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冒牌的東西,隻是被人偶然注入的一縷邪念。”
“邪念當然敵不過真正的靈魂。”
“所以它死了。”
傅瑜輕拍著阮洛的背脊:“它死的很慘很慘。那時候,我們在這具身體裡,都兩股交織著的……一言難儘的形態。”
“一言難儘?”
“粒子態,像空氣裡的飛沙,也像是宇宙裡的星塵幻影。我一到來,它就想要吞噬我。但它太弱了,被我一寸、一寸地反噬、蠶食……他痛苦極了,像是在遭受淩遲。”
“然後呢?”
“然後,我就欣賞著它被折磨的樣子,直到它被我徹底蠶食、消失。”
說到這裡的時候,傅瑜吻著阮洛的唇角:“他不會回來了洛洛。”
阮洛在傅瑜懷裡點頭,但緊繃的身體還未放鬆。
傅瑜就知道,單憑言語沒有用。
他在黑暗裡待太久了,陽光分明落在了手掌中,他卻害怕隻是一陣磷火過境掀起的風。
所以在宋祈來了又走的這個晚上,阮洛在傅瑜懷裡快要睡著的時候,傅瑜輕聲對阮洛道:“這兩天準備一下,我帶你去個
好玩的地方。”
“什麼地方?”
“塞壬島。”傅瑜道。
那件事之後,阮洛沒再提過塞壬島。
是因為終於相信並接受了傅瑜的身體裡,真的住過兩個靈魂。
傅瑜再提,則是因為,他要帶阮洛去見見塞壬島上,已經變成耄耋老翁的兩個穿越者。
也許,當阮洛親眼見過那些不尋常的靈魂,在這片土地落定安家,再無變數。
他就會相信,眼前的傅瑜,是他的永遠是他的,也再無變數。
阮洛沉默很久:“不用再去那裡。”
傅瑜吻阮洛眼角:“尋常的旅遊隨時可去,但那兒住著世上僅剩的兩個在檔穿越者,比大多旅遊聖地都有趣的多。洛洛,就當陪我去。作為穿越者的一員,我還挺想和他們聊聊。”
不料計劃趕不上變化。
阮洛答應了的第二天大早,他們的大門就傳來聒噪的敲門聲。
阮洛被吵醒,傅瑜黑著臉去開了門,見是郵遞員,舉著個大信封。
傅瑜隨手把信封往桌上一扔就要拉阮洛睡回籠覺,阮洛的睡眠時間珍貴,傅瑜不願意任何事情打擾他。
但阮洛卻被牛皮紙信封吸引,拿去信封問傅瑜:“信封香香的,怎麼不打開看看?”
香香的兩個字讓傅瑜精神一震,他揣摩阮洛神色,見他並非吃醋,就放了心。
嘴上沉聲道:“這不是信息素味,像是什麼香水味。但是我也沒跟任何omega有私下來往,信封應該是來自什麼公司的邀請函吧,有香水也不奇怪。”
信封拆開,裡邊薄薄一小遝照片。
竟然都是一些灰頭土臉,小流浪漢一樣的孩子,有些還有明顯的殘疾,各個處境淒苦,衣衫捉襟見肘,卻揚著笑臉。
阮洛看的心裡發酸,但那些孩童的笑臉卻讓他內心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這是……什麼?有機構想要讓你攢著慈善事業麼?”
傅瑜黑了臉:“是……你阿姨。這是送你的禮物。”
阮洛一愣:“什麼?阿姨?”
傅瑜把最底下的照片遞給阮洛,背後有行飄逸小字——
“送我兒的心上人:洛洛。”
“希望洛洛未來所有日子笑顏如花。”
傅瑜沉聲道:“我媽。她是戰地記者。在戰亂國度,笑臉應該是最好的禮物了。”
頓了頓,他道:“嫁給我爸之後,也就懷胎那十個月在家裡安生待著。把我生出來以後,放養式把我帶到三歲,就交給保姆自己跑了。”
“跑去哪兒?”
“哪兒戰亂,就往哪兒跑。”
“真勇敢!”阮洛眼裡泛出亮澄澄的星星。
傅瑜看著阮洛,一時間挪不開眼。
他在傅家聽到最多的就是——傅恒那家夥真沒出息,娶了個風一樣不務正業,滿地跑的老婆。眼看著家業都要落在表親家了,硬是被十八歲的兒子力挽狂瀾收了權。妖孽啊,傅
恒的老婆,不務正業的妖孽。
那些話是傅瑜成為傅家家主之前,聽到最多的,對他母親的否認。
生平第一次,有一個人在他麵前讚揚他的母親“勇敢”。
傅瑜道:“不顧家。”
阮洛道:“但她一定很愛你。”
傅瑜問:“你沒見過她,怎麼看出來的?”
阮洛道:“能把照片精準無誤送到這兒……平時應該沒少花心思關注你。哪怕離的再遙遠,心還在和你貼近。”
傅瑜忍不住又和阮洛接吻起來。
正吻的火熱,傅瑜電話響了,傅瑜置若罔聞,電話催命一樣連環響起。
傅瑜接起電話就要訓人,耳邊裡傳來母親趙飛語的凜冽聲音:“兒子,我是你媽。”
傅瑜即將罵出去的話瞬間咽下:“哦。趙女主,有事?”
趙飛語嘿嘿笑:“看見你們簽收了禮物的信息。怎麼樣,洛洛喜歡吧?”
傅瑜看了眼懷裡的阮洛:“彆叫這麼親,和你們又不熟。”
趙飛語道:“晚上就熟了。”
“什麼?”
“我和你爸在路上。剛下飛機,也就比你們的快遞慢了倆小時。要不臨時有事耽擱了兩三天,早就見上兒媳了。”
“?”
“我們看到新聞了!我和你爸,直誇你呢!”
傅瑜臉色一黑:“誇我什麼?”
“誇我兒子終於開竅了,不再玩弄彆人的感情糟踐彆人的身體,終於步入正途會疼人了!你爸聽說你這次認了真,為了這omega殺人放火擋子彈,牢都不用進。嘖,那驕傲的,活脫脫我兒子是個英雄!”
傅瑜捂住聽筒,生怕趙飛語思路不同尋常的言論傳到阮洛耳朵裡,給他丟了老臉。
忙道:“最近有事,你們自己在美利堅玩上一個半個月,等我們回來。”
趙飛語道:“你敢放我們鴿子我就敢棒打鴛鴦。”
傅瑜想說在說這話之前,先想想傅家掌門人是誰。
就看見阮洛仰著臉拽了拽他的袖子:“傅瑜,我們去接叔叔阿姨吧,人生地不熟的不好讓他們自己找路……”
傅瑜閉了閉眼。
敢情那些沒過腦子的話,都讓阮洛聽完了。
看在阮洛的麵子上,傅瑜總算軟下語氣,做出了一點點的讓步——
“到小區再給我打電話,我下樓接你們。”
掛了電話,伸手揉了揉阮洛的腦袋:“胳膊肘外拐的小東西。”
阮洛仰著臉笑。
傅瑜輕聲問:“知不知道,他們來看你,意味著什麼?”
阮洛有些羞赧,低下頭小聲地道:“意味著……見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