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都熟知彼此的性子,所以搏鬥起來都儘可能發揮自己的全力,沒有放水。
等打起來,徐清然才意識到進步的不僅是他,沈廷煜在過去的半年甚至是一年裡,同樣也有在提升自己。E型在打鬥方麵的天賦實在太優秀了,就算隻赤手空拳不拚精神力,他也很難討到好。
而且不知怎的,沈廷煜今天好像有點不在狀態。
身上的精神力波動有些飄忽,拳風裡一不小心就會露出殺氣,要是不謹慎躲開被擊中的話,應該會很疼。
或許他也察覺到了這異常,所以打到後麵像是著急想結束,進攻的速度與狠勁兒都強烈許多。徐清然現在的身體還沒完全趕上他強健的體質,一不留神就被他抓住難得的機會,直接撂倒在草坪上。
視線相對間,他在那雙湛藍色的眼睛裡感到陌生又真實的寒意。對方的壓製與反擊仿佛拚儘了全力,有一瞬間沉浸在情緒裡,肆殺的欲望攀到了高峰。
短短一秒鐘的時間,徐清然腦袋閃過了很多。
最終心歎——估計得被摔個狠的了。
然而在身體和草地來個親密的碰撞前,按倒他的人忽然又很及時收住了力道。
預想中的重摔並沒有發生。
徐清然抬頭,沈廷煜彎著腰,像是被他下墜的重量跟著往下帶了帶,與他挨得有點近。一隻手臂還枕在他脖子後,避免了後腦勺與地麵狠狠相撞。
大抵是沈廷煜回過神收住力量的控製很極限,徐清然在身體麵臨危險時也下意識釋放了防禦的精神力量。意外的,兩道靈魂精神動蕩的波動產生了摩擦般的碰撞。
沈廷煜沒有什麼反應。
但倒地上的徐清然在這一瞬間,眼前跟放電影般出現了他不曾見過的場景。
從環境上看,跟他記憶中的惡塔牢獄有點相似。
不算大的空間裡,十幾歲的黑發少年仿佛被當成了什麼凶惡的洪水猛獸,四肢都讓人用牢固的鎖鏈拷住。他身上有著不少傷痕,深淺不一。
有的像已經傷了一段時間,恢複得七七八八。
有的看著才添沒幾天,上麵的血痂顏色還很深。
還有一些正在流著鮮紅液體,明顯是剛剛弄上去的。
封閉的房間裡還站著好幾個人,他們穿著各自陣營的標誌性製服,有的像守衛,有的手裡還拿著行刑用的工具,像是執法者之一。
而被他們環繞的那名少年,可能是因為遭受慘無人道的折磨與刑罰,身形格外瘦弱。
他麵前還站著一位穿著深色華貴服飾的男人,胸前衣領之下配著一顆象征他高貴身份的藍寶石,連腰上佩戴的短刀,刀鞘都鍍了一層金。
男人的鼻梁高挺,雙目狹長,額前勾著一縷劉海般的須須,姿態
很是冷傲。
徐清然穿越至今還沒見過對方,隻從畫麵裡看到他胸前還彆著代表金翼營的胸針,而那枚胸針比他見過的任何一枚都要精致高貴。
隻見他走到被銬起來的少年麵前,抓住他頭發強行讓他抬頭。
少年有一雙格外出眾的藍色眼睛。
此時此刻,裡麵布滿了陰冷的狠戾、憤怒與桀驁,恨不得能將麵前的人生吞活剝。
男人冷笑了一聲,眼底同樣帶著一抹怨恨。
他緩慢開口,評價道:“真漂亮的眼睛。”
“漂亮得,讓人厭惡。”
旋即,就見他伸手跟旁邊的人,要來了一支短尺長的鋼釘。
他薄唇輕啟,聲音無情:“三年多了,挨那麼多的打都還沒長進,這種類型的人果然就是頑劣難馴。”
“敢這樣瞪我,就要接受後果。”
話落,他就握著那支鋼釘,直接插|進了少年的右眼。
鮮血順著傷口往外衝,被狠狠戳傷眼睛的黑發少年緊咬牙根,始終一聲不吭。
徐清然的心臟在那枚鋼釘戳進眼睛的那一刻,跟被人掐了一下似的一緊,忽然出現的畫麵也在他心神動搖的瞬間消散。
唯獨少年那雙藍色的眼睛,跟他麵前男人的雙眼逐漸重疊。
他有些怔愣,下意識就看向了他的右眼。
很明亮,用起來好像也沒問題,倒不像是受過那麼嚴重傷害的樣子。
“徐清然?”察覺到他的晃神,沈廷煜喚了他一聲。
把他扶起來後,主動道歉:“抱歉,是我一時沒控製好發揮和精神力,你沒事吧?”
徐清然收回放在他右眼的心思,回道:“沒關係,你這不是護我護得挺好的嗎?”
