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明亮,靜謐,奢華,高級香氛彌漫鼻息,當季秀款稀疏地掛在展示區,一排隻掛四到五件。奶白色麂絨沙發擺在休息區,搭配極簡茶幾,上麵放著極美的半苞芍藥花,金色甜點架,兩杯熱氣騰騰的咖啡,以及五六瓶放置在托盤上的普娜礦泉水。
鬼知道店長在接到巴黎總部打來的電話時有多惶恐,拿紙拿筆飛速記,總部那邊強調,花隻能是淺色芍藥,水隻能備250ml玻璃瓶Panna,搞得全店把固定拿來招待客人的聖培露全部撤掉。
看似這麼簡單的幾樣東西,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準備,真是折騰得人仰馬翻。
當然,這些都隻是小助理們乾的輕鬆活,最折騰人的在後頭。在短短一個多小時裡,總部愣是把戛納尼斯等南法區的所有高定展示品全部運到摩納哥,紮堆的高定秀款一波又一波往店裡運送,全店上下除了開業那天,還沒見過這種熱鬨場麵,誇張得像辦秀。
秦佳苒坐在沙發上,直接宕機了,看著sales們不停地推來展示架,空曠的休息室一下堆滿了各種華麗的裙子,浩瀚璀璨,像綻放不完的煙花,熱鬨地開在她眼前。
她不過是短暫地在謝琮月身邊呆了不到兩天而已,就已經被這種誇張的紙醉金迷震撼到太多次。
和他比,秦家所吹噓的財富完全不值一提。難怪秦家為了攀上謝琮月可以連名聲都不在乎,難怪秦佳彤這麼多年敬職敬業把自己打造成優雅的淑女名媛,因為這種絕對的財富,真的有魔力讓人不顧一切。
店長笑意盈盈地走到沙發前,雙手交疊,鞠躬:“謝先生,非常抱歉,因為時間有限,我們已經加急調過來一批,還有一批在今天下午六點能到。若是您不介意,我們可以先在lookbook上挑選,今晚再送到您的酒店房間。”
謝琮月頜首,看向秦佳苒,簡明扼要:“選你喜歡的。”
秦佳苒知道是選明晚要用的禮服,但沒想到是這種情況,都有些傻了:“這麼多.....怎麼選啊.....”
“那就都買。”他果斷到沒有一絲猶豫,說著就要讓人去這麼乾。
秦佳苒唰地坐起來,去攔他的手,“天啊!謝先生您彆衝動!買這麼多高定浪費錢!”
謝琮月像看傻子,眸光深深地在她臉上落了幾秒。他用一種平靜又不可置信的語氣:“你在擔心浪費錢?”
“有一點....”她難為情地說出口。
花這麼多錢買一件衣服真是浪費,她擁有一件就好了,可不奢求能掛滿整個衣櫃,還不如拿去換錢來的踏實。可這高定能賣的出去嗎?這種東西似乎不太好轉手,二手店回收價格也會很低吧。
秦佳苒不知道該怎麼說,其實她真的用不上這些華而不實的禮服,她眨了眨眼睛,輕言細語解釋:“謝先生,買這麼多就是浪費,不能吃不能日常穿,不能賣掉換錢,而且掛在家裡還占——”
謝琮月眉心一蹙,忽然打斷她,揪住那一句話,一字一頓問:“你要把
我送你的禮物,賣掉換錢?”
秦佳苒噎住,像是被人抓住了小辮子,不是不是,他怎麼就這麼敏感?她隻是舉個例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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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心虛,說出來的話稀碎到不行:“........不,我不是.....”
她企圖靠撒嬌蒙混過關,一個勁兒朝著他討好地笑著,手也去搖他的胳膊,軟軟地說謝先生彆這樣嘛。
sales們都是本地人,聽不懂中文,都低垂著頭,隻當是這女孩在撒嬌,想讓男人多買幾件呢。
謝琮月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送出去的禮物,會被人想著要怎麼賣掉換錢。
“謝先生....你彆生氣,我怕.....”
“我送你一百件,秦小姐。”他一句話擲得沉冷陰森。
謝琮月拒絕她的討好賣乖,拒絕上鉤,隻冷漠地看著她,宛如馬基雅維利幻想中的完美君主,擁有高傲,強大,絕對掌控欲的品格。
但馬基雅維利有沒有想過,他的君主也會難過美人關?
