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30 這個世界更溫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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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不震驚、不失落, 那一定是假的。

但楚留香不愧為楚留香,他隻用極短的時間就接受了這件事,甚至還能翻過頭來勸說秦蔻放寬心。

夜晚十一點, 這個在古代來說已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時間,現代的大樓中仍是燈火通明——甚至大城市的工業園區,從十一點到十一點, 都是下班打車的高峰期。

透明的落地窗外, 隔壁大樓像是一棵會發光的巨樹,而他自己,也正身處於一棵發光巨樹的內部, 享受著一種簡直比神仙還要舒服、還要安逸的生活。

他朝秦蔻微微一笑, 隻道:“文字總有儘時, 冒險卻永無止境, 我楚留香的一生,想來八本短短的書是寫不完的, 再者說……如今我身在此處,豈非也是熊大師從來沒想過、從來沒寫過的?”

秦蔻忍不住笑了, 說:“你這樣豁達, 我是真沒辦法再說什麼安慰的話了, 想來想去,也隻有五個字能告訴你。”

楚留香挑眉:“哦?哪五個字?”

秦蔻搖頭晃腦道:“當浮一大白。”

楚留香大笑, 撫掌道:“好!”

不過,秦蔻的家中是沒有白酒的,她家隻有啤酒。

Livehouse當然也做酒的生意, 僅憑樂隊包場演出或者分成的收入,絕大多數的演出場地都是虧本的,當然, 秦蔻比較特殊,因為她的店……房東是她爸,而且她們家還是開裝修公司的,裝修的費用也省了一大筆。

所以沒有房租和裝修的秦蔻開店開得毫無壓力……一年前她去首都開個同行組織的行業論壇時,大家提到的普遍困境就是現在的收入已經無法維持持續走高的房租了……當時的秦蔻安靜如雞,一句話不敢說。

所以大部分的livehouse都想著要走酒水生意。秦蔻自己也覺得,演出總需要中場休息的,有個賣水的地方,買點東西喝一喝,休息休息,其實很好。

所以她經常會買各種各樣的新奇精釀會來試,為了選品嘛。

她心情不錯,腳步輕快,拐進廚房裡頭打開冰箱,一陣宜人的冷氣鋪麵而來,然後她挑挑撿撿,從碼得整整齊齊地精釀啤酒中選了幾瓶粉藍包裝的。

又順便去敲一點紅的門,一邊敲一邊喊:“出來喝酒哇,你怎麼還沒洗完?”

房間內依然在尷尬的一點紅:“…………”

在背後說人小話的秦蔻理直氣壯、完全沒有半點不舒服地繼續敲門。

他站起了身,隔著門板同秦蔻說:“好,就來。”

然後象征性地用吹風機吹了吹他濕淋淋的頭發,隻吹個半乾,就隨手紮起,推開門走出去。

楚留香正端著啤酒和玻璃杯要上樓去,瞧見他出來,便說:“秦蔻說樓上便是頂樓,有露台,今日上露台喝酒去。”

一點紅張了張嘴,問:“她人呢?”

楚留香說:“說是要去樓下買點吃的。”

一點紅皺眉:“現在?”

夜間十一點,也就是子時。

這個時間,在他們那裡,早沒有普通人家在外活動,在路上碰上的,不是殺人越貨的強盜,就是像他這樣的,以殺人為職業的殺手。

而現代……這個時間,雖說大樓裡還有許多人家的燈是亮著的,然而隻需往樓下看,便能瞧見在路燈照亮的範圍之外,仍有許多地方是完全黑暗的。

他是殺手,一眼就能看出什麼地方安全、什麼地方不安全。

楚留香自然能瞧出他此刻在想什麼,寬慰他道:“放心,小區外頭開了許多飯鋪,現下人不少的。”