沈廷煜聽了,莞爾輕笑。
徐清然心裡還裝著事情。
他剛剛見到的人……是沈廷煜?確實,那樣的發色眼睛,還沒徹底長開就已經有過人之姿的樣貌。這麼優秀的搭配,也就隻能是年少時期的沈上將了。
不過,那是什麼?是沈廷煜的過去嗎?為什麼會突然讓他看見?
係統的解釋來得及時:「回宿主大大,那是攻略目標的靈魂記憶喔。」
徐清然皺眉:“那又是什麼?”
係統遲疑了一下,回答:「就是兩道靈魂,如果偶然發生波動的碰撞,在那一瞬間產生交疊相融現象的話,有一定的概率會取得對方靈魂記憶的部分碎片。」
「所以宿主剛剛看到的,是攻略目標過去的記憶,靈魂把它用這樣的方式呈現出來了。」
不過,概率很低就是了,而且一般隻會在極高契合度的兩道靈魂之間才會發生。
係統默默想道。
但它的宿主不怎麼一般,所以也不好說。
徐清然接收完信息,又沒忍住看了看沈廷煜的眼睛。
光是旁觀畫麵,都能想象眼珠子被人直接戳破的那一刻,是多麼鑽心裂肺的痛。沈廷
煜倒也能忍,愣是一聲都不發,好像如果沒忍住,就等同於在向那個男人妥協。
說來,那看起來也挺變態的家夥,又是誰?
難道……是金翼營的那位總司令?
徐清然若有所思地跟著沈廷煜往房子的方向回去,突然想起他們剛才的訓練,關心道:“說來,你呢?還好不?”
“剛才看你的精神狀態,不怎麼穩定。”
沈廷煜輕歎:“確實不太好。”
“不過相較之前幾次,算是不怎麼嚴重了,回房注射一支抑製劑就行。”
徐清然跟著他來到書房。
看他從角落的金屬櫃子裡拿出混著鎏金色彩的神奇藥劑,熟悉拆開,麵不改色往自己手上紮針。
這一幕,徐清然就不怎麼看得了。
他把視線挪開,怕自己再看下去會因為觸碰不好的回憶而暴走。
沈廷煜注意到了,弄完後對他說:“你好像很不喜歡打針。”
徐清然:“不是不喜歡打針,是純粹討厭針這個東西。”
可能是因為剛剛窺見了沈廷煜的一些過去,他沒有避開這個話題:“以前有人曾經用這個東西,往我身上紮毒。”
“從那之後,我信不過任何一支針。”
“原來如此。”沈廷煜說道。
就像個安分的聆聽者,沒有再深入追問他不想說的,也沒有認為他這樣的厭惡態度過於敏感或極端。
徐清然回房之後,拿著光板搜索了兩個事情。
第一,就是金翼營的總司令。
對方沒有沈廷煜那樣低調,加上身份原因,所以網上關於他的照片有很多。
搜出來的人名字叫穆子玥,是凱安帝國現在的大王子。
而他的樣貌,確實跟他在沈廷煜記憶碎片裡看到的一模一樣。
徐清然半個身子靠在書桌邊,心想,這人說不定還是當初派人各種攔截他,想要跟他談合作的幕後人。這麼一想就合理了,這位司令跟沈廷煜現在雖然是同陣營上下級的關係,但實際上是很不喜歡他這位陣營上將呢。
難怪會想利用他,來控製沈廷煜。
徐清然現在對穆子玥有了個極差的印象。
他第二個查的,就是這個世界對於眼睛的醫療發展。
如果按係統所說,記憶碎片就是本人親身經曆無法造假,那沈廷煜的眼睛也複原得太完美了。要不是偶然發現,根本不知道他眼睛受過傷。
徐清然搜了一會兒,搜到了結果。
凱安帝國的醫療技術確實很先進。
對於眼疾,如果有人的眼睛受過嚴重創傷徹底壞死,他們可以像配假肢那樣,給瞎掉的那隻眼睛換上‘義眼’。這個義眼不僅能夠高度還原眼球的外觀,甚至還能重新連接神經,把捕捉到的影像傳輸大腦,形成畫麵。
功能跟真的眼睛沒什麼差彆。
徐清然查完後算是理解了。
他沒有刻意去問沈廷煜
這個問題,知道了就默默記著。畢竟當事人如果哪天想說了,就會主動說出來。
轉眼,又過了一周。
終於要到徐清然跟沈家人見麵的日子。
沈家舉辦家宴的雲天樓在天神係的某一顆宜居星,從天狼係過去要一段時間。他們周五接了沈天逸就直接出發了,周日早上才抵達預定好的酒店,
沈天逸一到酒店就撲床上補覺了。
徐清然看得跟著犯困,還不習慣這個世界有精神力可以幾天不睡覺的規律,洗把臉後也躺在另一張雙人床上,埋頭休息。
一覺睡到下午三四點。
起來的時候套房裡很安靜,隔壁房的小孩估計還沒醒。
徐清然微微睜開眼,麵朝的方向正好是大床的另一邊。
沈廷煜坐在床的邊緣,半身靠在床頭處,倆人之間還隔著很大的空隙,倒是把安全距離把控得很好。
他穿著一件長袖白襯衫,領口微敞,休閒中透著幾分散漫的模樣,跟他平時穿著軍裝相比,少了那點禁|欲感。沒人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總是那樣的冷淡,手裡光板倒映在他眼裡的光芒,都照不透那兩池深淵。
心思細膩的沈廷煜,很快就察覺到了他的注視。
轉過頭來時,眼底就多了那不知真假的笑意:“不好意思,我吵到你了嗎?”
