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安在房間裡找了一圈,並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倒是在衣櫃裡找到一件乾淨的工作服。
“我去深處探探,你接著在這裡找有沒有什麼信息。”
沈時安換上了乾淨的工作服,戴上帽子之後,他從鏡子裡審視了自己一番,滿意的點了點頭。
“裡麵沒準還有像那頭大象一樣的危險生物,你一個人進去會很危險。”
沈時安扶了扶帽子,並沒有被這個說法嚇到,語氣自然的回答:“如果可以我當然想集體行動,但資源有限,你必須留在這裡,除了尋找線索之外,我還需要你看住入口,如果有其他動物園裡的人找過來的話,至少有你為我斷後。”
“人比動物可怕多了。”
易維安怔住了,因為他無法反駁。
沈時安拍了拍他的肩,在他找到有力的理由之前離開了小屋。
越往深處走,看到的群聚的動物越多,但是並不意外的,沈時安並沒有遇到發狂的大象同等級殺傷力的動物。
一路上他遇到的動物不管身邊有多少隻同類,看上去都十分怯懦。
再路過一群水鴨之後,沈時安停下了腳步,撥通了寶寶的電話。
對方不知道是不是正焦灼的等待著他的電話,鈴聲響起的第一時間就被接通了。
“是我。”沈時安語速比平時略快幾分,“現在我需要你帶著剩下的人進入食草區域內部,觀察裡麵的動物的狀況。”
“你怎麼證明你就是沈時安?”
話筒裡的聲音變成了一個男聲,顯然是加奈接過了電話。
對麵似乎發生了一點小小的爭執,加奈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惱怒。
“我不認為有了剛剛的經曆之後,沈時安會一上來就讓我們去探查,他對自己的孩子向來過度嗬護!”
沈時安意外的挑起半邊眉毛,原來他是這麼個護犢子的形象嗎?
“沒有危險。”沈時安的聲音被手機放大之後,多了一絲冰冷的金屬質感,“每個區域入口的地方的動物都十分具有攻擊性,這是為了喝退我們這樣的‘閒人’的最好方式。”
往禽鳥區域深處走的過程裡看到的景象,完全佐證了他的猜測,也解釋了一頭大象會什麼會出現在禽鳥區。
它是在“看門”。
隻要腦子正常一點,對自己的生命多一點愛護的人,都不會在看到那樣瘋癲的大象之後,還要執意往裡走。
自然,也就不會揭露他們竭力想要隱藏的真相。
“而且有你在。加奈,你覺得我把你留在那裡是為了什麼?你可以最大限度的保障他們的生存。”
“如果遇到危險,我相信你可以帶著他們全身而退。”
電話對麵沉默了。
片刻後,傳來硬邦邦的回答:“我知道了!”
那聲音逐漸遠離話筒,但仍舊一絲不落的傳進了沈時安的耳朵裡,沈時安甚至能夠腦補出男人說
這話時嘟囔的樣子。
“你爸還真是物儘其用!”男人咬著牙道。
沈時安掛斷了電話,臉上的笑容飛快的隱去,他為集合設定了一個死線,現在距離死線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
他要在這一個小時裡,儘可能的印證自己的猜測。
在經過與一片湖泊相連的濕潤沼澤之後,沈時安看到了一大片草原。
成群的黑山羊聚集在這裡,蓬鬆的毛發讓它們看上去漲勢良好。
沈時安站在不遠處,輕輕笑了笑,他手臂微垂,掌心間多了一把匕首。
*
傑克認命的嚼著草。
從最早的反抗,發誓等自己成功了,一定要拍一部《黑山羊的救贖》,到現在的妥協,並沒有經曆漫長的時光。
他是一個導演,一個藝術的創造者。
藝術是沒有邊界和形式之分的。
他現在的狀態,或許也是一種殘酷扭曲的血腥藝術的另類呈現方式。
隻要這麼想,他胸口傳來的巨痛就好了許多,吃草這件事也變得不那麼難以接受了。
不過,顯然他的同伴並沒有他這麼豁達。
放眼四周,隻有他垂下了“高貴”的頭顱吃起了草。
他輕輕歎了口氣,這些人,哦不,羊裡,有的已經很難維持站立的姿勢了,卻依舊背負著人類那可笑的“自尊”。
傑克感慨著,吞咽下了最後一口青草,這讓他的胃整個都暖了起來。
他正準備再努努力勸說身旁的那隻小羊羔,它看上去年紀並不大,不應該就這樣放棄自己的生命。
結果一扭頭,發現小羊羔往某個方向衝了過去。
這還是傑克第一次見到對方這樣充滿了乾勁的樣子,他不經意的掀起眼皮,下一刻瞳孔巨震,用儘全身立刻大吼著“不”,然而最終發出的隻是一聲綿長的,帶著顫音的“咩”。
那隻小羊羔正筆直的衝向一個人類,就像奔向陽光的向日葵。
逆著光傑克仍舊能夠看出,那個人類有著矯健的身形和姣好的外貌,當然,還有他手裡閃著寒芒的武器。
不過是個冷兵器而已,但殺掉一隻小羊羔,冷兵器就足夠了。
反應過來的時候,傑克已經撒開了蹄子朝著小羊羔跑了過去。
然而,人不能不服老,羊也是。
他老了,不論是學習用四肢奔跑,還是運動能力,他都和小羊羔差了許多。他唯一可以稱道的隻有被歲月磨礪之後,擅長自我安慰的心。
傑克閉上了銅鈴般大的眼睛,他側過身子,不忍直視這場悲劇。
一分鐘、兩分鐘……足足過去了五分鐘,痛苦的呻/吟,空氣中淡淡的血腥氣,兩者都沒有如傑克預料那般出現。
他緩緩掀開眼皮。
陽光為人類青年鍍上了一層光暈。
他半躬著身子,溫潤的眉眼微微彎起,匕首不見了,那隻握住匕首的手,此刻正搭在小羊羔的頭上輕
輕揉弄。
“不要放棄自己,我會救你們出去。”
傑克瞪圓了雙眼,這個人類,他、他居然知道這裡發生的事!
人類青年的表情過於溫和,讓羊忍不住想要親近。
傑克也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
他想,如果他真的獲救,一定要給這個人類拍攝一部紀錄片!
人類又問了他們一些問題。
顯然這些問題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們隻需要點頭或者搖頭。
知道發生在這裡的事情,明白他們是悲劇的產物就已經足夠令人驚訝了。
人類青年知道的竟然比這更多!
他問的每個問題都切中要害,偶爾一兩個猜錯了,他也能立刻調整方向,緊接著就能猜中真相。
到了後來,傑克已經分不清,青年靠的究竟是敏捷的思維,亦或是單純的直覺。
可不論是哪一種,他開始真的相信,如果是眼前的青年,或許真的能夠救他們出去!
他們按照青年的吩咐,找到了一處隱蔽的地方躲了起來,然後目送著青年的身影被瘋長的草叢淹沒。
心裡的忐忑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濃,可很快,整個園區裡其他的受害者們也陸陸續續過來了。
他們也都變成了各種各樣的動物,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平衡能力實在不怎麼樣,幾百米的距離走的跌跌撞撞。
可儘管如此,他們還是堅定的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