一點紅道:“我去找她。”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微笑著看著他,並沒有說什麼。

一點紅帶上手機,就出門了。

而另一頭的秦蔻,其實也才剛剛出門,此刻正一邊用手指轉著鑰匙圈一邊等電梯上來。

她是住在頂樓的,這個戶型的露台相當之大,秦蔻當年之所以選擇住在這套房子裡,就是因為想象著以後可以和樂隊的朋友們在露台上吃著火鍋唱著歌,來個即興演出什麼的。

後來,樂隊解散,大家各奔東西,露台這種地方嘛,沒人的時候自己也懶得去,好在每周都請阿姨來打掃家裡,乾淨也很乾淨,想用隨時可以用。

今天興致起來了,想喝點小酒,又感覺不來點烤串花生毛豆什麼的實在差點意思,叫外賣跑腿吧……也不合適,過來都不知道多久了,反正就在樓下,還不如自己去買。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本樓層,那扇厚重的門慢慢地打開,秦蔻走進去,摁了個1層。

電梯門合上一半,忽然又打開了,秦蔻抬頭一看,一點紅穿著T恤和短褲,高高紮著馬尾,雙手插兜,麵無表情地走了進來。

秦蔻“嗯?”了一聲,問他:“你怎麼出來了?”

一點紅漆黑的眸子垂眸看她一眼,淡淡地說:“太晚了。”

秦蔻笑了:“你擔心我?”

黑衣的殺手意義不明地哼了一聲,沒說話,走進電梯站好,等著電梯下到一樓。

電梯啟動,那種奇異的失重感再次籠罩住了這個小小的空間。

秦蔻小姐顯然是個很擅長社交的人,她興致勃勃,即便對著一點紅這樣一個悶葫蘆,也沒有絲毫的異樣,問他:“雞爪吃麼?我家樓下有家店,買的脫骨檸檬雞爪很好吃呢,不過有一點點辣哦,我再買一點五香的給你吃。”

冷泡的雞爪,冰冰涼涼,爽口彈脆,簡直就是用來下酒的最好的搭配!

一點紅張了張嘴,隻道:“不必管我,我都行。”

有那麼一種人,是相當討厭的,被問到吃什麼喝什麼要什麼的時候,他們往往會含糊地回答“都可以”,但人家真的隨便買了之後,這類人卻又立刻會跳出來,這裡也不滿意、那裡也不滿意。

這也就導致了“都行”,幾乎成了社交活動中最令人不喜的語句之一。

不過,一點紅這話倒不是說說而已,他畢竟是個吃喝都經常隨意對付的人,對很多事情一點要求都沒有,好養活得要命。

他說隨便,那就真的是隨便什麼都好。

秦蔻乜了他一眼,說:“那怎麼行,你這個人怎麼一點脾氣都沒有。”

一點紅:“…………”

一點紅古怪地道:“……你認為我一點脾氣都沒有?”

秦蔻斜著眼睛看他,雙手抱胸,說:“嗯哼?不是麼?”

他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電梯發出“叮”的一聲,原來是一層已經到了。

電梯門一開,獨獨屬於夏日的熱氣就卷了進來,即便是夜間十一點,X市也並不涼快,蟬鳴自樹影間落在地上,揚起來,再被往來行人的拖鞋踩下去,悶悶地鋪在地上。

秦蔻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走出了電梯,黑衣的殺手自那句話後就很沉默,慢慢地跟在她的背後走,像是一條漆黑的影子。

他現在非常感同身受,為什麼秦蔻要說:全球變暖,現代人的衣服如果還和你們那時候一樣,真是得活活熱死。

她穿著家居服,一件寬鬆柔軟的棉T,一條隻到大腿中的短褲,露著一雙白且修長的腿,腳上踩著人字拖,每走一步,就會在地上發出一聲“嗒啪”,像是要在這滿樹的蟬鳴中也找一找自己的位置似的。

他目不斜視,控製著自己的目光絕不移到她的肩膀以下。

秦蔻又轉過頭來看他一眼,站在原地等他跟上來。

於是一人就變成了並排走著,殺手的眼睛一斜,就隻瞧見她的鼻尖上沁出了一滴亮晶晶的汗,脖頸處的碎發也有些黏在了皮膚上。

他……他倒是還好,習武之人,對寒暑的忍耐力自然比常人要大上很多。

秦蔻抱怨:“每年夏天都這樣,大半夜的熱氣都消停不下來。”

一點紅道:“走過這一遭就好了。”

秦蔻:“啊?”

