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聽到裘姨媽的名字,已經是怒火中燒了。
遲頌驚訝道:“是世子您吩咐讓人去接她過來陪裘側妃的。”
這個時候蕭昀才想起來,當時他很想和麗姝說話,隻是因為不知道說什麼,見她如此防備,又怕她覺得自己唐突了,所以隨意找的一個話題。
他神色不露分毫:“我倒是忘記了,當初是見裘側妃哭的傷心,所以讓人如此,至於之後如何安排,就還是你來安排吧。”
“是,妾身知道了。”遲頌笑了笑。
蕭昀從床上起身,半點沒有留戀,遲頌也已經習慣了,因為蕭昀從來不和任何人睡一晚上,聽說他從十歲開始就是自己獨自睡覺,不和任何人同床共枕一夜。
蕭昀回到自己的房間,不知怎麼就想起了麗姝,這是幾年之後再見到她,她和鄭灝在一起玩兒,看起來有點頑皮,但總是對自己冷冰冰的。
如果他娶了她,那麼麗姝肯定也隻會對自己笑,對彆人冷冰冰的。
可惜現在他的掣肘太多,若是在藩地,官員的妻子搶了又何妨,誰又敢說什麼?現下在京中卻完全不同。
鄭灝能給她的,他會給更多,如果他當皇帝,將來肯定立她為皇後。
……
端午節過後,鄭老夫人從青蓮庵回來了,知曉裘姨媽去了李家,她也算是安心許多。她和鄭夫人一向不是非常和睦,但對鄭灝很好,這次求了一堆平安符送給鄭灝,鄭灝拿這些沒什麼用,索性全部給麗姝了。
麗姝看到這一大堆平安符,也是哭笑不得。
正好今年夏天很熱,祖母準備去莊子上,鄭清也是受不得熱,鄭夫人遂安排大家都去莊子上消暑。
地下都是乾裂的,一滴水也沒有,麗姝歎道:“今年鬨旱災,咱們京裡都這麼嚴重,聽說山東鬨了旱災,河南有洪水,這天災人禍的,不知道多少老百姓流離失所呢。”
麗姝打算把自己莊子上的產出的一半拿出去施粥放糧,略儘綿薄之力。
祈哥兒已經有九個月了,他被麗姝養的很好,還不到一歲呢,就有二十多斤了,乳母都抱的手疼。
小寶寶完全是集中麗姝和鄭灝的優點長的,長長的睫毛,黑葡萄似的眼睛,奶白的皮膚。他的一雙眼睛生的和麗姝很像,看著他的眼睛,就仿佛能看到自己。
麗姝替他打扇,他隻肯親近麗姝,埋在麗姝懷裡睡覺,睡的滿頭大汗,看的鄭夫人都很心疼。
“你們在莊子上多住些時日,等天氣徹底涼爽了再回家來,千萬彆急。”鄭夫人看著麗姝道。
“太太不和我們多住些時日嗎?”