謝琮月輕而易舉就被秦佳苒擊中,鏡片後的黑眸陰鬱如黎明的霧,唯有骨子裡的教養和風度讓他不在公眾場合失禮,可說出來的話字字較勁:“我偏要送你一百件美麗廢品,秦小姐。掛滿你整個衣櫃,塞滿你整間臥室,你若是敢拿去賣掉——”
他微微偏頭,傾靠在秦佳苒耳邊,冷玉的手腕漫不經心搭在膝蓋上,聲音低沉又斯文:“那你以後見我,就不要穿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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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細節到手腕腳腕的量體,翻了兩大本lookbook,試了四十件高定後,秦佳苒終於精疲力儘,多一絲力氣都榨不出來了。
越複雜越華麗的裙子越重,穿脫麻煩,有些設計更是好看不實用,每試一件禮服至少需要三個sales幫忙,時間嘩啦就到了晚上五點,秦佳苒宛如爛泥,癱軟在試衣間裡。
店長對此視而不見,笑得有多熱情洋溢說出來的話就有多冷酷,宛如資本家的走狗:“秦小姐,我們還有五十八套沒有敲定哦,謝先生說了,要您今天把一百套的款式全部敲定下來。我們快快動起來吧!還有好多連秀場都沒上的新款等著您試穿呢!”
“..........”
秦佳苒眼珠子緩緩轉過去,一臉的你瞧瞧我還活著嗎。
那些綢緞釘珠鑽石羽毛在失焦的眼裡化成無數彩色泡泡,這是多麼美麗的懲罰。
癱了幾秒,她忽然來勁了,也不知發什麼神經病,拿起手機,給謝琮月的備注改成:【謝·脾氣大·魔鬼[狗]】,再把手機密碼改成【588888】,以防萬一,就連鎖屏時間也從五分鐘換成了三十秒,她看著自己的傑作,笑出聲,還在鬨脾氣呢,可眼睛裡就是亮晶晶的,比身上那件繡滿了波光粼粼亮片的招搖紅裙還要亮。
謝琮月他就是魔鬼。她不明就裡招惹了一個披著紳士皮的魔鬼,但是魔鬼為她一擲千金,買了一百件高定。
一個月前,還穿著洗到褪色的黑長裙的她有沒
有想過,有一天,她會癱坐無數華美的高定裡,累到氣喘籲籲?是否會有人相信,那樣矜貴的禁欲的男人也會低俗又強勢地在她耳邊威脅,會把她扣在勞斯萊斯後座狠狠地吻?
魔鬼也沒關係。
秦佳苒看著鏡子裡,完全不一樣的自己,手緩緩抬起,珍惜地摸過那些華麗的紋路,魔鬼也沒關係的。
他是謝琮月啊。
她怎麼舍得賣掉他送的禮物。她會珍惜一輩子,當她老了,在新聞電視裡看見仍舊意氣風發的他時,就會想起她在最好的青春時,遇見過最好的月亮。
她會溫柔地告訴自己的孩子,曾經有月亮送了她一百件高定。
想到這裡,秦佳苒忽然摁住心口,有一陣莫名的痛感,從身體裡流過。
這時,悄悄出了試衣間的店長重新回來,滿臉笑容地走到秦佳苒跟前:“秦小姐,剩下的款式謝先生為您全部挑好了。有任何需要變動調整的地方,您可以隨時通過gmail吩咐我。所有需要重新製作的禮服會在六個月後送到您填的地址。”
“選好了?”秦佳苒一愣。
店長眨眨眼:“是,先生為您選好了,挑選的時候很認真呢。我還從沒見過肯如此耐心為女朋友挑衣服的男人。比花錢的時候更很帥哦。”
女朋友。
女朋友?
秦佳苒抿了抿唇,在店長轉身的瞬間,她都沒意識到,唇角翹了起來。
晚餐是在海邊的一家全露天沙灘餐廳,專做法國菜,布置得很有情調,現場演奏的薩克斯悠揚婉轉,濃墨重彩的夕陽就在天邊,伸手能觸,本地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喝小酒,吹海風,講笑話,悠閒又愜意。
晚餐隻有秦佳苒和謝錦珠兩人,謝琮月有酒局應酬,自然來不了。
“下午謝董帶你去做什麼了?”謝錦珠眨巴眼睛,好奇寶寶上線。
秦佳苒一邊切著豬肋肉,溫柔回答:“沒什麼,帶我買了一些衣服。”
“什麼牌子的啊?好看嗎?”
“很漂亮,是Julisaab?我發音沒錯吧?”秦佳苒有些小忐忑,她怕讀錯了被笑話。
“他跟你買Julisaab?成衣還是高定啊?”
謝錦珠瞪大眼,要想,她丫頭片子的時候看上了Julisaab的禮服,賣萌撒嬌求大哥給她買一件,被大哥無情拒絕,理由是你現在才十六歲,要穿那麼貴的衣服做什麼?不把心思用在學習上,一天到晚淨想著奢靡享受。
也不怪謝琮月對她嚴格,是謝家家訓嚴格,規定所有子孫在十八歲之前禁止使用過於昂貴的器物,就連零花錢也得自己賺,就是為了不讓子孫後代養出一身驕奢淫逸的臭毛病。
“對啊,高定,我也覺得太貴了....”秦佳苒提起這事就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