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傅氏摸摸女兒的額頭:“難為你小小年紀,看的比我這大人還通透,我就放心了。”
麗姝見小傅氏心結已經散去,又說了些京中發生的事情,才帶著祈哥兒回家。
一夜沒回去,鄭家的長輩們也是想煞祈哥兒了,麗姝又說她爹教祈哥兒蹴鞠雲雲,鄭夫人倒是捂嘴笑道:“你爹是很孩子氣的,這麼多年都沒變。”
官場的人情冷暖,連外祖父傅次輔剛準備上書離任,手底下的人都未必聽使喚了,更何況是她爹。
不過這對麗姝是沒有什麼影響的,因為鄭灝仕途正好,剛升了正六品翰林院侍講,為官三年多,升官如此速度,已經實屬罕見了。
之前掛的是詹事府的官銜,現下卻是真正翰林院的官銜,當然又不同了。
鄭灝倒是神色淡然,麗姝知曉他素來並不在家中透露出如何得意,但還是置辦了一桌酒席,親自斟酒給他。
“恭喜翰林院侍講老爺回府。”
“你這丫頭,鬼靈精的很啊。”
“那你歡不歡喜?”
“歡喜啊。”
二人對飲一杯,鄭灝說起了今日的見聞:“原本傅兄應該也是前途平坦的,沒想到娶了公主,他也不喜歡公主,似乎公主也不太喜歡他,我聽說公主還多了幾位入幕之賓。”
麗姝眼見鄭灝的樣子這般同情,又想起他前世的遭遇,也是道:“傅表哥素來都是個帶些反叛的人,我擔心這麼下去,得不償失的是他啊。和公主成親,要俯首帖耳,一輩子恭恭敬敬的才行。他不喜歡公主,公主大抵就找麵首了。”
事實也的確如麗姝猜的那般,傅明倫是單獨居住的,他要和福寧公主行夫妻之禮,還得賄賂公主府的中官和嬤嬤們,他雖然是官家子弟,也熟悉官場,但是這般屈辱,他卻是不願意的。
傅明倫正在府裡吃酒,他今日見到鄭灝了,他們一起作為三鼎甲,那時金榜題名還在一起打馬遊街,鄭灝卻已經升遷成侍講了,自己卻還隻是個駙馬。
嗬,駙馬!
一杯濁酒下肚,卻見有管家道:“駙馬,宋老爺來了。”
宋老爺?宋明誠?
傅明倫道:“讓他進來吧。”
宋明誠雖然沒有功名在身,但是有成親王府的推薦,他現下在京中很是一號人物。
不時,門口出現一青衫公子,宋明誠提著衣擺進來,手中提著一壺酒,坐下來灑然笑道:“傅兄,喝酒怎麼不找我宋某人。說起來,從我大嫂那裡論,咱們還是親戚呢。”
“你這是有事找我?”傅明倫也不傻,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
宋明誠燦然一笑:“明人不說暗話,我也是來告訴你一個消息,公主的麵首——”
“好了,你不必說。”每個男人都不願意被人說自己戴綠帽。
宋明誠了然:“說起來我也很同情你,原本福寧公主選的人聽說是鄭灝,偏偏鄭灝在那個關頭娶妻,這才輪到你了,否則哪裡有他今日的風光。同樣是三鼎甲,一個是那樣,一個是你這樣。對了,還有你原先的未婚妻曾氏,嘖嘖,嫁的人也不怎麼好。”
這樣的挑撥非常粗淺,卻很有效果。
因為他和麗姝是親戚,知曉麗姝的婚事其實是突然定下的,原本劉家那一年剛剛嫁了次女,哪裡知道又匆匆嫁女兒給鄭灝,當初鄭灝還隻是中了會元,正常人都會等他考完再成婚的,偏偏聽二姑母說是鄭家提出要提早成親。
當時他還什麼都不知道,幫忙去攔門。
但甩甩頭,傅明倫冷笑:“這隻不過是你的猜測而已。”
“猜測?你要想想當年紹安郡主的事情鬨的多大,宮裡的福寧公主和紹安郡主素來不大對付。實話告訴你,我可不是猜測,你看福寧公主養的那幾個麵首像誰,你就一清二楚了。”宋明誠搖搖頭,走了出去。
在宋明誠走後,傅明倫雖然沒有立時相信,畢竟他心裡清楚的很,這種事情是命運的捉弄,怪不到鄭灝頭上去。
傅明倫又喝了一杯酒,望向房梁,不知怎麼覺得頭暈目眩的。
他想起了小時候他和麗嘉關係很好,雖然她是個小道學,但是他們是默認的一對。娘總說等他有了功名再把他和表妹的關係公諸於眾,其實他知道娘的意思,但他不喜這樁婚事,卻並非是娘所說的因為姑母曾經的問題,而是他不喜歡表妹的性子。