一點紅淡淡道:“我記了路,下次這種事,我來就是。”

秦蔻:“行,那就謝你咯,紅兄。”

一點紅不覺笑了笑,低聲道:“好……走吧。”

一人一同往小區外頭走。

X市其實沒有太大的夜生活氛圍,不像兩廣那邊,半夜一兩點出門,街上還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這個時間點,真要上街去,人其實沒有那麼多,而大雁塔那邊的不夜城……其實就是條燈具很足的商業街,這個時間點也沒多少人了。

也唯有小區外頭彙聚了眾多宵夜的街道,現在還熱鬨些,秦蔻所在的小區外不是那種擺攤位的小吃街,就是一條飯店很多的街,夏天到了,很多在外頭擺桌椅賣烤串的、賣豆皮涮牛肚的、還有賣涼皮的。

——當然,涼皮這種東西,到了晚上就不太新鮮了,老X市人晚上都不怎麼會選擇吃涼皮。

在這裡能聽到的最多的聲音,就是推杯換盞聲,外加上喝了酒的男人吆五喝六的吹牛聲,一點紅一眼瞧過去,就看見了幾個滿臉橫肉的胖子,穿個背心也不好好穿,把下擺撩起來,露出好似懷胎月的肚子。

一點紅:“…………”

他皺了皺眉,下意識地去擋了一下秦蔻,好不叫她看見這場麵。

倒不是說傷不傷風化的問題——千年之後的風化問題他還沒摸清楚,不是很好評價,這個主要是醜,看起來惡心。

秦蔻說:“嗯?怎麼了?”

一點紅:“……沒事,走吧。”

他們拐進了家鹵味店,酸辣檸檬脫骨雞爪來一點,鹽水花生毛豆什麼的也來一點,既然來都來了……乾脆把各種鹵貨都買一些回去,順便還買了幾斤小龍蝦——香辣的和十香的對半開。

小龍蝦這種食物,秦蔻是比較無感的,倒不是說不好吃,主要是麻煩——她對所有要剝半天殼、把手弄得油膩兮兮的東西都沒什麼感覺,螃蟹啊、皮皮蝦啊都是這樣。

不過,說不定他們會喜歡呢?

她拿著手機在櫃台前結賬,一點紅走過來,十分自然地拎起了東西。一人順著那條路回去,一直到上了電梯,他才忽然開口:“我的脾性並不好。”

秦蔻:“嗯?”

他的目光掃過秦蔻,又迅速收了回去,聲音有點冷:“你看過了《楚留香傳奇》,應該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既然如此,她就不該對他毫不設防。

早在那天經過那地下車庫時,一點紅就已經看出來了,秦蔻是一個對危險幾乎毫無察覺的人,無論是電梯、地下車庫,還是夜半走過一群喝著酒的中年男人,她都是心不在焉、毫無自覺的。

對他也是這樣。

黑衣殺手立在原地,說這話的時候甚至都沒去看秦蔻一眼,目光隻是平視著前方,臉上沒什麼表情。

他四肢頎長、猿臂蜂腰、五官冷硬,帶著一股殘酷的野性與迫人感,生得不算是頂頂英俊,卻有一種彆樣地、充滿危險的魅力。

秦蔻站在他的身邊,隻覺得鼻尖裡都是那股……香辣小龍蝦的味道。

秦蔻:“…………”

秦蔻:ORZ

對不起,知道你心情很複雜,但是小龍蝦真的……比你迫人多了啊!

她又不由覺得好笑,覺得這個人一定很不擅長人際交往。

隻有不擅長人際交往的人,才會主動的把自己的傷口袒露出來,用一種傷敵一百、自損一千的方式去……試探彆人,還總覺得自己的話術特彆高明、彆人一定看不出意圖……其實很笨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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