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嗚————”
“嗚——————”
恰是此時,高台上,士兵吹起了長長的號角。
秋獮正式開始!
“駕——!”獵手們頓時精神振奮,滿懷激昂地朝著遠處連綿起伏的深山密林出發。
蕭衍瞥了酈嫵一眼,收回目光,打馬跟上。
狩獵隊鐵騎如潮,揚塵而去。
看台下作獵手裝扮的男兒跳起了豪邁陽剛的助威舞。看台上百官坐在兩側的桌案前,品嘗著現摘的新鮮瓜果,暢聲笑談,猜測著今日狩獵的魁首。
深秋季節,西山圍場楓紅似火,此刻日麗風和,景色宜人。於是未參加狩獵的年輕人們,便繞著圍場慢慢遊逛閒談。
酈嫵和林婉柔沿著楓林長道漫步,旁邊不時有人來來往往,駐足看她們幾眼。
兩位少女一個苗條嫻雅,一個妖嬈美豔,自然吸引來不少年輕公子的目光。更何況酈嫵這個有著“第一美人”之稱的佳人,走到哪裡都是焦點。
不過她如今的準太子妃身份讓人忌憚,無人敢近前驚擾,隻遠遠地看著。
酈嫵和林婉柔邊走邊聊。沒一會兒林婉柔兄長的一名隨從過來喚她,說是林公子不小心落馬跌倒,此刻正送往圍場彆苑醫治,林婉柔連忙帶著自己的侍女急匆匆趕去。
雖已深秋,日光薄淡,但漸至晌午,走著走著也越來越熱,四下漸漸無人,酈嫵百無聊賴,隻好帶著自己的侍女琉璃慢慢往回走,主仆兩人進入路旁的涼亭裡歇息。
涼亭中已有人在,酈嫵抬眼,發現是容謹的夫人宋瑩和她的貼身婢女秋月。
宋瑩可能是身體不適,正滿頭虛汗,臉色蒼白,被秋月扶著坐在涼亭中的長凳上,背靠著亭柱。
“琉璃,你快去叫大夫來。”酈嫵看了那邊一眼,吩咐一直跟著自己的琉璃。
圍獵經常有禦醫和大夫隨行跟來圍場,以防不時之需。
宋瑩見酈嫵的侍女飛快去請大夫了,瞥了一眼,也沒說什麼。
她神色淡淡,不講話,酈嫵因為心有顧忌,也沒主動搭訕。又不好撇下她獨自走,隻得沉默地坐在那裡,假裝欣賞外麵的風景。
涼亭裡氣氛尷尬,還好不一會兒就有人趕來了。
不是琉璃和大夫,而是一道熟悉的身影,身後還跟著一名婢女。
酈嫵看到那人,差點就站起身迎上去,反應過來後,才慢慢起身,遠遠地,恭敬而客氣地喚了一聲:“容世子。”
來人正是容謹,身後跟著的是宋瑩的另外一名侍女。
宋瑩身子不好,本來帶了兩名侍女出來,剛剛另外一名侍女被她派去叫人給容謹傳達消息去了,所以這會兒身邊隻有秋月一人。
容謹步履匆匆,踏入亭中看到酈嫵的時候,麵上也閃過一絲驚訝。
不過他很快就走到宋瑩身邊,溫聲問道:“身子又不舒服了?可有叫大夫?”
宋瑩在日頭下走了半晌,頭暈眼花。她常年久病,對自己身體了若指掌,知道情況並不緊急,因此也不派人去叫大夫,反而先讓侍女先去獵場叫人找尋容謹。
容謹是世人稱道的佳公子,哪怕如今娶了妻也依舊頗受人傾慕。宋瑩身體不好,總覺得有許多人盯著這個世子夫人的位置,盼著她早死。
世人慕強,魁首總會令人矚目,宋瑩存著個人心思,並不希望自己本就出眾的夫君在狩獵賽更加耀眼。
這會兒見容謹問,宋瑩看了酈嫵一眼,說道:“酈姑娘的侍女幫妾身去喊大夫了。”
容謹這才又看向酈嫵,朝她點點頭:“多謝……酈姑娘,幫拙荊去尋大夫。”
酈嫵站在那裡,沒有上前,隻輕輕一禮:“舉手之勞而已,世子客氣了。”
兩個原本熟悉的人,卻仿佛陌生人般客套。
恰好此時琉璃帶著大夫趕來,大夫查探一下,說宋瑩原本身體就弱,在日頭下走了一番,隻是熱著了,暫無大礙,休息一下就能緩解。
這個暫無大礙當然隻是指這會兒,宋瑩本身就有弱症,不是一時半刻能治的。
圍場裡有供賓客休息的彆苑,容謹抱起宋瑩,往彆苑方向去。
酈嫵望著容謹抱著宋瑩遠去的背影,忽地感覺手腳脫力。又重新在石凳坐下,對琉璃道:“琉璃,我累了走不動。也渴了,你去幫我提壺茶來。”
直到琉璃走後,酈嫵才軟軟地趴在石桌上,下頜枕著胳膊,目光呆呆地看著亭外被秋陽曬得蔫耷耷的花叢上,肆無忌憚地釋放著自己的情緒。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腳步聲。
酈嫵慢慢扭頭,忽地睜大眼睛。
身後過來的不是琉璃,反而是去而複返的容謹,他手裡提著一壺茶,走了過來。
容謹見酈嫵回頭,朝她笑了一笑,在她對麵坐下,將茶壺放在桌上,又將壺嘴上套著的兩個杯子拿下來,斟了兩杯茶。
“宋小姐呢?”酈嫵忍不住問。
她還是習慣稱宋瑩為宋小姐。容謹也沒糾正她,隻回答道:“被侍女伺候睡下了。”
說罷又將其中一杯茶推至酈嫵麵前,看著她,麵容溫和,微微笑道:“今日多謝阿嫵了。”
酈嫵怔怔地望著他,沒有說話,端過杯子,默默垂眼,小口抿著。
容謹也沒再說什麼,端起另一杯茶水,沉默品飲。
微風拂過,遠處楓林長道上,狩獵的隊伍陸陸續續地回來了。
唐燕如抬眼四望,暼見涼亭中的酈嫵身影,在遠處興奮地振臂高呼:“阿嫵——我今日奪魁啦——!”
酈嫵抬頭,看到唐燕如身後,太子殿下高大的身影正立於人群中,聞聲也隨著身後幾人朝這邊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