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杯子沒有碎。
那侍應生一個勁的道歉又道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姐,謝謝,太謝謝了。”
秦佳苒笑了笑:“沒事,小心點就好。”
侍應生連連答應,把頭埋低,端著盤子就往後廚的方向而去,腳步比之前更為匆忙。
一個不太重要的小插曲而已,很快,台上的鄭女士也說完,賓客們落座,宴席已經開始。
每一個座位上都放置了銘牌,秦佳苒的銘牌從倒數第二換到了鄭燕旁邊。
原本鄭燕旁邊坐著的是一個一線女明星,位置被換下來,那女明星臉色當場變了,又沒辦法,隻能遵循舉辦方的規矩。
吃到一半,秦佳苒去洗手間補妝,從包裡掏出口紅的時候,她忽然一震,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手腕上空空如也。她大腦頓時一片空白,血液從四肢百骸直衝頭頂。
謝琮月給她的手串不見了。
不見了。
秦佳苒呼吸不了,隻能張著嘴呼吸,試圖汲取氧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可越是呼吸,大腦越是暈眩,仿佛被人扔進了汪洋大海。
怎麼辦?東西不見了怎麼辦?
她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不知所措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手忙腳亂地去拿手機,撥給慧姨。
慧姨守在舉辦方
提供的休息室裡,秦佳苒的電話打來,她第一時間接通,“小姐,怎麼了?”
一陣細碎的嗚咽聲傳來,“慧姨,慧姨,怎麼辦?我的手串不見了,謝先生給我的東西不見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慧姨大驚失色,“不見了?彆急,彆急,我現在馬上過來。”
電話掛斷之後,秦佳苒大口喘著氣,手指緊了又鬆,隨後奪門而出,滿會場焦急地找,找了兩圈,未果,她隻能去找剛剛認識的鄭燕,也就是晚宴的女主人。
鄭燕也沒想到會出這事,當即立斷安撫秦佳苒,告訴她今晚場內的人都是她信得過的團隊,一定不會有人偷拿,如果不小心遺失,若被侍應生拾到,也會送回來,讓她務必放心,安撫完,鄭燕命一波人去現場找,一波人去調監控。
場麵不知不覺出現騷動,眾人都小聲交談,問發生了什麼。
“不知道啊,出什麼事了?”
“聽說是有人東西不見了。”
“什麼東西啊?這麼大排場?鄭董事長親自去調監控?”
“噓,誰知道,吃飯吧,反正不關我們的事。”
好在整個美術館都有監控,雖然現場的光影迷離浮動,人又多,監控畫質並不是很好,但還是很快就找到一個可疑的場景。
一個端著托盤的侍應生撞上秦佳苒。
“麻煩再往前三十秒。”秦佳苒俯身湊過去,試圖看得更清楚。
保安往前調畫麵三十秒,秦佳苒手上明顯還有一串珠子,那侍應生撞過來之後,再看她的手,珠子就消失了。
“是他拿了!”秦佳苒額頭冒著汗水,篤定。
鄭燕也察覺事情蹊蹺,問主管這人是誰,主管看了好幾遍,確認這個人不是今晚的侍應生。
“不是?那是誰?”秦佳苒大腦嗡嗡叫著,快要爆炸了,心裡又急又躁,眼淚忍不住,就這樣啪嗒掉下來。
她飛快轉過身,擦掉眼淚,不想讓自己太丟人。
鄭燕:“秦小姐,您放心,我讓人一一去排查,一定跟您找到,好嗎?”
秦佳苒隻能點頭,就這樣失魂落魄地回到主會廳,孟慧晚焦急地迎上來,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我的珠子不見了。”
“不見了?”孟慧晚錯愕。
“怎麼會不見呢?”
秦佳苒搖頭,眼睛黯淡無光,“不知道…”
孟慧晚握緊她的手:“不要緊,我幫你一起找。走。我去問問穎兒,她有沒有看見。”
-
黃詩穎和周苓之正在洗手間,兩人做這事的時候並沒有想太多,現在鬨這麼大,都有些惴惴不安。
“怎麼辦?現在所有人都在找這珠子!”黃詩穎著急地看著周苓之,“要不我們還回去吧?”
