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仿佛和麗嘉差不多大,看著也是端雅穩重,溫厚平和,隻是她身上配飾少。麗姝見她衣角下有一顆墨點,似乎境遇不算太好,全無富家千金的氣派,比不得麗嘉的富貴之相經人介紹,便知曉這位是陸姑娘。
她年紀最長,卻看起來拘謹,並不出風頭。而她旁邊站著的鐘姑娘卻是豔麗逼人,且衣著光鮮,看著十分氣派。
再有曾家正經的姑娘,麗姝等見曾三姑娘的確言談舉止很是直爽,和麗貞有幾分相似,四姑娘則腰間沒像水芸說的掛著金算盤,卻頸上掛著一串明珠,似乎對於她身上穿的層層疊疊的新衣裳很是不耐,稍微動了動,曾夫人瞪了她一眼,她就老實了。
這麼多姑娘在一處,大家也來不及多說什麼,都序齒來論,麗姝比曾三姑娘大月份,比四姑娘卻大。
姊妹們先去拜師龔先生,龔先生和之前劉承旭請的老夫子不同,這位看起來很溫和,並不是老夫子那般嚴厲的。
但麗姝想自己可不能被這個外表所迷惑,越是人畜無害的人,可能越是厲害。
不成,自己的功課近來有些荒廢了,這位先生據說是教那些書院的學子的,指不定日後會讓她們製藝,那就難了,自己得拿出本事來才行。
還有彈琴製香那些,真好,她真的都想學,前世都隻是學了個半吊子,爹爹公務繁忙,有時候教一半又有事兒了,現下真是太好了。
頭一日自然不會教學,曾家請了戲班子,因為孩子們多,還特地排了一場西遊記裡的《大鬨天宮》,眾人看的目不轉睛,就是平日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麗嘉也看的入迷了。
而麗姝卻最喜歡《西遊記》裡的一句話“皇帝輪流坐,今日到我家”,她最崇拜的人不是李白杜甫,而是孫悟空。
她一直想自己若是有那七十二番變化,武藝高強,無堅不摧該有多好。
那她一個筋鬥雲,就能把娘親帶著想去哪兒遊山玩水都行,娘親可是最想攀爬三山五嶽,用妙筆畫下來呢!
戲看到一半,不少人要去出恭,麗姝就更不必提,娘告訴她女孩兒家不能憋尿,一定要有尿趕緊出恭才行,她一直謹記。
聽雪和絲雨留下來照看東西,水芝水芸則陪著她出恭。
曾家戲台後麵,層巒疊嶂,還有據說是從太湖運過來的大石頭,麗姝都忍不住道:“這曾家還真是富貴奢華。”
她話音剛落,就見前麵有兩人在說話,看著像是陸姑娘和鐘姑娘,這二位似乎都是曾家的表姑娘。
那位鐘姑娘正與陸姑娘道:“怎麼你今兒就穿這身出來了,可是大太太那裡故意不給你做新衣了。”
隻聽那位陸姑娘解釋道:“那倒不是,我這身倒也上身過一回。你也知曉,原本我是投奔我姑母而來,可她七年前去世了。曾家沒有送我出去,反而還給我的月例銀子和她們家姑娘一樣。三姑娘那人你是知道的,她自己過的也算不得順心,隻是她喜笑顏開,彆人看不出來罷了,我就更不必說了,所以大太太那兒的人要跟我做新衣裳,我就推說有衣裳。”
“你呀,這衣裳上有墨點,連我都看出來了,何況還得見客。咱們這般年紀的姑娘,好容易見客,你也得體麵些,將來才能帶你多走動啊。”鐘姑娘語重心長。
麗姝這才知曉陸姑娘原來是曾大老爺原配的侄女兒,可能家計艱難投奔姑姑的,若是這位陸氏還在,陸姑娘就是名正言順的,陸夫人卻死了七八年了,她和現任的大太太沒有半點關係,曾家還供養她?也的確難為。
又聽陸姑娘道:“你可彆說我了,我也不是挨過一日是一日,你總比我好的。”