徐清然沒有回話,腦袋還處於開機狀態,不想做任何思考。
就是視線恰好落在沈廷煜說話時微動的喉結上,再看看他整個人,腦子裡忽然就冒出‘秀色可餐’四個字。
是因為靈魂記憶的原因嗎?怎麼突然就對這個狗男人有了傳說中的美強慘濾鏡?
徐清然往被子裡縮了縮,在這舒服安逸的環境下,不是很想起床。
問他:“你怎麼在這裡?”
沈廷煜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回道:“因為另一間房,天逸占用了?”
酒店定得臨時,定的時候隻有這種兩室的套房了。
一間沈天逸睡著,另一間就是徐清然現在躺著的這裡,兩間都是雙人大床。
徐清然橫眉道:“他是你的小侄子,你不是應該跟他待一起更合適嗎?”
沈廷煜笑道:“你猜猜在家裡,為什麼要把他的房間跟我的上下隔開。”
E型的臭習慣啊,連血緣至親都不放過。
日常相處靠近還行,唯獨在休息這種私人事情上計較得特彆多,也不知道怎麼來的臭毛病。
徐清然的腦袋慢慢清醒,想到另一個問題:“你連天逸都不能接受,那你還能容忍跟我待在同一間房?”
忽然意識到之前鬨脾氣跑去蹭他的床時,是多麼挑釁的一件事。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沈廷煜正低頭看著他的光板,好像在處理重要郵件。
停頓了一會兒,沒有側頭看他,隻一邊繼續手裡的動作,一邊回應:“嗯。”
“你的話,確實可以。”
徐清然聽得微怔。
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因為他是極端者們天生就不會排斥的D型。
沈廷煜可能以為他不習慣,又說:“放心,我的精神力儲備可以讓我接下來幾天不睡覺也沒關係。你如果介意,我晚上不會跟你搶床。”
徐清然又躺了一會兒,看時間差不多了才起身下床。
走到行李旁翻找換洗的衣服和浴巾時,順便跟沈廷煜說:“你放心,我是無比‘包容’的D型人士,沒有某些特定人群的矯情脾氣,這床上就算躺四五個人我都能睡。”
丟下這句話,他就去洗澡了。
沈廷煜氣笑出聲。
洗完出來沈天逸已經起身了,趴在沈廷煜的腿邊,叔侄倆盯著平板盯得入神。
徐清然正疑惑,就見沈天逸激動地跳了跳:“要去要去,我要去這個遊樂園嘛!我都還沒去過!”
“哇,後天這裡還有朵莉莉的線下演唱會!”
沈廷煜無情道:“我沒有票。”
沈天逸撇了撇嘴。
徐清然聽到這裡,才想起戚朵給過他兩張線下演唱會的票。而且那還是無截止期限的特殊VIP票,隻要拿著它們,可以任意選擇一場線下的演唱會參加。
他從錢包裡找到那兩張隨身攜帶的票,跟沈天逸說:“我有。”
這一刻,沈天逸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位偉大的神明。
徐清然笑了一下,抬眸對著沈廷煜說:“不好意思,我這票隻有兩張。”
“沈上將看起來不像是會對演唱會感興趣的,到時候你就在酒店裡等我們吧。”
沈廷煜:“……”
幾人準備好之後,就往雲天樓出發。
二十來分鐘的時間就到了。
雲天樓是個老牌酒樓,還獲得過帝國王室頒發的榮譽認證。
據說他們的食物做得很不錯,許多有錢人舉辦婚宴或是各種宴席時,都喜歡挑這個地方。規格還挺大,樓層也有十來層,從外觀看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小酒店。
沈家預定的小廳在8樓。
徐清然跟著沈廷煜他們上去,正要往說好的廳房號過去,突然在走廊的見到幾道熟悉的人影。
有點像是……徐家那裡的人?
“你們先過去,我忽然想上個廁所。”徐清然對沈廷煜說道。
不等他回答,就轉身快步走掉了。
“哎呀,謝謝張董賞臉出席!”
“徐董客氣了,咱還有大把生意合作往來等著談呢!”
徐清然跟著徐家幾人離開的方向走去,在同層樓尾端的另一個小宴廳,見到外麵招待的徐父。
再看看宴廳入口處掛著的牌子,他瞬間頓悟。
哎呀,原來是他那位同父異母的弟弟,徐清安的生日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