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瑜低著頭,看著微弱光線下阮洛閃爍的眼,他就這麼輕輕擦著阮洛的眼尾,把人看了半晌。
有好幾個瞬間,傅瑜沒忍住心尖上蔓開的酸軟,想要告訴阮洛——
你有媽媽,她很想你,很想很想。
但他終究沒有在這個時刻說出來。
因為,這個消息,是開春時節,要送給阮洛的禮物。
在被所有人寵愛關注的時刻,打開這樣的禮物,興許更有意義。
傅瑜擦乾了阮洛的眼角,俯身吻了阮洛一下:“媽媽也會祝福你的。”
阮洛很小聲地發出了一個氣音:“嗯~”
傅瑜捏了捏阮洛的腰,有蹲下身握了握阮洛的腳踝,抬頭看阮洛:“腿腳還有沒有力氣?”
阮洛從傅瑜的懷裡離開,往後退了一步:“有點軟,但是能走。”
傅瑜端詳阮洛片刻,伸手把他抱到狹小的木板床上:“坐著休息會兒。我到門外看看環境。”
阮洛下意識抓住傅瑜的袖子:“我和你一起。”
傅瑜拍了拍阮洛的手:“我就在外邊。這間房門不會離開我的視線以內,這房子隻有一個門連窗都沒有,在我視線之內你就安全。”
阮洛還是拽著不鬆。
傅瑜笑道:“我們要離開這裡,我就得了解這兒的布局。”
阮洛剛才是下意識的本能反應,這會兒腦袋沉澱了一下,就鬆開手:“傅瑜,你要小心。”
傅瑜點點頭:“嗯。”
傅瑜走出房間,站在鐵絲網邊點了根煙。
但他沒有抽,他隻是看見鐵門外一個守衛扛著槍朝他的方向望了過來,點給他們看。
半夜站在鐵絲牆下抽煙,會顯得自然很多。
那守衛望了會兒,果然沒再看過來。
傅瑜就把那點煙火夾在手裡,他在“牢籠”裡緩緩踱步,他看見鐵絲網連成的高牆大抵有五米之高,頂端全是尖利的猶如刀尖一樣的玻璃。
鐵絲網像迷宮一樣,一層一層,密密匝匝地相互包裹,交織。
就算長了翅膀都飛不出去。
傅瑜晃到鐵絲網邊,環顧四周之後,伸出右手抓在網上,手掌輕輕攥了攥。
伸開手低頭去看,鐵絲網果然變了型。
他失了點力氣,鐵絲網發出窸窣的“哢哢”聲,他又鬆開手低頭看了看,鐵絲網被他攥得毫無形狀擰成了一團,但是仍然未斷。
傅瑜冷笑了一聲:“挺下本。”
他的握力是五百KG級彆,是一個成年男人的十倍,對於普通人來說,簡直非人,但對於在世界上十萬個人裡都難挑出一個的頂級Alpha來說,這種超人的體能,隻不過是他們在叢林掠食的最基本武器。
一般的鐵絲網,傅瑜並不需要用力,隻需要輕輕一握,就能把它們握斷,擰成一團麻花。
但這兒的鐵絲,竟然還是防爆級彆的材質,用了力氣竟
然還扯不斷。
傅瑜沒在一個地方久呆,他有踱步了會兒,看準了一個守衛不挪動就很難看到的死角,走過去伸出手掌覆在鐵絲網上,使勁一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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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錚~”
鐵絲網發出一道悶響,應聲而斷。
傅瑜手背上青筋畢露,拽著斷掉的部分使勁往下一拽,鐵絲網被他拽開了一個細長的大洞,他拽著鐵絲網兩側的毛邊,把洞拉大了些。
傅瑜一套動作快、準、狠。
因此,鐵絲網發出的聲音也極快,又因為太快,所以發出的悶響也毫不拖泥帶水。
他就這麼在鐵絲牆下,薅了這個大洞,彆說遠一點的守衛了,就說爛尾樓二樓的“玩物看守員”都沒有往這邊注意。
而及至此刻,傅瑜手裡的煙還沒有熄滅。
傅瑜一邊鬆著指骨,一邊把煙丟在地上用腳碾滅。
他轉身進了屋,緊了緊阮洛的衣服:“洛洛,腿還很軟麼?”
