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中原彌生總覺得心裡憋著一股火氣。
他沒辦法想象,他們在馬來西亞的時候,五條悟竟然會暗中派人搜查他的房間。
這個念頭像卡在中原彌生氣管裡的硬刺,上端戳著咽喉、下端抵著胸腔,兩側都傳來苦澀的刺痛,讓他難以保持理智。
他冷著臉,在情緒的裹挾下,毫不猶豫地問:“你讓他們搜查我的房間?”
“哈?”五條悟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他沒想到自己會被中原彌生懷疑,委屈得嗓音提高八度,“才不是呢!安部今天才告訴我!”
話音剛落,五條悟輕微地蹙起眉心。
他之前還抱著一絲期望,希冀其中有什麼誤會,譬如這份記錄並不出自中原彌生之手——簡而言之,五條悟希望安部管家和中原彌生都沒有錯。
但中原彌生的反應恰恰證實了安部管家的推測,這份記錄,無疑是他的親筆。
五條悟心亂如麻。
與此同時,中原彌生也在觀察五條悟的表情。他最終確認,五條悟並非撒謊。
他沒有懷疑他。
得知這個消息的瞬間,中原彌生緊繃的肩膀慢慢鬆懈了。他也說不清自己此刻心情如何,隻感到了一陣難以言喻的輕鬆。
中原彌生又恢複了冷靜。
他決定向五條悟公布一切,心平氣和地解釋:“在搜查住處以前,你們應該也調查了我的身份吧。如果有猜錯,多半無法查到任何訊息,因為某個高層已經把我的個人記錄抹消了。”
中原彌生承認了,五條悟輕微地抿起嘴唇。
“安部管家一定覺得很奇怪,學籍、住址,依照你們的手腕,一定能查出蛛絲馬跡。”他用毫無波瀾的語調說道,“因為我並非高層的親生子嗣,在轉學的前一天,我才離開孤兒院,被那個人收養。”
五條悟依然沉默不語。
“和你們想的一樣,他送我過來,是為了監視你,打聽和你有關的情報。”中原彌生說。
五條悟終於開口道:“「茈」的事情,你告訴他們了?”
“沒有。我隻記錄了你的日常起居,一切和術式、家族有關的情報,我都沒有登記。”
五條悟眉間的豎紋變淺了。
中原彌生趁熱打鐵,從衣袋中抽出一枚銅色的鑰匙,交給五條悟。
“你可能認為我在撒謊,”他說,“這是宿舍的鑰匙,你可以去我的宿舍翻看原件。不論草稿還是成稿,我從未提供有價值的情報。”
“告訴我那個人的名字。”五條悟說道。
中原彌生遲疑一秒,為了獲取五條悟的信賴,還是如實回答:“伊藤輝彥。”
五條悟的情緒漸漸平複了,不過,中原彌生還有一件事要做。
他必須確保夏油傑
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否則他的好感值可能下降。至少,在他成功解鎖第三枚彩蛋前,絕對不行。
如果在這時候功虧一簣,中原彌生會痛苦得和太宰治一起投水。
中原彌生的目光像一隻燕子,輕盈地朝五條悟飛過去,在他身上一滯:“如果可以,希望你不要把剛才的談話告訴夏油同學。”
五條悟已經被中原彌生哄好了,然而,聽到夏油傑的名字時,他的心臟輕微地搖撼了一下。
他抬起眼,盯著中原彌生的雙目。
中原彌生試探地望著他,臉上浮現出五條悟從未見過的、小心翼翼的表情。
“……啊,我懂了。你很害怕傑討厭你,對吧。”五條悟沉默片刻,才移開視線,“之所以努力解釋,也隻是為了穩住我,防止我走漏風聲。”
中原彌生沉靜地盯著五條悟,他雙眼中沒有一絲感情,依然平靜得如同兩枚祖母綠。
中原彌生的態度讓五條悟非常痛苦。
他心裡盤踞著成千上萬的問題,卻都說不出口了。他寧願中原彌生發脾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冷靜地看著他。
實際上,和冷靜的外表截然不同,中原彌生正經曆著他一個月來最大的情感波動。
五條悟避開了中原彌生的目光,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掛著極為冷淡的神色。
中原彌生很清楚,五條悟完全有理由生氣。儘管他沒有透露任何機密情報,但他千真萬確,是高層送進咒術高專的監視者。
中原彌生也不明白,為什麼五條悟冷淡的神情會讓他如此難受。他隻覺得胸前壓著一塊岩石,讓他難以呼吸。
“我們都冷靜一下吧,現在的情緒不適合談論這件事。”中原彌生輕輕垂下眼簾,轉過身,“鑰匙給你了。”
五條悟下意識地伸出手,想拉住中原彌生的衣袖。但他沒能碰到他的衣袂,咬了咬牙,最終收回手臂。
五條悟攥緊那枚鑰匙,朝旅館走去。
中原彌生踏上了相反的方向,獨自走進夜色裡。
他心情不舒暢,看什麼都不順眼,連高懸空中的明月也像一張蒼白的茯苓餅,討厭得很。
他知道,自己在生氣,而氣憤的對象,是五條悟。
因為一個遊戲角色而生悶氣,根本不符合中原彌生的行事作風。這讓他更加煩躁了。
中原彌生瞥了一眼視野左上角,尋找五條悟好感值下降的提示。令人奇怪的是,他沒看到任何未讀消息。
中原彌生猶豫片刻,問:“五條悟的好感值下降了嗎?”
[玩家正在查看五條悟好感值……]
[好感值:100]
五條悟的好感值並未降低。
中原彌生心中五味雜陳。他踢著地上的小石子,不知不覺地來到海邊。
他看向昏黑的海麵,心想,乾脆借此機會,去鬼之城尋找彩蛋吧。從這裡到鬼之城隻有十五公裡,步行三個小時就能抵達,海岸的路又很平坦,即使光線昏暗也無所謂。
中原彌生正心煩意亂,他不想回旅館和五條悟見麵,立即動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