“家裡總要有人。”
在家裡用冰過多,寒氣容易沁入體內,容易得風寒,連麗姝這樣的身體都得了熱傷風,還有祈哥兒也是不舒服。
還是莊子上風涼爽,大人小孩都能涼爽一些。
就是鄭灝要上衙,不能和她們一起去了,想到這裡,麗姝有些難過,她還沒和鄭灝分開過呢,早上倆人還有說有笑的。
祈哥兒軟軟的,就像小時候的自己一樣,娘親也說她小時候軟軟的。下馬之後,麗姝抱起兒子步履很快,看起來很輕鬆。
譚氏還在後麵和鄭清咋舌:“大嫂看起來瘦弱的很,居然還能抱起祈哥兒不喘氣,上次我抱著祈哥兒一會兒,回來我的手都快斷了。”
“大嫂的力氣很大的,我有一次見到大嫂在花園背過大哥,當然,她們倆是鬨著玩兒的。”鄭清可是見過的。
譚氏扶著鄭清道:“那我下次也試試背你。”
鄭清語塞:“不好,我看你要把我摔死。”
“不會的。”譚氏躍躍欲試。
麗姝把祈哥兒放在涼席上,又對兩個乳母道:“你們在這裡照顧祈哥兒,我替他做輔食,等會兒就不能讓他一直睡,要不然這小東西晚上睡不著了。”
“是。”兩位乳母不敢大意。
鄭夫人正和莊子上的人說話,“明日我就回去了,你們平日有事就找大奶奶,可要好生服侍著幾位主子。”
莊子裡的管事不敢懈怠,都小心翼翼的,有人已經心眼活了,巴不得去麗姝麵前討好,要知道大爺如今是翰林老爺前途遠大,能夠跟著大房,做下人的臉上也有光彩啊。
莊子上果然夠涼快,麗姝晚上帶著祈哥兒一起睡下,孩子也苦夏,現在到涼快的地方也很快就睡著了。
鄭夫人走的第一日,卻下了暴雨,外麵電閃雷鳴,麗姝聽到莊子上有人在歡呼,畢竟下了雨,莊稼才有收成。
麗姝不怕打雷,但是很怕閃電,一整晚都沒怎麼睡好。譚氏那邊也是如此,她現在性子要比之前活潑多了,之前她很怕自己失禮,和鄭清算是相敬如“冰”,現下二人感情,主要是她很主動。
“明兒你也去大嫂那裡幫忙照看祈哥兒,我現下病情穩定許多,在這裡睡的好,並不要你如何照顧。”鄭清吩咐譚氏。
譚氏點頭:“好,我知道的。難得我和大嫂都愛詩詞歌賦,也能說到一起去,你就放心吧。”她現在已經決意放下心中的不少執念,反而活的自在些。
殊不知鄭灝也在家中擔心,他見到窗欞裡射進來的白光一個激靈,還好到了後半夜,隻聽得落雨如注,好歹沒有再電閃雷鳴了,鄭灝才鬆了一口氣。如果天氣轉涼了,他就去接她們回家來。
但這場雨之後,不僅沒有變得涼快,京中反而如蒸籠一般,麗姝和祈哥兒隻好待在莊子上。
她和譚氏都識文斷字,譚氏平日也是自詡頗有才學,能填詞作詩,如今和麗姝一起,妯娌二人倒是很能說的上話。
這日也是如此,譚氏填了一首詞,麗姝笑道:“我看著挺好,但把這個字改一下,你看是不是更好。”
“是啊,這樣改就更妙了。”譚氏拿著倒是有一股茅塞頓開之意。
麗姝正欲說什麼,隻聽聽雪過來了,聽雪已經在上個月嫁給鄭家管事的兒子,如今管的就是地租佃租,她著急進來道:“大奶奶,不好了,我們隔壁的莊子被流民盜匪搶了,他們正朝我們這裡過來啊。”
“什麼?”麗姝很久都沒有慌亂了。
譚氏更是嚇的道:“大嫂,我要去照顧二爺,他那裡可怎麼辦?”
麗姝點頭:“你守在二弟身畔,不要驚慌。你們現在就回去把房門堵上,不要出來了。”
這個時候麗姝是準備迎戰的,流民過來了,逃是逃不出去的,而且逃了還容易落單。故而,麗姝問起聽雪:“現下如何了?是不是已經過來了。”
聽雪點頭:“是啊,我們附近還有好幾家呢,要不然您先帶著祈哥兒走吧?”
