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諭愣在原地,看著檢測儀上清晰的腹部掃描圖,難以置信。
醫生用激光筆指著屏幕上一團“凝固物”,笑著說:“這裡就是您的生殖腔,蟲崽們正在裡麵發育,蟲母身體孕育生命的速度是普通人類的五倍,所以,現在就能看清蟲卵的模樣,估計一個月後連蟲類肢體的血管都看得清了。”
另一名醫生說:“……冕下?您睡著了?怎麼不說話?”
言諭輕聲道:“我冷靜冷靜。”
清瘦的青年還帶著清晨露水一樣的青澀感,眉眼間很清秀,像人類社會剛高中畢業的大學生,儘管氣質溫柔,但纖細的骨骼和細長手腳都很單薄,像一張紙,輕鬆就能揉皺了,無法讓蟲族覺得他是隻成熟的蟲。
雖然蟲母冕下的閱曆比年老的蟲族還要豐盛,性子穩重,但蟲族仍對他有沒來由的愛憐疼惜,每次雌蟲生育保障中心提案希望蟲母冕下繁育後代都被議院駁回了,理由是覺得他還小,還是一隻天天撒嬌耍賴的小蟲崽,而不是賜予蟲族生命的母親。
不過,蟲母肚子裡可能有五六十個蟲卵等待降生——這樣的認知對蟲族來說還是無比激動的,醫生們把這消息火速傳遞出去,同時也很擔憂蟲母冕下脆弱的身體,能否承擔起生養的重擔,一番討論後,醫生們決定:“冕下,事不宜遲,我們就先走了,這就回去定製養護方案。”
不須回應,醫生們腳步颯遝著離開,言諭木訥望著他們背影。
哈蘇納半跪在言諭麵前,視線停留在他平坦的腹部,儘量小心地說:“我們言言這裡麵……有了小蟲崽?”
言諭垂眸,深呼吸一口氣,“看起來是的。”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這確實超出了他的認知,人類社會的男性不能生孩子,但是蟲族的蟲母卻把產卵當成家常便飯,一胎好幾十,一年好幾胎,簡直沒節製,不管怎麼做心理建設,言諭仍舊難以很快就接受。
哈蘇納看出來他的恐慌,溫聲安慰道:“彆怕,生產時除了腔口打開會疼,蟲母產卵的過程通常沒有太多痛苦,因為卵本身不大,劃過產道的時候——”
言諭捂住他的嘴,“彆說了,先生,你這麼一本正經地給我科普,我會想挖坑把自己埋起來。”
哈蘇納忍不住笑起來,拿開他的手,安慰說:“這沒什麼不好意思說的,您和陛下兩情相悅,小蟲崽就是這份喜歡的產物,我們可以淡定的接受它。您現在不想聽沒關係,晚上沒有蟲的時候,我單獨給您講,我敢保證,就算醫生也沒有我了解的多呢。”
言諭苦笑,“其實,我隻是不知道怎麼跟哥哥交代,總感覺哥哥會生氣的。”
哈蘇納低頭抿唇一笑,抬眸說:“按我對元帥的印象,他應該不會很高興,雖說蟲族都希望您可以生很多小蟲崽,但是元帥一向心疼您……反正晚上元帥會來找您吃飯,您問問不就知道了?”
言諭捂著臉,說:“我問不出口,先生幫我吧……”
哈蘇納笑道:“好。”
想了想,又安慰他:“彆緊張㈧[]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會沒事的。”
不出小半天,蟲母冕下揣了小蟲崽這件事就光速傳遞到全帝宮了,帝宮門口站崗的比絲倫蟲族們爭著搶著要來看蟲母冕下,護衛隊化身蟲型滿帝宮亂飛,雄侍們的熱情全部融化在蟲母冕下身上,恨不得每天把蟲母冕下擺在眼前24小時看護著。
他們都把言諭當成了易碎物品,把所有尖銳裝飾品都換成了木頭和海綿泡沫的,對他百般照顧,幾乎到了苛刻外部條件的地步,就連隻蒼蠅飛過帝宮,都得被抓下來數數幾隻翅膀,彆翅膀太多了吵到冕下耳朵。
晚上,慕斯如約而至,他一身筆挺軍裝,挺括高大,站在那裡就有賞心悅目的舒適感,猶如一杆槍,震住了帝國所有的風波。
慕斯的眼睛在看見言諭的時候就溫情下來了,他拎來了很多新鮮瓜果,往桌子上一推,笑著說:“言言,看哥哥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言諭硬著頭皮湊過去,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慕斯一邊笑一邊從儲存箱裡取出密封保存的物品,解釋說:“這時我在遙遠海域星洲巡航時捕捉到的深海鱈魚,很新鮮的,這是流放星係裡特有的安神草,拿來煮奶最好。附子蟲用來煲湯,金絲繭蛹炸成金黃色,咬一口酥脆香甜,外星係特產的青菜方便做,在水裡燙一下就很脆爽了,還有——”
慕斯拿起一件厚實的純白衣袍,披在言諭肩上,把肩頭的係帶細心地打成貴族結,拍了拍袍角的碎屑,溫聲說:“這是我在野外巡邏時遇到的高階星獸皮做成的襖袍,想著你應該會喜歡,就叫蟲裁了一件給你,還合身嗎?”