鐘姑娘卻是歎氣:“你這樣沒有牽掛反而是好事,我爹好容易在國子監授官了,外放河南做縣令。他年輕時,還是廩生呢,我們鐘家也是有名的鄉賢,隻到了四十開外才補了這個一個縣令。我爹是個重情重義的漢子,我娘得了病,他變賣家資替我娘看病,這些年也沒有續娶。又把我娘的嫁妝交給姨母,托姨母照看我,可是我聽說他在任上被人擺了一道,跟著去的人來了信,我是擔心的不行,許多事情偏偏我又不好問,愛莫能助。”
她們已經走遠了,麗姝才從假山後麵出來,她想她常常因為娘親過世而鬱鬱寡歡,覺得自己沒有親娘,父親又有彆的妻妾,她和寄人籬下差不多。
可至少前世她早早定下鄭灝,甚至於懋忠也的確是因為他父親是自己爹的莫逆之交,於伯父的為人百萬人中挑一,天下人必定以為虎父無犬子,那於懋忠又小小年紀中了秀才。
隻可惜後麵的事情她料不到,但是在劉家的境遇比這兩位姑娘好太多了。
……
聽完戲回來,徐夫人和傅氏正和曾家的夫人們說些家長裡短,傅氏很有當家主母的氣象,她甚至還說起自己要請曾家的人還席雲雲,但見徐夫人臉色不好,麗姝心道,傅氏是當家做主慣了,不知曉上頭還有徐夫人這個大嫂。
經過昨兒那件事情,她可以初步判定徐氏此人絕對不是好相與的,否則,想抱人家的孩子,又不肯過繼,隻想拿她弟弟做引窩蛋,但時候她有身孕就一腳踹開,這人絕對不是厚道人,還什麼好處都想自己得。
曾家這般富貴,一門兩個進士,官還做的不小,另有一個富甲一方,要結識也該她結識,傅氏怎麼敢搶風頭。
麗姝又知曉傅氏是在外做當家主母習慣了,多年操持花宴那些也是她操持,自然就一馬當先了。
這些眉間官司暫且不提,左邊麗貞正大聲對曾三娘子道:“你看我這位大姐姐,雖然我們不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姐,可我看她比親姐姐還親。她的為人是極好的,我隻恨不得她是我的親姐姐。”
曾三娘子又和麗嘉說些什麼,麗姝拿起手邊的茶,呷了一口。
又看已經在打瞌睡的麗柔,她眯了眯眼,一直到回程中,麗姝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悅之色,乃至到了家中,她才把絲雨喊過來。
“我讓你一直盯著麗柔,你看如何?”
是的,麗姝根本沒把麗嘉放在眼裡,即便她是傅氏所出,即便她是家中大小姐。原因非常簡單,麗嘉和她的關係,並非取決於她們,而是取決於傅氏和小傅氏的爭鬥。
而她和麗柔同在劉太夫人這裡,那就是競爭關係。
絲雨則道:“四姑娘和鐘家表姑娘還有曾四小姐倒是談的很好,尤其是和曾四娘子,她們還一起手牽手出去呢。”
“哦,也就是說我回來的時候,她才睡著,我出去的時候,她和曾四娘很開心。”麗姝總結道。
絲雨點頭。
麗姝笑道:“也有可能是她的確累了,所以睡迷了,我也隻是猜測。”
睡前,老太太那裡讓流蘇送了一把古琴過來,這是上古琴課必備的,因為劉太夫人說了,劉家的姑娘們上門打攪已經是不便。這些琴棋書畫所耗費,都由劉家自己安排。
“多謝你了,這麼晚還讓你跑一趟。”麗姝抓了一把散錢遞給流蘇。
流蘇接了過來,連聲說不麻煩,她又說自己要去四姑娘那裡,麗姝頷首,放她去了。流蘇很快又去麗柔那裡送了琴,卻沒有回老太太的屋子,反而往外走。
新來的豆蔻不明白:“流蘇姐姐,怎麼咱們要去彆處啊?”
