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夏油傑掛斷電話，順手用咒具斬下一隻咒靈的腦袋。
為了不讓中原彌生擔心，夏油傑撒謊了。實際上，這邊的狀況遠比他描述的更加嚴峻。
近百隻咒靈的分身正不斷從地下湧出，瘋狂地攻擊夏油傑。由於本體尚未祓除，即使擊退上一批咒靈，也會有新的分身出現，令人疲於應對。
它們像一團黏糊糊的泥漿，唯獨利爪和尖牙異常鋒利，隻需隨意一揮，就能砍斷人類的小腿。
夏油傑的手臂已經被抓傷了，他沒時間包紮，隻能任由血液汩汩冒出，染紅了衣袖。
夏油傑入學一年，見識了不少一級咒靈，但如此狡猾又多變的對手，他還是初次遇到。
夏油傑暗自推測，這個咒靈應該比普通的一級更強，幾乎接近特級了。
他想起中原彌生在電話中的囑咐，匆匆看了一眼腕表。
還剩二十三秒。
夏油傑呼喚虹龍：“過來！”
虹龍正在撕咬咒靈，聽見夏油傑的召喚，它立即吐出咒靈殘骸，回到他身旁。他輕快地跳到虹龍背上，拍了拍它的犄角：“走吧。”
雪白的巨龍騰空飛起，載著夏油傑飛向空中，遠離地麵。
咒靈無法飛翔，見夏油傑逃跑，它們胸膛中發出急切的咕嚕聲，像沙丁魚一樣擠作一團，踩著彼此的身體向上堆疊，瘋了似的爬向虹龍。
咒靈數量眾多，竟然真的堆成了一座小山，最頂端的咒靈撲向虹龍，揮舞著利爪，試圖在虹龍身上留下致命傷。
就在這危在旦夕的時刻，一支利箭刺破雲層，寒光乍泄。
那是八寒矢。
它在空中劃出極細極長的熒藍色弧線，向咒靈飛來。
這支箭速度極快，甚至卷起了一陣風暴。即使相隔千米，夏油傑也感受到了撲麵而來的寒意。
八寒矢的術式「裂如青蓮」，能降低周圍的溫度。箭矢所過之處，雲霧瞬間凝結成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來，隨晚風飄散。
轉瞬之間，八寒矢已彗星般穿過天幕。那道熒藍的光芒如同一道雷電，貫穿咒靈堆成的小山。
術式蓮花般綻開，冰冷的寒光將天空照得明亮入白晝。
兩秒後，夏油傑聽見了響徹雲霄的巨響。
八寒矢擊碎岩層的聲音。
這聲巨響如雷貫耳，傳到了三公裡外。
八寒矢的光芒異常刺目，咒術師們都不約而同地捂住了眼睛。直到光芒消散，他們才鬆開手，目瞪口呆地看向被夷為平地的山坡。
半分鐘前，咒術師們還胸有成竹地等中原彌生吃癟，現在卻都笑不出來了。
他們親眼目睹了全過程，中原彌生沒有使用任何增益術式，僅靠自身的力量，就讓那支箭飛向三公裡外，精準地擊中那群咒靈。
在中原彌生手中，八寒矢發揮出了令人驚懼的威力。
中原彌生對咒術師們驚懼的目光毫無察覺。
他平靜地放下短弓，
眺望著對麵坍塌的山坡，
惋惜地想，那支箭大概已經不能用了。
他卸下肩上的箭囊，數了數弓箭的數量，還剩五支。
從拈弓搭箭到摧毀半座山，做這些事的時候，中原彌生臉上沒有一絲情緒起伏。他一直平靜地垂著眼，目光冷淡而疏離，眼底甚至藏著幾分厭惡。
三名咒術師都心底生寒，他們挨挨蹭蹭地往後縮了半米，儘可能遠離這名少年。
這時，中原彌生的手機鈴聲響了。
那張美麗卻漠然的臉立即有了情緒，來電鈴聲讓中原彌生頭皮發麻，他連忙抽出手機，看見夏油傑的電話號碼，才摁下接通鍵。
“喂？”
“中原同學，我已經回到地麵了。咒靈的分身全部消失……”夏油傑似乎在考慮該如何措辭，猶豫地說道，“山坡也……不見了。”
“嗯。”
中原彌生每次接電話都會心跳加速，但不知為何，當他聽見夏油傑的嗓音，那種心臟被攥住的緊張感卻無影無蹤。
他隻覺得夏油傑的嗓音真溫柔，隻要聽見夏油傑講話，他就感到無比心安。
夏油傑又說：“中原同學，這邊的霧都凝結成霜了，短時間內不會產生閃電，非常安全。你快點過來吧，你那邊也快出現雷擊了。”
“好，我現在動身。”
“不，不要走，留在原地就好，虹龍會把你接過來。”
夏油傑剛說完，中原彌生就聽見遠處傳來一聲長嘯。
虹龍淩空飛起，甩動著長長的尾巴，搖頭擺尾地遊到中原彌生身旁。
它有一雙明黃的眼睛，在黑暗中散發出瑩瑩微光。虹龍將腦袋湊過來，嗅了嗅中原彌生身上的氣味，才乖順地垂下頭。
中原彌生先把三名瑟瑟發抖的咒術師丟到咒靈背上，然後足尖點地，飛燕般輕盈地翻上去。
