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去(1 / 2)

傅瑜在阮洛對麵坐下。

黑色石桌跟他墨色的西服撞了色,使他看上去酷冷陰沉。不容接近。

他才坐了一分鐘,阮洛小而挺翹的鼻尖就泛起了細碎冷汗。

傅瑜脫了外套往身後女傭身上一丟:“有些熱,脫個外套,不介意吧?”

女傭七手八腳接穩,臉上表情不動,眼底卻蘊了濃濃欣慰。甚至還和對岸的女傭無聲相視了一眼。

兩雙眼睛火花四濺,隔空交換心聲:

“傅先生是在疼阮先生吧?你熱麼,反正我不熱。”

“我看是的。真希望這樣的體貼能持續下去啊……”

“不介意的傅先生。”阮洛並不知道女傭們正因他聊腹語聊的火熱。

相反,他的世界安靜一片,安靜得他有些局促,為了掩飾自己的局促,他對傅瑜輕笑了一下。

阮洛膚色很白,五官是那種柔和到極致的美,柔和到顯得脆弱。

不笑的時候,會給人一種孤倨清高的疏離。可他一笑,哪怕笑容不達眼底,也輕易教人如沐春風,為這曇花一現的韞色愣神。

連傅瑜都沒例外。

傅瑜是站在基因鏈頂端的s+級alpha,他無差彆抵擋所有omega的誘惑。除非那個omega不但等級夠高,且和他基因方麵的匹配程度極度契合,才能不被傅瑜過份排斥。

但也僅僅是不排斥而已,不代表他就能看的上。像這種被一個omega的一顰一笑輕易吸走注意力的經曆,在遇見阮洛之前從未有過。

廚房阿姨的效率很高,飯菜很快就熱好了。

傅瑜剝起了龍蝦。

阮洛端起熱牛奶,小口小口地抿。抿了會兒,他終於找回從容姿態,開門見山:“傅先生,對不起。”

對於傅瑜來說,簡直猝不及防,ak暴擊。

傅瑜手一抖,龍蝦鉗戳進了虎口的肉裡。天知道他虎口前幾天在捏碎咖啡杯時就受了傷,此時舊傷剛愈,新傷就突突了過來。

傅瑜抽出桌上的酒精濕巾,不動聲色地擦了擦虎口上的血跡。以免弄臟剛剝好的龍蝦。

他聲音明顯刻意放軟了:“怎麼道歉。”

說著,把剝滿了一碟子的乾淨龍蝦肉,輕輕推到阮洛跟前:“介意吃我剝的麼?”

阮洛看著推到麵前的蝦肉微微愣神,薄唇動了動:“……謝謝。”

傅瑜又把聲音壓低了一度,跟他平時最討厭的午夜電台男低音似的:“是今天做了什麼事麼?打碎了花瓶?還是薅禿了我放在三樓陽台的蘭花?”

傅瑜知道肯定都不是,他隻是想讓阮洛放鬆:“隨便砸,隨便薅,不傷著自己的前提下,樓上樓下給你拆光都行。”

他一邊說,一邊給阮洛調好了醬,又推到他麵前,抬頭勾了勾唇角:“嘗嘗我自製的醬,我猜你會喜歡。”

阮洛看了傅瑜一眼,在傅瑜期待的目光裡拿起白玉筷子,夾了塊蝦肉,不緊不慢地蘸了醬。送入薄唇,輕輕地咬。

吃完一塊用紙巾擦了嘴:“很好吃。傅先生,我沒打碎花瓶,也沒薅禿蘭花。我隻是為了那天躲你而內疚。我想跟你說,我那麼做並不是因為討厭你。”

傅瑜穿書後一直陰沉的情緒,終於照進一縷薄光,正欲春暖花開,又聽見阮洛補了一句:“至少在我的記憶恢複之前,我不討厭你。”

傅瑜動作一滯,開了一半的花,焉巴了。

短暫沉默後,溫聲道:“不要內疚,不要強迫自己。阮洛,我給你推開我的權利。但是,我也要讓你知道……”

我要讓你知道,“我”不會再傷害你了。

哪怕你一直病著,或是哪天你好了。“我”都不會再傷害你了。那個你恨著的“傅瑜”,再也不會出現了。

而我……我已經把保護你,當作是我的責任了。

但他終究沒有說出這麼冒失的話來。他隻是說:“但是我想讓你知道……我不會和你生氣的,不論你做任何事。”

當天夜裡,傅瑜終於肯往家裡住了。

翌日周六,是阮洛回來的第五天,也是傅瑜的休息日。天氣不怎麼給力,仍在淅淅瀝瀝下雨。

大半個白天,傅瑜都把自己關在書房,不願意衝撞阮洛。隻是到下午三四點的時候,他一手揉著眉心,一手托著新的咖啡杯下樓,打算疏鬆一下筋骨。

按照他從女傭那裡了解到的,這個時間點阮洛習慣在他的小臥房,不太會出來。

哪知道剛走下一樓,就在正對大廳入口的大門台階上,看見身著米黃色純棉家居服的阮洛。傅瑜下意識要轉身上樓,卻發現阮洛並沒有注意周圍環境,他在發呆。

他坐在台階上,頭頂是黑曜石嵌金的飛邊屋簷,屋簷外碎雨涔涔,朦朧著霧氣。

阮洛用兩隻胳膊撐著地,肩背微微後仰,纖細的天鵝頸也後仰著。

不知道是在看天,還是看門外的雨。

傅瑜停住腳步,眯起眼睛向他麵朝的方向望去。

望見深院裡通往彆墅出口的小路,以及小路兩旁,鬱鬱蔥蔥的芭蕉林。

雨點不大,風聲卻急。

帶著沁入骨髓的涼意,卷起飛濺的水花,打濕阮洛的發絲、手臂,還有……玉白脆弱的腳踝。

傅瑜看了整整一分鐘那麼久。

雨霧把門外的世界交織成虛幻的風景畫,阮洛瘦削的背影是畫作裡唯一清晰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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