周苓之氣急敗壞地瞪她,“你怎麼這麼慫!東西都拿到了,現在還回去,不就擺明了是我們拿的嗎?”
那隻精巧如鳥籠的晚宴包裡,珊瑚珠靜靜躺著,散發著黑暗也遮不住的
烈烈朝暉。
會場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洗手間這裡反倒是最安靜的。
“反正她不是說買的嗎?珊瑚要幾個錢,幾萬幾十萬,有本事就再去買一串啊。”
黃詩穎翻了個白眼,“拜托,這串珊瑚是古董好不好,皇帝的東西,把她賣了都賠不起啊。”
周苓之哼笑,“那就讓她自個去跟謝先生說咯。我看她怎麼收場,說不定,謝先生一生氣,就讓她滾蛋了。”
秦佳苒滿心焦急,想著是不是落在洗手間,於是折返回去,準備再找一圈。剛到洗手間門口,她就聽見裡麵傳來對話。
“放心啦,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呢?”
“我們就等著謝先生把她掃地出門吧。小偷活該呢。”
秦佳苒心臟一跌,沒多想,推門而入,一張慘白,布著細密汗水的臉驟然出現在兩人麵前。
聲音止住,一時隻剩下呼吸聲。
“東西,東西給我。”秦佳苒伸出手,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麵前的兩人。
陰冷的暗河在她眼中流動,聲音冷,沉鬱,像一把雪亮的匕首。
她很少會是這樣。
隻有被秦佳彤逼急了,才會露出這樣的一麵。
黃詩穎被秦佳苒盯得發毛,打了個寒顫,往後退一步,“你說什麼啊。”
“我說我的珠子,還給我。”秦佳苒一字一頓,她往前逼一步,舉著的手直接懟上來周苓之的臉。
周苓之從沒受過這樣的屈辱,一巴掌扇過去,打掉秦佳苒的手,“你瘋了?你以為你是誰啊?”
“一個私生女,你憑什麼在我們的地盤耀武揚威?滾回你的港城去!”
秦佳苒手背麻木,失去了知覺,她重新抬起,手掌向上攤,冷漠地說:“東西,還給我。”
“你!”周苓之噎住,“你憑什麼說東西在我這?”
秦佳苒靜靜地看著她,不說話,一雙陰鬱而倔強的眼睛,就這樣駭人地睜著,原本精致的發髻也亂了,翡翠簪子被取下,頭發披散下來。
周苓之吞咽。
“給我。”
“好,好。”周苓之忽然笑了,“你求我,我就告訴你東西在哪。”
秦佳苒動了下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是你偷了我的東西,你現在不還給我,還讓我求你?”
“我偷你的東西?應該是你從謝先生那兒偷的吧。”
“你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嗎?”
周苓之深吸氣,目光冷然地看著秦佳苒。
“謝先生十歲那一年,差點殞命,是南因寺的主持告訴謝家,說他命中有劫,要拿至陰至陽之物壓著,那串珊瑚就是拿帝王朝珠改的,是謝琮月的爺爺親手拿到南因寺,閉寺七天七夜,誦經祈福,為了保佑謝家大少爺一生平安順遂。你不知道這東西在謝家是禁忌嗎?沒有人可以碰,碰了,是要損他的命數,折他的福,這是他的命,你居然還敢戴在手上招搖過市,難道小偷不是你嗎?”
命中有劫。
損他的命數,折他的福。
不可以碰。
秦佳苒一時間覺得世界都陷入安靜,靜得讓人心口發慌。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過了片刻,她眼中的淚水一顆一顆滾下來,像十二年前的暴雨,落得沒有分毫預兆。
“你騙我。”秦佳苒聲音沙啞。
“我騙你。”周苓之冷笑一聲,“你不如去問問謝園的人,隨便一個,問謝先生之前是不是還有另一個名字,改名和這串珠子都是為了壓那劫,我現在懂了,那劫就是你!你就是害他的人!”
