒帶,包括結婚時的戒指,這怎麼可能呢?”
如果真的如其他人口中那般貧窮,肯定是不會放棄這些東西的,不然她們一人以後靠什麼生活?
除非她們兜裡已經
有錢了。
晏昀心裡大概有數了,“好,一定要把人帶回來,如果他妻女身上帶著錢,查清楚這些錢的來源,就能查明白宋濂和蔡雅雯的案子到底有沒有關係。”
“雷斌的案子怎麼辦?”
晏昀說:“現場不是提取到鞋印了嗎?我已經拿過來一隻鞋了,和現場的鞋印是一致的。這些公子哥們,根本不吧這件事當回事,證據都沒清理乾淨,光是靠鞋印來找,都能把人找出來。”
聽到這裡,林瑄禾心裡終於鬆了口氣。
總算還有直接證據能證明凶手就是這幾人,雷斌的案子不會再是懸案。
雖然蔡雅雯已死,但能找到殺害雷斌的凶手,也算是告慰她的在天之靈。
林瑄禾還在猶豫,晏昀先看了過來,“你和宋濂起衝突了?”
林瑄禾點點頭,“他來之前已經查了我的身份,而且他和我哥有舊仇,估摸著不會放過我。晏隊,我……”
“我知道了,”晏昀看向裴遠,“裴遠,你去盯著林清鈺。再帶幾個人,去盯著林家人,這幾天都要盯著。”
裴遠道:“好,瑄禾,你哥的安全交給我,我絕對不會讓他出事,我還指望他給我最新款遊戲機呢。”
看著一片赤誠的裴遠,林瑄禾心頭暖暖的,她輕聲道:“你也要小心啊。”
“放心吧,”裴遠露出大牙,“我可注意自己的安全了,我還等著回家結婚呢。”
等裴遠帶著人離開,林瑄禾湊到晏昀身邊,拽拽他的衣服,“晏隊,我想去……”
晏昀送給林瑄禾一個白眼,“想去見李大誌?”
林瑄禾嘿嘿笑道:“對,而且我覺得宋濂很有可能直接找我本人報複,到時候如果能找到證據……”
“想都彆想,”晏昀冷聲打斷她,“從現在開始,我就跟著你,我現在陪你去找李大誌,其他的事情,你就彆想了。”
林瑄禾撇撇嘴,趁著晏昀轉身,怒瞪了他一眼,還揮起了小拳頭。
晏昀感覺到身後吹過一陣冷風,回過頭。
林瑄禾立馬換上笑容,手摸了摸頭,“呀,晏隊,還有什麼事嗎?沒事的話,我們現在就走吧,哎呦,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見李大誌了,我有很多話想問他呢!”
晏昀:“……”
此地無銀三百兩。
對於李大誌這個人,林瑄禾的感覺其實很複雜。
她至今為止都能回憶起李大誌指責她玩弄陳旭暉感情時的樣子,那一刻,林瑄禾真的覺得李大誌是在為自己的同事抱不平。
陳旭暉說,他和李大誌的交集並不多,可陳旭暉隻是提起自己可能會遇到尷尬的情況,想找一個人來緩解尷尬,李大誌就願意來陪他。
這樣的人,不管怎麼看都是真誠的。
林瑄禾以為,李大誌手裡會有證明宋哲明不是殺害雷斌的凶手的證據,可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一切就和人們想的一樣,沒什麼區彆。
晏昀騎自行車馱著林瑄禾,一人匆匆趕到報社門口。
他們來的時間很巧,報社剛剛下班,此刻門口圍了一群人,熱熱鬨鬨的,還有喝彩聲。
眼見情況不對,林瑄禾忙拍了拍晏昀的背,晏昀火速放下自行車,都沒心思上鎖,車歪歪扭扭倒在一邊,晏昀帶著林瑄禾跑了過去。
一人貼著牆壁,從邊緣擠了進去,看到好幾個男人正扭打在一起。
如果準確地形容,應該是好幾個男人正一起打一個男人。
被打的人毫無還手之力,隻能蜷縮著身體,儘量往角落裡躲。
是李大誌。
林瑄禾忙衝過去,三下五除一拉開兩個人。
晏昀也順勢撂倒打得最凶的男人,等把男人扣住後,他抬起頭大喝一聲,“住手!”
被拉開的人還沒打夠,氣血上頭,嗷嗷叫著,“你乾嘛?你乾嘛??!你是誰啊,你幫這個王八蛋?我看你也不是什麼好人!”
晏昀罵道:“我不穿衣服你就不認識我是吧?警察!誰想跟我回去走一趟,就繼續打,來,往我頭上打!”
四下頓時安靜,三個打人的男人乖巧如貓,沒人敢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