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彌生跟在安部管家身後一米處,順著旋轉樓梯前往樓下。
他們走到半路,安部管家突然地開口了:“中原大人,您知道悟少爺小時候是個怎樣的孩子嗎?”
中原彌生早就猜到他有話要說,平靜地回答:“他沒提過以前的事。”
“也對……少爺很少回想過去。”安部管家一副回憶的神色,“少爺自出生起就被推向了風口浪尖,六眼、無下限,他是咒術界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中原彌生對五條悟的人設產生了幾分興趣,認真傾聽安部管家的話。
他還追問:“五條同學為什麼要去高專上學呢?五條家的繼承者親自祓除咒靈,不是很危險嗎?”
“少爺十歲那年,聽說許多學生死於咒靈之手,就對老爺說,他想去咒術高專上課。”安部管家微笑道,“他很有勇氣,不願意像那些紈絝子弟一樣,縮在家族的保護殼內。”
中原彌生情不自禁道:“你對五條同學真是讚不絕口。”
“那是當然,我從未見過比少爺更出類拔萃的孩子。”安部管家自豪地說,話語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驕傲之情。
中原彌生認為他對自家少爺有私心,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
為了作證自己的觀點,安部管家又說:“除了我,其他傭人也很愛戴他。有個門童去年剛從禪院家辭職,他告訴我們,禪院的幾名少爺行事輕浮,不僅拿仆人們取樂,還欺辱家中的後輩。這在五條家,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中原彌生頗為驚訝,他看得出來,安部管家沒有撒謊,他是由衷地愛戴五條悟。
就在中原彌生走神時,安部管家冷不防地轉移了話題:“悟少爺是四百年來唯一的六眼,他很強,想暗殺他的人也數不勝數。”
說罷,他不動聲色地回過頭,審視中原彌生的表情。
如果這名少年企圖對五條悟不利,聽見這個問題,他多半會心虛的。
安部管家擅長通過麵部表情,揣摩彆人的心思。即使是再專長於偽裝的人,也難以瞞過他銳利的視線。
然而,中原彌生臉上毫無表情,簡直讓人懷疑那張美麗而冷漠的麵容是一副麵具。
安部管家難得失手,看著中原彌生人偶一樣的臉,陷入沉思。
讀不懂,完全讀不懂他的表情!
這時,他們已走下旋轉樓梯,來到一樓的一條畫廊裡。
這條畫廊寬闊又敞亮,一側是花窗玻璃,另一側掛著曆代家主的肖像。
正午的陽光被玫瑰花窗分割為彩色的幾何圖案,五彩斑斕地落在地毯上。這扇窗朝向西麵,如果是日落時分,想必光影會更美。
中原彌生的視線淡漠地掃過一張張陌生的臉,看到五條悟時,才停下來。
安部管家注意到了他靜止的視線,說:“這幅畫繪製於四年前,少爺十一歲的時候。”
那是一張色彩鮮豔的油畫,畫像上,五條悟穿一件蜻蛉圖案的
淺藍色和服、披著短羽織,坐在黃花梨木的高背椅上,冷漠地望著畫師。
雖然年紀尚輕,但五條悟眉眼間已經有了鎮定自若的威嚴,相比其他家主,年歲不足、氣勢有餘。
畫師著力描繪了他的眼睛,但十分可惜,再精湛的畫技也難以複原那蒼穹般的雙眼。
中原彌生入神地盯著五條悟的畫像,幾乎忘了自己身旁還有一個人。
“他長得真好看。”中原彌生自言自語,“不過,這雙眼睛描繪得不如本人,五條悟的眼睛比畫作更漂亮,像巴西的帕拉伊巴碧璽。”
中原彌生說這句話時,是十分誠懇的。作為白毛控,在看到畫作的瞬間,他眼睛裡幾乎冒出了真誠的光。
而這一幕,被安部管家看在眼裡。
他十分驚異,毫無疑問,中原彌生對五條悟是有好感。
安部管家猶豫片刻,說:“中原大人,我聽說您家裡有人是高層,對嗎?”
他終於切入正題了。
中原彌生心想,這名老管家是五條家的重要人物,消息靈通,自己還是如實相告為妙。
於是,中原彌生誠實地回答:“是的,家父在總監部就職。”
“那麼,您一定很清楚,成為咒術師是一件危險的事吧。”
“嗯。”
“冒昧問一句,您為什麼這樣做呢?據我所知,大多數高層出身的咒術師都會選擇加入總監部,那樣更安全。”
中原彌生心中一凜。
這是必須警惕的時刻,決不能讓他懷疑,自己是被高層塞到五條悟身邊的眼線。
他決定撒謊:“我和五條同學一樣。”
安部管家聽見這句話,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此時,中原彌生正略微扭過頭,凝視著安部管家。他麵向花窗玻璃,光斑將那雙貓一樣的眼睛襯成淺綠色,如寶石般澄澈。
安部管家在“窗”中有不少熟人,他的情報來源非常廣泛,昨天就聽說了他們遭遇特級咒靈的事。
而他同樣聽說,中原彌生明知事態危急,卻依然堅持闖入“帳”內,救下遇險的同伴。
而五條悟,就是獲救的其中一人。
安部管家也曾是咒術師,他非常清楚,挑戰高出自己等級的咒靈,需要多麼堅定的決心。
最終,安部管家判斷,中原彌生沒有撒謊。他確實和五條悟一樣,是出於對咒術師的同情,才拋卻家族庇佑,踏上這條危險的道路。
安部管家想起了五條悟方才那副忸怩的神色。
此時,中原彌生又回過了頭,繼續端詳五條悟的畫像。
安部管家若有所思地盯著中原彌生的側臉,心想,眼前這個少年,或許會給悟少爺帶來極大的改變。
他一言不發,但藏在白胡子下的嘴角,卻微不可見地上揚了。
安部管家恭敬地說道:“中原大人,咒具庫就在負一樓的地下室,請隨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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