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06【二更】 一些痛苦的reacti……(2 / 2)

或許發生這件事時,他會陷入情緒之中,身不由己,才與翠濃那樣強烈的互相折磨著。

可是此刻,他坐在這裡,用一個旁觀者的視角再去看時,他忽然被一種強烈的自責所擊中了,他痛恨自己不健全的人格,他痛恨自己明白得太晚……他痛恨自己根本就不會去愛彆人、也沒資格愛彆人……

他隻喃喃道:“幸好……她還沒死……”

無論他還會不會遇到翠濃,愛上翠濃,但幸好,這時候她還沒死,還沒遇到自己。

他又一次端起了啤酒罐,用一種自虐般的態度飲下了半罐,抬起頭來時,他的眼神已經有些迷離了。

他有點乖乖的,抬著頭望著秦蔻,喃喃地問:“還有酒麼?”

啤酒的度數對於一個沒喝過酒的人來說不低的。

秦蔻皺了皺眉,似乎想要拒絕他,楚留香卻站起來,笑道:“還有,你還要接著喝麼?”

傅紅雪點點頭,看起來像是一個偷喝酒喝多了的學生。

楚留香失笑:“你等一等。”

他站起來又去拿酒,傅紅雪又垂下頭,接著往後看。

酒精似乎使他振作了一點,楚留香回來,又給他一罐啤酒,他捏著那個酒罐子,就好似捏到了什麼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放手。

而天書之中的他,已為複仇失去了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他原本擁有的東西就很少。

但他似乎毫不意外。

他似乎已被痛苦所擊倒,又被痛苦所裹挾,這些事明明還沒有發生,但隱隱約約,他卻覺得,如果自己沒有來這個奇怪的地方,看到這本奇怪的天書,他的命運就會是如此,分毫不差。

但他本來就沒有資格快樂。

他的名字、他的家庭、他的使命。

擁有這樣使命的人,到底有什麼資格去快樂,去追逐愛情和友誼?他不配……對,母親其實說得很對,他不配的,在殺儘仇人之前,他根本不配擁有任何東西,假如擁有了,老天就要懲罰他,所以老天才收走了翠濃,所以老天才讓他的身上有這樣的病痛與殘疾!

傅紅雪竟已為自己身上所有的悲劇找到了理由!他無限的壓縮著自己原本就渴求不多的東西,他把自己生而為人所應該享有的感情全部都歸結於自己不配上,也許隻有這樣,他才能活下去,才能支撐著走完這段路。

仇恨、對,隻有仇恨是嚴肅的,是他的使命。

他緩緩地翻著頁,一口一口地喝酒,穩定心神,接著往下看。

十多年前的那場慘劇,那十個圍剿他父親的殺手究竟是誰聚集起來的?幕後主使之人,好似已要露出自己的馬腳了。

他的手在顫抖,心也在顫抖,長久的忍耐、長久的煎熬,他想要的答案,是不是已全在這裡?

答案是一個女人,一個曾愛過他父親、又被他父親玩|弄後拋棄的女人,丁家莊曾經聲名顯赫的白雲仙子,丁白雲。

自古奸|情出凶案,這道理本是人人都懂得,但一個人若是死在了這樣輕佻的事情之下,又在死後仍令無數人在痛苦之中掙紮近二十年,這又實在很荒謬、很可笑。

傅紅雪的眼眶已經通紅。

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想。

白天羽是英雄、是父親、是能主宰自己的神。

他是兒子,是卑幼,與父親之間沒有對錯,隻應當有崇敬與服從。他這些年的仇恨與痛苦,是嚴肅的,是神聖的,不管是什麼事,都無法消解這種嚴肅!

無論如何,他要殺死丁白雲!