阮洛起來走了一步:“有點,但是比你剛……剛弄完我的時候,好多了~那會兒我都站不住……現在,走路不會掉鏈子了。”
阮洛說著耳根就紅了。
傅瑜笑了一下,大手攥住阮洛的手:“那我們,出發?”
阮洛的手在傅瑜手掌的包裹裡動了動,他用食指刮了刮傅瑜的手心:“好,出發~”
當阮洛看見傅瑜在鐵絲牆下撕開一個大洞、再撕開一個大洞、再再再撕開一個大洞……
一路避著熱鬨,往背光的、無人的鐵絲網區撕過去的時候,阮洛簡直驚呆了。
他甚至伸出手試圖自己也撕一撕,可是他的手指摳在鐵絲網上,是一點都掰不動。
傅瑜用手擋著兩側的茬子,保護阮洛通過鐵絲洞的時候,阮洛終於忍不住問:“怎麼你撕起來就像撕張便利貼,我連一根鐵絲都掰不動,這就是alpha和omega的區彆麼?”
“不是。”傅瑜道。
“那是什麼?”
“是頂級alpha和普通人類的區彆。”
阮洛:“……”
好吧,聽起來裝裡裝氣的,但我竟然被他裝到了。
阮洛覺得傅瑜很厲害。
比如,這麼大的圍城,一層一層洋蔥似的緊密包裹著。
傅瑜就這麼徒手帶著他,一路剝了出來。
一開始,傅瑜還會帶他找角度避人。
後來,他們鑽過的鐵絲牆周圍,幾乎都是空寂無人的,連微弱的燈光都沒有點亮。
所以當他們走出最後一道牆,也沒有驚動任何哪怕一條狗過來追。
圍牆的這一麵,是冒高冒高的樹叢。
阮洛能聽到蟲子的叫聲以及不遠處海水的低鳴。
此時危機解除,阮洛才發現已經月上中天了,海上的月光白花花地照亮了腳下的路。
傅瑜看著無處下腳的叢林水灘,伸手對阮洛說:“來。”
阮洛知道傅瑜是要抱
他。
往傅瑜懷裡鑽的時候,突然看見了傅瑜的手。
阮洛渾身像是被電了一下,伸了一半的手愣在原地。
而後飛快地上前一步,捧住傅瑜大滴大滴往下淌血的手,語氣急促,連呼吸都紊亂了:“你受傷了!”
他抱起傅瑜的手對著月光仔細看,右手上血肉模糊,看上跟骨肉分離了一樣。
阮洛渾身顫抖,捧起傅瑜的左手也看了看,左手上也有深淺不一的幾道劃痕。
傅瑜抽出手,把手上的血跡隨意地往衣服上擦了擦,猶豫了下,用相對乾淨的手背給阮洛輕輕擦臉:“很小的事,我這樣的人,恢複起來很快。”
阮洛的眼淚卻像是止不住閥門了,他投進傅瑜懷裡,緊緊地貼著傅瑜:“你說你是覺得這裡有趣所以也想來看看,是騙我的。其實我都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是為了我,你想讓我心安。”
“洛洛,沒事。”
阮洛卻執拗地抱著傅瑜:“都是我不好,非要來這種地方,都是我不好……”
“不是這樣的洛洛。”
阮洛抽著鼻子:“要是我多相信你一點,相信自己一點,相信明天一點就好了。可是,可是我控製不了這顆心,我有時候真的害怕一睜眼,你就變成從前的傅瑜了……我很害怕,很害怕這段時間的幸福隻是一場夢,醒來就,就什麼都不見了。”
阮洛抱著傅瑜說了很多“要是”。
到最後,他的語氣越來越低,他說:“要是時間能夠定格在你抱著我的這一刻……就好了。”
傅瑜終究還是伸手捧住了阮洛的臉,很認真地道:“洛洛,看著我的眼睛。”
阮洛又抽了抽鼻子:“看著了。”
傅瑜問阮洛:“我眼裡有什麼?”
阮洛看著傅瑜的眼睛:“我沒看出來,你的眼睛不舒服麼?”
傅瑜鄭重道:“眼裡有你,洛洛。”
阮洛渾身都不動了,連眼睛也不再眨。
傅瑜道:“看到了麼?我眼睛裡的你。”
阮洛喃喃:“看到了。”
傅瑜道:“我的眼睛,看著你的時候,專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