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洛不說話了。
就在傅瑜以為阮洛睡著的時候,阮洛又小聲地喊:“傅瑜。”
“嗯,我在呢。”
“傅瑜,明天早上醒來還能看到你麼?”
“……你想看到?”
“……嗯。”
“明天早上可以看到我。”
“那後天早上呢?”
“後天要不要看到,要明天的你決定。”
“奧。”
阮洛的聲音悶悶地:“我是不是做過很多壞事。”
“怎麼說?”傅瑜的聲音極輕,小心翼翼的。
阮洛睜著眼,和困倦做抵抗:“我身上好多傷,都是怎麼弄的呢?我以前是不是做過很多壞事,是不是進過監獄,受過刑罰,所以才會留下這麼多傷痕呀……還有,還有我上次在病床上醒來以後,除了你之外,再也沒有人來看過我,問過我。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沒人要了麼?”
“……不是。”
阮洛覺得傅瑜可能是被自己氣到,又嚇到,加上又陪自己熬夜,所以上火了。
要不然他的嗓子怎麼啞了。
阮洛在昏黃的夜燈光線下摳了摳自己的手指:“你彆騙我,我都看到了。”
傅瑜的聲音更啞了:“看到什麼了?”
阮洛伸手揉了揉濕濕的眼尾:“看到有人往我腳上戴鐐銬,好像關押犯人似的。傅瑜,我的爸媽和朋友呢?他們真的不要我了麼,還是說,我其實根本不曾擁有過。傅瑜,我是不是……”
我是不是隻有你。
阮洛差一點就說出來了,可是他說不出口。
因為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我們是什麼關係呢?我們的關係,足以我說開這些問題麼?如果我們關係好,那我為什麼會怕他,如果我們關係差,那他為什麼還會照顧我?”
阮洛再一次迷茫了。
他自認聰明地把話題轉往不敏感的地方,他現在什麼都沒有,似乎隻有傅瑜。
他不願意問出這麼敏感的問題,在傅瑜嘴裡得出什麼不理想的答案。
阮洛嘴裡含糊地嘟囔著:“傅瑜,在我記憶恢複之前,你不要……”
“……不要什麼?”
可惜阮洛話沒說完,睡著了。
阮洛睡著後,傅瑜在阮洛床頭坐了很久很久。
他叫了女傭,看著她們輕手輕腳收拾完弄臟的地毯,才離開阮洛的房間。
傅瑜一到自己臥室,就給宋祈打電話。
宋祈接到的時候挺吃驚的:“怎麼了老板,今天親自給我打電話啊。現在晚九點,不在上班時間,通話結束後按我的谘詢費給我打款啊。”
傅瑜:“阮洛應激了,我給他喂了一粒氯硝西泮。你跟我說他不會對我應激。”
傅瑜說著話,順腳踹翻了腿邊一把凳子。
天知道他有多惱火,惱火自己的粗心大意。
他到現在總共杠了十根特效抑製大針,副作用在他身體裡塞滿了“暴戾分子”,他整個人無時無刻都快炸了。
對誰都是一點就著。
隻是在阮洛麵前克製的嚴絲合縫,連語氣都耐心壓著。現在虧得是在跟宋祈通電話,要是宋祈在他麵前,他得把宋祈一口吃了。
宋祈像是沒有察覺到傅瑜身上的怨氣,“嘶”了一聲道:“不應該啊……”
傅瑜冷聲道:“宋祈,我質疑你的專業。我決定取消你對阮洛的監治權,找更靠譜……”
“等等等,等一下老板!彆說氣話,我不專業進得了你傅氏的醫院?一定是有彆的問題。老板,你能跟我詳細講講情況麼?怎麼進入應激的?”
五分鐘後,宋祈又“嘶”了一聲:“應該是想起了什麼,但是又沒有完全想起。”
宋祈沉默了片刻:“可能你剛好運氣不好,觸發到特殊場景了吧。不然這種病人在失憶前期很難想起什麼的。”
“今晚的事,對他身體會產生傷害麼?”
“暫時不會。”
就在傅瑜要掛電話時,宋祈忽然叫了句:“傅瑜。”
這次沒叫老板。
“說。”
“傅瑜,你認真的麼?照顧阮洛。你是認真的麼?”
“隨便你怎麼認為。”傅瑜寒聲道,而後掛斷了電話。
十秒後電話響起來,聽筒裡再次傳來宋祈的聲音:“傅瑜,你是不是演藝人格啊,喜歡扮演深情救世主的人設?”
“最後警告,好好說話。”
“行行行……你現在,在家麼?”
“在莊園。”
“那行。我過來看看阮洛。剛才你說阮洛應激後,反而朝著你懷裡鑽……這個狀態讓我十分意外。這個舉動,說明他的某種深層意識,在那一刻抵抗了他的身體本能。這很少見,值得剖析。傅瑜,在家等我,我現在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