“傻丫頭,大太太在裡邊呢。”流蘇聽到劉太夫人親自叫徐夫人過去了,她怎麼能這麼沒眼色的過去,更何況,她還有事情要打探呢。
喜順堂上房
劉太夫人按了按太陽穴:“你昨兒跟我說的事兒,老二已經回絕了,他說兄長正當壯年,他會幫著遍尋名醫,如此貿然把孩子弄過去,到時候你們若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將來如何是好?他是怎麼都不想占這個便宜。”
“這可真是,怪道您常常說二叔為人正直高風亮節的,昨兒倒是我想迷糊了,隻是若真的把那孩子放在我膝下,就是讓他身上襲了官職又如何?總歸是我們劉家的孩子,我是萬萬沒有這種卸磨殺驢的心思的。”徐夫人把話說的很漂亮。
劉太夫人在心裡嗤笑一聲,都這麼多年的婆媳了,誰還不知道誰?若她是真心的,小傅氏和二兒子怎麼死都不同意,彆打量人家傻。
原本她以為大兒媳婦是想通了,口口聲聲在自己這裡許諾保證,沒想到當著小傅氏的麵又說隻是養在膝下,不提正經過繼,那算什麼?小傅氏這麼多年生養個孩子也是不容易。
“你的為人我還是信得過的,但是書瑞年紀小,我昨兒答應你後,說實話,也是後悔了。那是個奶娃子,老二剛死了個嫡子,你若再過繼一個嫡子,到底不好,反而傷了她們夫妻情分。我看三少爺書景倒是很懂事。你不為你自己想,總要為麗貞想,你和承宗年紀也不小了,你也是個賢惠人,若真的一直生不出來。我和你公爹總有百年的,麗貞也不過幾年就要說親了,二房姑娘那麼多,他自家還各自為政,顧不過來,哪裡能管麗貞?”劉太夫人是掰開了揉碎了說給徐夫人聽。
以她之見這件事情就不能再拖了,長媳這樣隨隨便便挑揀次子的兒子們,將來還不知道鬨出何等禍事。
徐夫人也是心裡一動,想起今日在曾家看到的景象,曾家那個繼室,前幾年偶然她見過一次,苦瓜臉,肚子沒個動靜,對曾大老爺千依百順,管家都沒她的餘地。
如今生了兒子了,管著偌大的家,竟沒有人不服氣。
小傅氏呢,生了兒子之後,連劉承旭都主動為她開脫,反而在老太太麵前詆毀她這個長嫂。
再看自家的姑娘們,二姑娘雖然是庶出,但有兩個親兄弟底氣足的很,三丫頭有了親兄弟,竟然也不怎麼和人交際,還悠然自得,可丁姨娘的四丫頭卻是何時何地,年紀小小就得周全。
麗貞現在還小,以後,她總會知道其中區彆。
“老太太,我是婦道人家,我說了不算,若是大爺他同意了,媳婦兒沒有二話。”徐夫人如此道。
劉太夫人這才欣慰的笑了。
而門外的流蘇卻聽了個正著,她想起前幾日查到的真相,她姐姐的死很有可能和蘇姨娘的弟弟有關,隻可惜她常常服侍老太太,一刻也離開不得,無法查證真偽。
如果蘇姨娘真的是她的仇人,那她怎麼可能會眼睜睜的看著仇人的兒子一步登天。
她得想個法子打入二房才行。
要如何呢?她一個丫頭和傅氏也不熟悉,三姑娘乃二房主母親生女兒,又住的近,可她卻精明厲害的很,無論是替她娘小傅氏搶位次,還是用肚子疼把大太太趕走,都無疑讓她去了也不好施展。
再者,三姑娘那裡人滿為患,老太太早把二等丫頭都送給了她,水芝水芸都是府裡的家生子,人脈非常廣,要是她做什麼,還沒報仇就被那位小小的三姑娘拿下。
四姑娘那裡倒是個不錯的去處,她看起來沒什麼殺傷力,又是個庶出,當初也就帶了一個丫頭過來,老太太給她一樣補了兩個丫頭。
正好,四姑娘那裡倒是有一個缺額,對,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