言諭點點頭,慕斯看見他就笑,揉了揉他的頭發,問:“哥哥不在這陣子,有沒有什麼意外發生?”
言諭稍微錯過他的目光,“沒有。哥哥坐吧,該吃飯了。”
慕斯放心了,挨著他坐下,不大一會兒,餐食擺放整齊,言諭吃飯也挑挑揀揀,慕斯看了他幾眼,插了塊奶油蛋糕放在他盤子裡,言諭心不在焉嚼了幾口咽下去,一副味如嚼蠟的模樣。
慕斯擰著眉頭,問:“你不是最喜歡吃蛋糕了嗎?是胃口不好?還是飯菜不合心意?我叫廚房重新做。”
言諭忙說:“不是,我不餓。”
慕斯伸手摸了摸他額頭,“不發燒啊,生病了?”
言諭依然搖頭,“沒事的,哥哥,你吃吧,我陪你聊聊天。”
哈蘇納端著營養液走進來,看著他們倆麵麵相覷,垂眸淡然地把兩杯營養液推過去,“這杯是元帥的,這杯是加了野草莓糖漿的,甜度超標,給冕下喝吧。”
言諭最近是最喜歡喝營養液的,自然是眼睛都不眨就喝了個光,但也不能一杯接一杯喝吧?慕斯狐疑的看著他,問哈蘇納:“到底怎麼回事?”
慕斯心細如蜘蛛的絨毛,眼尖地看見營養液裡混雜的異色物質,“那是什麼藥嗎?”
慕斯很敏銳,那確實是舒緩生殖腔被撐開的疼痛的藥物。
畢竟初次懷孕的蟲卵數量不宜太多
,青澀的蟲母會很辛苦,消耗體力。但是也是奇怪了,言諭生殖腔的蟲卵異常多,遠遠超出醫院估算,一顆擠著一顆,透明晶瑩,像葡萄粒,很快把腔壁撐成了薄薄一張紙,從肚皮上看不出來,但也隻是暫時看不出來而已。
言諭欲蓋彌彰說:“是,我最近睡不好,這是用來安眠的。”
慕斯挑著眉,點點頭,“那晚上要多保暖,你從小就怕冷,實在不行,這幾天哪也彆去,就好好休息,哥哥最近在首都星,可以陪你。”
言諭乖乖點頭,心說還是算了,彆告訴哥哥了,心理壓力太大。而且哥哥很忙,忙著處理犯罪事件,現在首都星興起了一種新賭場,什麼都敢賭,大至星際各族大事,小到隔壁區代表機甲特戰隊能贏幾場,還賭蟲族的第五個家族——隱翅蟲家族能不能和當年絨蟻族一樣強大?
新舊政權更迭下,阿加沙指揮官在星際戰場上屢立奇功,同時,聽聞他與蟲母冕下有一段舊情,雖然沒成功,但是也算轟轟烈烈。賭場也有長期大賭約,就是賭會不會有雄蟲頂替伊黎塞納陛下,成為蟲母寵愛的雄蟲?
帝國的蟲仍然對蟲母隻想要一隻貼身王蟲不滿意。
慕斯說起這些事,表情不是很愉快,“伊黎塞納陛下最近在忙什麼?我怎麼沒看見他?他要是對你不好,我就去問問他到底怎麼想的。”
言諭搖頭說:“沒有,他也很忙,蜂族內政不少,費馬監察官畢竟沒經驗,時常把事情做的一團糟,他回去主持工作了。”
言諭看著哈蘇納,眸中有懇求之意,哈蘇納會意,貌似不經意說:“不知道元帥有沒有想過,如果冕下和陛下有了小蟲崽,要取什麼名字?”
慕斯靜默一瞬,隨後,用餐刀一刀切斷芋泥餐包,勒緊的聲線低聲說:“我的言言還這麼小,不能生蟲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