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1 / 2)

土螻的眼瞳之中是癲狂。

隱含著無儘痛苦與絕望的癲狂,哪怕喪失了所有的甚至也無法掩蓋這一層濃鬱的痛楚。

幡靈到底出身於招魂幡,對於妖類的共感能力極強,她的手全身都跟著這樣的痛楚顫抖了起來,直到凝禪意識到不對,飛快地以招魂幡將她強行召回。

回到招魂幡的時候,凝禪懷中的招魂幡恰好觸碰到了佛琉石一瞬。

凝禪恰好捕捉到這一隅流轉的緋紅,她愣了愣,旋即重新看向了麵前還在失智般撞擊靈息之牆的土螻妖。

“土螻妖丹,可以掩蓋妖氣。”她喃喃開口:“即便如此多的妖丹集中於此,此處的妖氣依然衝天。那麼,這些妖獸們的境界抵達了幾重天?”

虞彆夜的手已經放在了腰側的劍上:“我來試試?”

凝禪卻按住了他的手:“借點籠火給我。”

她已經在眾人麵前展露了自己的玄武脈,蟬目的運轉悄無聲息,她並不打算暴露自己覺醒了兩條靈脈的秘密。

虞彆夜掌心燃起了籠火,那些肆虐的火乖巧地蟄伏在凝禪的掌心,再被她一掌按在了靈息之牆上。

於是原本透明的牆開始燃起了一層通透的緋紅。

“這是……”桑靈蘭慢慢睜大眼:“朱雀脈的籠火,竟然也能燃燒在靈息之牆上嗎?”

萬旬忍不住嘲諷一句:“又有什麼用,難不成這妖獸還能如普通野獸那樣畏火?”

回應他的,是靈息之牆上的籠火,在下一瞬倏而暴漲!

土螻妖來不及反應,巨大的角依然撞擊在了靈息之牆上。於是籠火刹那間便順著土螻妖的角蜿蜒而下,眨眼間火色大盛,將整個土螻都變成了一團巨大的火球!

一聲悲鳴響徹,土螻妖仰天長嘯,籠火突破了它的護身妖氣,將它的皮肉灼燒成了一片焦炭。

“這、這怎麼可能……”紫衣男修眼瞳驟縮:“若是籠火就可以燒穿土螻妖,那麼此前我們那麼多人的犧牲又有什麼意義!我們朱雀脈都能燃籠火,為何你的籠火就格外霸道?!”

焦炭簌簌而落。

土螻妖的身軀轟然倒塌,它的皮肉綻開,血色滿地,那些包裹在它腹中的土螻妖丹在火色之中,裹著焦炭,於無人注意的角落悄然墜地。

妖丹離體,凝禪的手依然平靜地按在靈息之牆上,仿佛牆另一端的籠火與她毫無關係,但事實上,那些籠火在她的操縱之下,將逶迤於地的大片妖丹密不透風地籠罩了起來。

她需要驗證自己的猜想。

妖丹周遭的最後一絲縫隙也被籠火燒遍。

紫衣男修的話語才落,原本隨著土螻妖的轟然倒地而變弱了一瞬,讓所有人都悄然鬆了口氣的妖氣,突然開始暴漲!

妖氣漫天,這一刹那,連空氣都變得稀薄了起來!

在場眾人第一次知道,原來妖氣本身,便可以粘稠有如沼澤深淵,讓人深陷其中,甚至難以生出反抗的念頭。

“發生什麼了?”紫衣男修艱難開口:“為何妖氣突然變濃!如果是這種等級的妖獸,我壓根不可能進入這個秘境!”

桑靈蘭一直緊緊盯著凝禪的動作?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方才撐住靈息之牆對她來說透支過大,此刻妖氣漫天,她被影響頗深,呼吸也變得比其他人更加困難。

“土螻妖……土螻掩蓋了這些妖獸的妖氣。”桑靈蘭大口喘氣,一邊已經電光石火間明白了什麼:“這些妖獸,分明就是借由土螻妖有遮掩妖氣的作用,掩人耳目!”