“你光是站在他身邊就會讓他蒙羞!”
“他改過名?”秦佳苒看不見眼前的景象,看不見周苓之眼中的輕蔑和唾棄,但她能感覺到。
“你連這都不知道?”周苓之笑得穩操勝券,有一種大快人心的勝利,“看來謝先生也沒把你當多重要的人呢。他的私事都不告訴你。”
“他之前叫謝琮曜。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是這個名字呢。”
秦佳苒目光垂落,眼淚無聲,一行一行洶湧而下,她呢喃:“曜?日字旁的曜?還是?”
“就是那個曜。怎麼,你還真不知道呢。”周苓之呼出一口氣,輕鬆極了,她沒有做到,彆人也沒有做到。
她摘不下的人,彆人也摘不下,就該這樣才好呢。
秦佳苒忽然放聲痛哭。
腦中浮現出那方被她珍藏的手帕,那角落拿銀線繡上去的複雜的小字,她九歲看不懂的字。那張程亮的,在雨中也閃著光芒的車,從另一個世界而來的少年,那一把為她擋住暴雨的傘。
所有的記憶在這一瞬間歸位,交錯,重疊,清晰,浮現。
謝琮月就是十二年前,送她去醫院見媽媽最後一麵的哥哥。
那是他的手帕。
而她,利用他,欺騙他,舍棄他,又恬不知恥重新引誘他,一次兩次。
她忽然有種對命運深深的無力感,她仿佛被命運玩弄於鼓掌之間。
周苓之說的沒有錯,她光是站在謝琮月的身邊就會讓他蒙羞,是他明亮乾淨的世界裡的不明亮不乾淨,也許她就是他的劫,是他不該遇見的人。他要改掉那個字,就是抹掉那一段記憶,就是為了不要和她遇見,對嗎。
她是烏雲她是深淵她是影子,她的存在隻會讓月亮失色。
她所有的勇敢都在這一瞬間被抽乾,所有的貪戀都被擊碎,所有的負隅頑抗都不再有。
隻有認命。
該認命不是嗎?她被秦佳彤欺負的時候,都沒想過要認命,她想的是要如何抓住命運垂落的每一隻手。
可現在要認命了。她很愛很愛很愛他,所以還是不要勇敢了。
秦佳苒雙肩顫抖起來,捂著嘴,低聲下氣:“周小姐,我求你,你把東西還給我。還給我好不好?”
“剛剛是我不對,我讓你不高興,你還給好不好......”
周苓之一時倒沒有了聲音,秦佳苒低頭低得太快了,真是沒有快感。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態度。”
秦佳苒點頭:“好,我求你。”
她深深折腰,鞠躬,九十度垂首,悶重地聲音傳過去:“周小姐,求您還給我。”
還沒等對麵做出反應,洗手間的門就被猛地推開,一陣高級的香水味飄進來,清冷的蘭花香令人眉心一跳。
秦佳苒靜默一瞬,隨即就這樣維持著卑躬的姿態,偏頭看過去。
易思齡皺著眉,和秦佳苒的目光撞上,歪了歪頭,不懂怎麼才過了短短幾天,這女孩就狼狽成這樣。
“你不是——?”
秦佳苒大腦再度空白,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就看見那穿著一身昂貴高定蘇繡禮服的女人優雅地邁著高跟鞋走過來,栗姨居然跟在這個女人身後。
女人走到她麵前,抬手把她拉到身後,隨後抬手就給了周苓之一耳光。
很輕的一耳光,比起打人,訓誡的意味更足。
所有人都愣住,甚至是挨了一耳光的周苓之。
唯有易思齡優雅地收回手,把手套脫下來,甩給身後的栗姨,微笑地看著一臉驚恐的周苓之:“周小姐,東西,可以拿出來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