他的指節發白,緩緩地翻到了下一頁。

葉開站出來,葉開阻止他,葉開有一件他永遠也不想談起,如今卻不得不談起的事情。

“白天羽根本就不是你的父親,花白鳳根本就不是你的母親,彆人家的仇恨,與你其實連一分一毫的關係都沒有——”

傅紅雪茫然地瞧著。

他茫然地瞧著這行字,似乎一時之間無法理解這話語之間的意思,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在這個瞬間,其實他根本就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隻是機械地往後翻頁,機械地閱讀著後麵的內容——

原來,白天羽的正室夫人是個心機非常深沉的女子,她無法阻止她的丈夫在外頭招惹女人,卻很明白他的心。

她早已經有了法子要白天羽與花白鳳斷絕關係,但她很明白,孩子連接著他們,隻要花白鳳手中有白天羽的骨肉,那麼他們之間就永遠有聯係,所以她就買通了花白鳳的接生婆,在她剛剛生產完,虛弱至極的時候,用一個彆人家的孩子,換走了他們白家的孩子。

這個白家的孩子,被一戶姓葉的人家收養,取名叫葉開。

這個“彆人家的孩子”,被取名為傅紅雪,在他才剛剛能懂事的時候,就被告知,你出生的那一天,是你父親死去的那一天。

其實根本不是。

彆人家的孩子。

輕描淡寫五個字,仿佛他的來曆全然不重要。

對白夫人來說,他的來曆當然不重要,把花白鳳騙得淒慘、把他們白家的孩子帶走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來曆……他的父母,他本來應該有的名字……被全然抹去,隻有被代替的人生,被代替的仇恨與責任。

傅紅雪盯著“彆人家的孩子”這五個字看,久久不動,久到秦蔻甚至以為他已經死了,坐在這裡的是他的屍骨。

她有些不安地看了阿楚哥一眼。

直接把這本書丟給傅紅雪看,用猛藥去治頑疾,當然是秦蔻想出來的策略。

這種策略其實很危險,因為他極有可能會被治好,也極有可能直接被打擊到死。

秦蔻之所以還是選擇這麼做,是因為她看到了這本書的最後。

在這本書的最後,傅紅雪在那樣的情況之下得知了真相,他當然已近乎崩潰,但他還是遲疑著說了一句話。

他說:“我已不會再恨任何人。”

然後轉身走下樓去。

那時他已經為複仇經曆了太多太多的痛苦,在終於知道真相之後,他的大腦是無法去反芻那些字裡行間的深切荒謬的,他所說出的一切話,都是完全出自本能,出於他自己的個性。

他很堅韌,他也很善良。

他什麼都能撐下來。

而現在,他並沒有愛上翠濃,也沒有失去翠濃,也並沒有為白天羽開始殺人,一切都還早,他在這時止步,也決定能撐得下來。

秦蔻盯著傅紅雪,去觀察他的反應。

傅紅雪的眼眶通紅、麵色蒼白,他一動不動,忽然之間又好似中了毒一般,蒼白的臉忽然開始發紅,呼吸變得急促而痛苦,他的冷汗滾滾而下,手中的閱讀器掉落在地上,他忽然站了起來,好像想要逃離、快一點逃離。

但他沒能逃離得開!

他忽然重重地要跌倒!楚留香反應極快,伸手便扶住了他,卻隻感覺這少年人的身軀劇烈地顫抖著,肌肉緊張而僵硬,已一種他無法控製的頻率痙攣起來。

噗得一口,他吐出一口鮮血,鮮血落到沙發和地上。

楚留香沉聲道:“他發病了!”

花滿樓已疾步出來,扣上傅紅雪的腕脈,秦蔻頭一次瞧見彆人吐血發病,臉色也不太好,但也不說話,怕分了花滿樓的心。

花滿樓溫聲道:“無妨,就是心緒太過激蕩引發的,無甚大礙,阿楚哥,你內力深厚,可否幫他一把。”

楚留香道:“當然。”

他伸手就在傅紅雪身上點了幾下,也不知道是點了哪幾個穴道,他的痙攣慢慢平靜下來,整個人虛弱至極,一句話沒說,又昏過去了。

昏也正常,一天一夜沒吃沒喝,噸噸噸了兩罐度數不低的啤酒,身上本來就帶病還受了這麼大的刺激……

休息一會兒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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