“不可能!如果妖獸學會了利用其他妖獸來遮掩什麼,那隻能說明一件事,這些妖獸已經擁有了神智。而擁有了神智的妖……壓根不應該是這樣妖獸的外形!”萬旬低聲反駁道:“更何況,妖若是要殺人,何曾需要這樣的遮掩,這說不通!”

“怎麼說不通。”凝禪的聲音冷冷響了起來:“若是一開始你就感知過這麼強勁的妖氣,你還會來這裡嗎?”

萬旬一愣。

其他所有覺得萬旬的話有道理的修士們,也是一愣。

“凡事哪裡有早知道……”萬旬還想開口。

“這還需要早知道?你的靈識是回老家過年還沒回來嗎?”凝禪打斷他的話:“你自己看看現在的天,但凡從遠處看一眼呢?”

眾人方才被過於震撼的妖氣攝住,此刻被凝禪提醒,才如夢初醒般看向天穹。

卻見原本清朗的天色此刻已經是一片濃稠的妖紫色,妖紫的正中有一片巨大的漩渦,如此倒掛在空中,漩渦正中便像是一隻睜開的惡魔眼瞳,正在冷漠地注視他們。

桑靈蘭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然後毫不猶豫地直接捏碎了此前一直攥在掌心的求援符,再自爆身份:“我來自太琴天象,看在尋音卷的麵子上,或許能有其他門派的前輩能來支援我們一二。大家不要戀戰,隻要我們足夠謹慎,未必沒有活下來的希望!”

紫衣男修臉色煞白,手中緊緊握著劍:“吾乃散修,命也沒多值錢,但我不甘心死在這裡,總要先戰再……”

至於此前還在慷慨激昂的萬旬,這位一直顯得略有些單薄病弱的白衣青年正在悄然後退。

顯然想要趁著凝禪掌心的靈息之牆還撐著的時候,保命溜走。

“萬旬。”凝禪的聲音冷不丁響起,她分明沒有回頭,卻像是腦後勺長了眼睛:“你想去哪裡?”

萬旬的腳步頓住,整個人都變得僵硬了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凝禪的話語落在了他的身上。

萬旬臉色難看,眼中終於閃過一絲狠絕:“不過萍水相逢,你管我去哪裡?”

凝禪終於轉過頭來,她帶著麵具,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萬旬卻從那火焰麵具上看出了一絲寒意,下意識後退半步:“你想乾什麼?”

“我確實管不了你要去哪裡,也並不覺得大家此刻不能大難臨頭各自飛。”凝禪看著他,笑了一聲:“其他人怎樣我不管,隻是我和你之間,還有點私仇。”

萬旬愣了愣,隻覺

得荒謬:“什麼私仇?如果你覺得方才我說的那幾句話冒犯到了你,那我道歉,我現在就道歉!隻要你讓我走!”

此前一臉寧死不屈的是他,此刻毫無負擔道歉隻為逃走活命的人,也是他。

虞彆夜沉默地看著這位自己昔日以為是好友的人,隻覺得此前與他曾經並肩過的短暫旅途都像是一場笑話。

枉費他也曾真的信任過他。

甚至在被捅了刀以後,還自欺欺人地想過或許他有什麼苦衷。

他這一生沒有交過什麼朋友,最接近有朋友的時候,也因為對著自己心中的天上月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而愧疚逃走。

他曾經當做是朋友的人,竟然原來,是這樣一副麵容。

虞彆夜覺得自己應該憤怒的,就如同剛剛被他捅了那一劍時那樣。

但他的心底卻出奇地平靜。

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原來他的所有傷痛,都已經被凝禪撫平。

“好啊。”虞彆夜倏而開口,他的聲音甚至帶了幾分愉悅。

這一路走來,他一直緘默,直到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