“不行,流民恐怕越來越多,現下走出去,隻是思路一條。你跟我把榮飛榮達還有莊頭喊過來,我有事情吩咐。”麗姝是那種越是遇到大事就越沉著的人。
榮飛和榮達很快就過來了,莊子上的莊頭也過來了,莊頭姓鄭,就是因為非常用心辦事,很受鄭夫人倚重,故而賜姓鄭。
鄭莊頭道:“大奶奶,咱們拚死讓榮家兄弟送你和大少爺出去。”
“雙拳難敵四腿,我怕到時候我就是拚死逃出去,外麵這一路上不知道又有多少流民,既然如此,還不如拚一把。時間不多了,現在我來安排,你們一定要聽我的,否則,咱們莊子上不知道會死多少人。”麗姝厲聲道。
鄭莊頭一凜:“夫人走的時候說過讓全莊上下都聽大奶奶的。”
麗姝點頭:“這就好,莊子上一共有兩處大門兩處小門,四處門都要派二十人,如果男人不夠就拿女子來湊。這二十人中,分成三隊,一隊十人守著大門,無論如何都要抵擋著,不要有怯意,另有五人吸引人的注意,再用熱水和辣椒油以及刀槍棍棒什麼都成,在牆頭上對付他們,再有五人給我做陷阱。”
“陷阱?”鄭莊頭不明白。
麗姝道:“萬一抵擋不住就讓他們衝進來了,那麼這些老鼠夾,就會夾的他們哇哇叫,還有潑熱油讓他們進來就摔倒,還有地上放針,讓他們進來就紮的哇哇叫。”
榮飛和榮達還有鄭莊頭突然覺得皮一緊。
有了麗姝的安排,鄭莊頭迅速去組織,麗姝則帶著丫鬟們開始在廚房燒熱油,尤其是辣椒油和滾油。
她還帶著榮飛榮達親自去大門觀看,並且拿出賞金來:“這次若是誰功勞最大,我這金餅就賞給誰。”
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眾人莫敢不從。
鄭清夫妻一直在房裡,鄭清要出去布置機關,隻可惜他身子骨太弱,譚氏死命拉著他道:“二爺,是大嫂說的,讓我守著您。”
“我一個大男人怎麼能看大嫂為了我喪命,將來我有何臉麵見大哥?”鄭清第一次覺得自己身體太差。
他把自己身邊兩位懂機關知曉如何射箭的小廝派了出去,但他也知道凶多吉少。
卻沒想到鄭家莊外的流民又是另一種場景,原本在正門那裡圍著的人更多的,衝門卻衝不開,還有一些被鄭家人拚命潑辣椒油,幾乎就有一半倒地,還有另一半則衝不開,他們其中有幾個人很賊,立馬去找小門。
西邊小門是女子在守著,麗姝怕她們害怕,在這裡助陣,果然這裡因為守門的女子身體力量弱,小門被衝出了一條口子,那些人連忙衝進來,沒想到剛衝進來,就被老鼠夾子夾的哇哇叫,還有人被竹簽上的尖刺疼的暈了過去,還有人被人潑了熱油在身上,幾乎全軍覆沒。
此時,鄭灝正帶人策馬前來,他已經知曉麗姝派出去報信的人拚死帶回來的消息,在馬上心急如焚。
好容易趕到時,卻見門口倒了一大片人,鄭灝急的不行,開門之後卻傻眼了。
鄭家的下人正在這裡吃白饅頭紅燒肉,一個個喜笑顏開,唯獨有幾個被捆在樹上的人,身上沒幾塊好皮,有的人身上還吊著老鼠夾看著都疼。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鄭莊頭連忙解釋道:“請大公子放心,咱們人員沒有一個傷亡的,那幾個都是想闖我們的門進來的。”又把麗姝如何設陷阱,如何布防說的很是清楚。
“這次還多虧了大奶奶呢,真是奇女子啊,巾幗不讓須眉的人物。”
鄭灝此時此刻才想到,那些倒在門口的人原來都是流民盜匪,根本不是鄭家的人。再見到麗姝時,他的心情有點複雜。
“姝兒,你沒事吧?我聽見消息就趕了過來,真是後怕的很。”
麗姝撲進他懷裡:“我好害怕啊,但是總不能時時都等著你就我救我,所以我一定要學會自救。”
“你放心,我來了就我來處理,不用怕。”鄭灝安慰道。無論怎麼樣,麗姝安然無恙,他鬆了一口氣。
麗姝重重點頭,又拉著他過來看自己的發明:“你看,這原本是禾場用來揚穀的,我在上麵放一個小桶,裡麵放了熱熱的辣椒水,敢闖咱們家的,我讓他們沒一塊好皮。”
鄭灝心情就更複雜了,他現在也怕到時候得罪了麗姝,什麼時候被潑辣椒水上老鼠夾,還有用竹簽捅鼻孔,樣樣都是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