虹龍緩緩浮到空中，平穩地飛向前方。
它柔滑的鬃毛在月色下折射出極為美麗的彩光，中原彌生有些眼饞，悄悄伸出手，十分不客氣地摸了摸它的鬃毛。
虹龍的鱗甲極為堅硬，毛發卻異常柔滑，中原彌生忍不住又摸了一下。
虹龍已被夏油傑收服半年，它很通人性，知道中原彌生不會傷害自己，甚至抬起腦袋，任由他撫摸鬃毛。
一分鐘後，他們抵達目的地了。
八寒矢不僅留下了一個巨大的隕石坑，還讓這片山林氣溫驟降，周圍已是一片雪窖冰天，溫度早已跌破零度。
中原彌生被冷得一顫，裹緊外套。
他俯瞰下方，夏油傑正站在皚皚白雪上，微笑著朝他揮手。
中原彌生也揮了揮手，又扭過頭，看向被綁成一團的咒術師。他們驚弓之鳥般縮在一起，驚恐地地盯著中原彌生。
絕不能讓夏油傑看到這一幕，有損他的形象。
中原彌生走到咒術師身旁，抽出一支箭，割斷了他們身上的繩索。
他威
脅道：“剛才發生的一切，
不準告訴任何人——尤其是夏油傑。”
三名咒術師驚慌失措地紛紛點頭，
生怕這個陰沉的少年用箭矢割斷他們的脖子。
虹龍緩緩降落。
中原彌生驚喜地發現，那支八寒矢還完好無損，它正筆直地插在凹坑中央，刺穿了一塊花崗岩。
虹龍殷勤地叼起那支箭，將它物歸原主。
八寒矢散發著令人血液凍結的寒氣，虹龍被凍得渾身一抖，發出委屈的嗚嗚聲。
夏油傑走過來，安慰地拍了拍它的犄角，虹龍閉上雙眼，化為一顆拳頭大小的咒靈球，被收回了。
夏油傑對中原彌生說：“鬨出那麼大的動靜，悟應該能找到我們了。我們就在這裡等他吧，大家團聚後，再商量下一步的計劃。”
中原彌生沒有異議。
這時，他在夏油傑身上嗅到了一股血腥氣，蹙眉道：“你受傷了？”
夏油傑將手臂往身後藏了藏。
“擦傷而已，不怎麼嚴重。”
“把急救包給我。”
中原彌生不容置喙地說道。他從急救包裡翻出繃帶，有條不紊地幫夏油傑包紮傷口。
中原彌生學習暗殺術時，經常不慎被短劍和苦無割傷，為了不耽誤訓練，他隻能自學外科，纏繃帶的手法極為專業。
夏油傑笑道：“你很擅長這個嘛。”
“嗯。”
“可以當硝子的助手了。”
中原彌生想象著他描述的場景，輕微地笑了笑。
這個似有似無的笑容被夏油傑看在眼裡。中原彌生微笑的時候，眉眼間的陰鬱一掃而空，終於顯露出符合他年齡的稚氣。
他綁好繃帶，說：“可以了。”
“謝謝，我——”
夏油傑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爆破的巨響打斷了。
爆炸來自一處位於山頂的洞穴，離他們不遠。隻見明亮的紅光穿透石縫，枯葉被高溫引燃，冒出熊熊烈焰。
那是「赫」的光芒。
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衝出火海，被黑煙嗆得連連咳嗽。
此人是五條悟。和中原彌生、夏油傑走散後，他就迷失了方向，在山林裡四處遊蕩。
五條悟運氣不錯，三分鐘前，他通過六眼看見了藏在地穴深處的咒靈本體，就走進洞穴，打算用「赫」祓除它。
可惜他又一次失誤了，術式反轉擊穿石壁，洞穴轟然坍塌，他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
五條悟絲毫沒有虎口脫險的自覺，看見中原彌生等人，他沒心沒肺地哈哈大笑：“我逃出來啦！”
他手腕上的繃帶蝴蝶結迎風飄揚，格外顯眼。
中原彌生聽見了咒術師的竊竊私語：“五條悟為什麼係著一條蝴蝶結？”
“大概是時尚吧，雖然我看不懂。”
中原彌生：“……”對不起。
五條悟身後，巨大的咒靈撞碎岩壁，現出真身。它渾
身纏繞著灰黑的霧靄，由於體型過於龐大，中原彌生甚至看不清它的臉。
五條悟邊跑邊喊：“中原，快動手！”
“知道了。”
中原彌生低聲應答著，抽出一支八寒矢。他正要一箭結果咒靈的性命，卻忽然停住了。
這隻咒靈挺強的，夏油傑可能想收服它，如果他擅自祓除咒靈，恐怕會讓本就不富裕的好感值雪上加霜……
想到這裡，中原彌生不動聲色地側過臉，觀察夏油傑的表情。
五條悟將他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