後來,姑母出家了,表妹出嫁了,他也順利和曾家三娘定親了,他們見過一麵,那個姑娘作得錦繡文章,為人又灑脫大氣,和她說話都覺得很舒服。
原本他以為這輩子會和此女子共度一生,哪裡知曉命運如此安排。
……
落日河畔
蕭昀正負手看著河水滾滾而來,夕陽照在他身上,顯得他的影子仿佛鑲了金邊。宋明誠過來時,就是看到的這幅景象,大浪滾滾而來,而蕭昀立在岸邊,頗有一種淵渟嶽峙,蓄勢待發之感。
“世子,傅明倫雖然不信,但是我想他看了那幾個麵首之後,就會明白了。”宋明誠陰惻惻一笑,似乎能看好戲了。
蕭昀不動聲色道:“他若是有血性,我倒是敬佩他是條漢子,若是他沒有血性,那咱們也不必再他那裡下功夫了。”
“世子,那些人是咱們親自挑選過去的,和鄭灝都有幾分相似,隻怕是傅明倫起初不以為然,之後也會越來越恨。這世間的人都是恨人有,憎人無的,有他纏著鄭灝,也足夠讓鄭灝頭疼了。到時候,世子你對劉姑娘不就是予取予求了嗎?”宋明誠笑道。
蕭昀歎了一口氣:“劉承旭被罷官的事情,劉家人居然如此平淡也是出乎我的意料。劉指揮使乃天子心腹,卻和岑時放結親,劉承旭那個老匹夫也不識抬舉。眼看鄭灝和我肯定是不對付的,若是讓他僥幸入閣,又幫襯東宮,豈不是我的罪過了?”
正好可以一舉兩得,既讓鄭灝多了傅明倫這個敵人,日後也能離間鄭灝的夫妻感情。
這些汙糟事情,麗姝如何能知曉?
現下過了兒子的周歲之後,鄭夫人慢慢將家中之事交給她打點,鄭夫人不僅僅是鄭家的夫人,還是宗婦,任務很重。起初麗姝的權柄很重,到現下卻並沒有那個想法了,她還巴不得肩膀上的事情少一點。
祈哥兒被祖父帶去種樹玩兒去了,麗姝就和譚氏在一起品茶,她問起:“二弟現在身體好多了吧?最近我們大爺忙的很,特地托我多問問幾句。”
譚氏害羞一笑:“已經好多了。”
一看譚氏的樣子就知道鄭清是真的好了不少了,麗姝就笑道:“這麼看來,你遲早都能懷上了,要不要開始吃坐胎藥啊?”
譚氏一聽又問麗姝吃的是什麼,細細記下來後,她又道:“大嫂,善姐聽說也有了身孕,世子妃也有了身孕,若是善姐提前生個兒子下來,那世子妃臉上可就不好看了。”
這些日子麗姝因為她爹的事情沒怎麼管裘善姐那邊了,裘姨媽又去李家了,家中唯獨有鄭夫人惦記這個外甥女,逢年過節送禮過去,譚氏在鄭夫人這裡幫忙,也就略知道些。
“真是奇怪,說不生都幾年不生,一說生就都有身孕了。”麗姝覺得那遲頌也挺難的,裘善姐聽說不是很受寵,居然還有孕了。
但是這也是說閒話,成親王府的事情到底和她們無關,但是京裡的達官貴人也多,某個府上傳出什麼事情大家都喜歡爭先打探。
這次又是福寧公主府上出事了,據說公主駙馬原準備進宮請安,二人卻當場大吵一架,駙馬還被皇上教訓了,不僅罰俸三年,還要進宗人府重新進行禮儀教導。
“嫂子,這駙馬是你的表哥吧?”譚氏說起來也是滿臉同情。
麗姝點頭:“是啊,怎麼鬨成這樣了啊。”據她所知鄭灝前世很受皇帝器重的,雖說和公主關係很一般。
傅明倫早就不想忍了,尤其是看到福寧公主的麵首和鄭灝那麼相似,每個麵首的身上都有鄭灝的影子,他覺得實在是不想再忍了。即便是公主,也不能如此不守婦道吧?
他的前途儘毀,這個公主還如此對他,傅明倫簡直覺得自己實在是活的太苦了,簡直生不如死。
這個時候宋明誠說的話就全部對上了,原來真的是因為鄭灝早就被看上了,他提早迅速成親,故而才避過一劫。
這日宋明誠又找上來了,他要說的是:“傅三公子,我實話和你說了吧,那日我告訴你的都是實話,之所以告訴你也是因為我們世子一來同情你,二來也是為了他的大業,你們傅家如今全家因為尚公主,你爹外任了,你這個駙馬也當的生不如死,隻要公主還是公主,你的日子就一直得生不如死,除非——”
“除非什麼?”傅明倫看向他。
宋明誠笑道:“如今能救你於水火的,就隻有我們世子了,他要你做的事情,你可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