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謹回到寧國公府,下了馬車,跟容謙分開,往自己住處走。還沒到院門口,遠遠地就見著小楊姑娘的婢女守在那裡。
見他回來,那婢女立即上前哭訴,說今日小楊姑娘去給夫人請安,被夫人又罰在院中跪了一上午。
容謹沉默了一瞬。還不待他開口,府中的管家就尋了過來,對他道:“世子爺,老國公請你過去書房一敘。”
容謹點了點頭:“好。”
他對小楊姑娘的婢女道:“你先回去。”
容謹先回了自己的住處,換了一身乾淨衣袍,然後去了容老國公的書房。
容老國公坐在書房軒窗旁的太師椅中。容謹走過去,恭敬地道:“祖父。”
容老國公轉過身來,蒼老的麵容上帶著力不從心的倦怠。他看著容謹,問道:“那個小楊姑娘是怎麼回事?你若是要納妾,就好好地納,給人家個名分。”
容謹搖頭:“孫兒暫時沒有要納妾的想法,那個小楊姑娘隻是恰巧被我救下,且居無定所,無人庇護,這才帶來了府中,在偏院裡待著。”
“但你將她這樣不清不楚地放在那裡,終究不是話。”容老國公歎了口氣,又道:“你如今娶妻已兩年有餘,一直無所出,早就可以娶側室、納妾了。宋氏的身體既無法承受生育,我早就跟宋公講明過,等將來有側室或者妾誕下的孩子,可以過到宋氏名下作嫡子。”
容謹沉默地聽著容老國公的話,沒有表態,隻點了點頭:“謝祖父教誨,孫兒這就回去處理。”
容老國公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你之前跟我講過的,你喜歡的那個姑娘,是不是身份尊貴,不能作側室或妾?”
容謹愣了一愣,轉而淒淡一笑:“早已無緣,祖父無需再過問了。”
容老國公又看了他幾眼,最終暗暗歎息一聲:“那你先回去處理眼前的事吧。”
“是,孫兒告辭。”
容謹躬身告退,走到書房門口時,忽地又頓住腳步。
微風拂過,他抬頭望著書房門口兩側搖曳的青翠竹林。忽地想起數年前,也是在這件間書房,他跟容老國公坦白自己愛上了一個姑娘,想退掉婚約,娶她為妻。
那時祖父看著他,語重心長地道:“子瑜,宋姑娘與你有婚約,身子也不好,年齡也不算小了,若是你再與她退婚,她此生恐怕再也難以重新議親,你將耽擱她一生,從此背負一輩子的指責與罵名。”
“而你喜歡的姑娘,她也喜歡你嗎?喜歡到可以跟你一起背負所有指責和非議……就算她願意背負,你既然喜歡她,又如何能看著她背負人們的指責與非議一輩子?”
“你娶了宋家姑娘,將來也可以再娶自己喜歡的姑娘為側室,或納自己喜歡的姑娘為妾,祖父不會再管你。”
那個下午,容謹在這間書房裡沉默了良久,最終黯然地道:“謝祖父教誨,子瑜知道了。”
*
容謹從容老國公的書房出來後,先去了小楊姑娘那裡。
見他竟然主動前來自己的院子,小楊姑娘欣喜難掩,倒水斟茶,手忙腳亂。
容謹見狀,搖了搖頭:“不用了,我說幾句話就走。”
小楊姑娘愣住,然後停了手,恭敬又溫順地站在那裡,“世子請說。”
容謹看著她,慢慢道:“夫人不喜你,你就不要再往她麵前湊。我當初救下你,並沒有說要納你為妾。”
小楊姑娘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
容謹恍若未見,隻繼續道:“現在我還是想跟你將話說得再明白一些。我不會納妾,所以你今後不用去給夫人請安。我會將你安排到再遠一些的院子,若你非要留,此生隻要我容謹還活著,就不會斷你一分衣食,會給你一處容身之所。”
“若你選擇走,我也會送你一份財帛,足夠你餘生衣食無憂。”
“你自己選擇。”
小楊姑娘臉色慘白,她眼裡含著淚光,看著麵前這個豐神如玉,氣質軒昂卻態度堅決的男子,哭道:“好。妾身……妾身選擇留下來,去偏遠的院子。”
容謹點了點頭,沒再多留,又去了宋瑩的院子裡。
宋瑩身體不好,正靠坐在床頭歇息,見他難得過來,便要立即起身見禮。
容謹示意婢女扶穩她,自己則看著宋瑩道:“我沒有碰過小楊姑娘,今後也不會碰。你不用將她放心上,彆為難她了。”
宋瑩臉色微變。
容謹如跟在小楊姑娘那裡一樣的態度,繼續說完自己的話:
“她並非妾室,今後也不用再來給你請安了。我會將她安排在府中最偏遠的院子裡,你看不到她,就當作這府中沒有這個人。”
“你身體不好,彆為了一個不必要的人傷神。”
“我此生不會娶側室,也不會納妾置通房。”
“你放心,這個世子夫人的位置,會一直是你的。”
容謹說完,轉身就走了。
宋瑩抓著被子,臉上一陣紅,又一陣白。
他一直都是那般好脾氣。
無論她打罵想要接近他的侍女,還是為難他帶回來的那個姑娘……無論她做過什麼,他都不曾與她計較。
就如新婚夜他對她所承諾的那樣,除了男女之情以外,在所有方麵,他會給足她所有女人該有的榮耀與體麵,儘量好好待她。
從他們成婚的那一夜,宋瑩就明白,這個男人心裡一直藏著一個姑娘。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那姑娘是誰。
但宋瑩卻從各種蛛絲馬跡裡猜到,那個藏在他心底的姑娘,正是當今太子殿下的太子妃——酈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