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他們的住處就被安排在同一個院子裡,隻是兩人各得了一個房間。
酈嫵用過晚膳後,去了蕭衍的房間。
因為就在隔壁,她也沒帶侍女,自己站在門口敲了敲門。
門開了,裡麵露出了德福那張白白胖胖,無論何時都喜氣洋洋的臉。
看到酈嫵,德福略微驚訝,張了張口,猶豫著像是要說什麼。最終卻舌尖一轉,笑眯眯地躬身將酈嫵迎了進去,“太子妃請。”
酈嫵走進去後,德福自己卻走了出來,順手將門帶上。
“吱嘎——”
門在身後響了一聲。
夜色下,屋內太安靜。酈嫵被這聲音驚了一跳,下意識地轉過頭,才發現德福將門給關上了。
酈嫵:“……”
屋內點著燭火,光線依然幽暗。靜靜的氛圍裡,似是聽到了剛剛停下來的水聲。接著,紫檀木雕山水屏風後,響起了腳步聲。
酈嫵轉回頭,看到從屏風後走出來的太子,微微一怔。
蕭衍像是沐浴半途被打斷,因而隻匆匆穿了一件白綾中褲,就走了出來。
此刻他赤著上身。頭發上、臉上,都在不斷地往下滴著水。水珠沿著他俊美的麵龐,鋒利的下頜,凸起的喉結,一路往下滾落。到了結實的胸膛還未停止,蔓延的水痕,一直往下而去……
猝不及防的畫麵,一瞬間便讓酈嫵漲紅了臉,視線連忙往旁邊偏開去。
蕭衍站在那裡沉默地看了酈嫵許久,見她始終不開口,隻得自己先出聲問道:“找孤有什麼事?”
酈嫵一直不看他,目光隻盯著桌上的燭台,問道:“殿下沐浴完了嗎?”
“差不多了。”
“那你先穿好衣裳。”
蕭衍又看了她一眼,然後走入屏風後麵。沒多久他就出來了,衣衫整齊,麵容平靜,隻是頭發上和臉上還沾著濕潤的水汽。
他在桌旁坐下,倒了兩杯茶,推了一杯過來,示意酈嫵坐下。
兩個凳子離得太近,酈嫵坐下來,總覺得周圍全是太子身上飄過來的清冽氣息,讓她如坐針氈,坐立難安。
她不想在這裡待太久,於是開門見山地道:“聽聞陛下給定北大將軍和林尚書的女兒賜了婚?”
“是。”蕭衍借著燈火默默打量酈嫵,聞言眉頭輕皺,“你就是為了這件事來找孤?”
“嗯。”酈嫵垂著眼皮,依舊不看他。“那殿下能請皇上收回賜婚成命嗎?”
蕭衍沒有吭聲。
屋內瞬間便陷入了一片死寂。
過了半晌,在酈嫵實在受不了沉悶的氣氛時,蕭衍終於又再次開口:“酈央央。”
酈嫵一聽到這個稱呼就直覺不好。
果然,她一抬眼,便看到太子冷漠的臉色,“聖旨已下,親事已定,是不可能再收回來的。”
“可是……”
“沒有可是。”蕭衍神色冷淡地看著她,“如果你過來隻是想讓孤幫你去陛下那裡求情,那就請回吧。”
“你——”他拒絕得這樣毫不留情,酈嫵氣得想轉身就走。可是為了林婉柔,她還是忍住了,耐著性子,放柔聲音,慢慢道:“沈大將軍雖然是個英雄,可他年紀跟林姐姐相差太多了,這不合適啊……”
“定北大將軍功勳卓著,為人沉穩磊落,人品也絕無話說。雖然已娶過妻子,但那也是十年前的事了,且膝下無兒無女。你那朋友雖然確實比沈大將軍年紀小,但她在一眾未嫁貴女裡,年齡已經很大了。說親艱難,就算勉強嫁了,也未必能嫁個好人家。她嫁給定北大將軍,未必不能成一段好姻緣……”
酈嫵聽他說了一大堆,根本就不耐煩,氣咻咻地站起身:“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想幫我是吧?”
蕭衍淡淡地看著她道:“是。”
酈嫵氣得眼眶發紅。就知道不該來找他的……
她霍然轉身,氣呼呼地往門口走去。
“央央……”背後傳來蕭衍的呼喚,極輕極輕,帶著一聲歎息。
酈嫵也不知聽見沒有,並未理會,打開門徑直走了出去。
她咬著唇,越走越快。心裡暗暗思忖:若是謝大小姐來求他什麼,他定然是不會拒絕的吧!
她再也不想理他了!
*
萬壽節結束,酈嫵回到了東宮,不僅一路在馬車上閉目養神,回到東宮後,也都日日避開太子。早膳午膳晚膳,全都在自己的偏殿裡吃。兩個人明明同住一宮,卻幾乎未曾打過照麵。
一轉眼間,便到了七月初一。酈嫵的十八歲生辰。
這是太子妃入宮之後的第一個生辰,舉辦得極為熱鬨。雖然沒有大型宮宴,但也邀請了不少貴婦千金們前來祝賀,在東宮花園裡弄了個小型宴會,由容皇後親自為酈嫵坐鎮半日。
謝雲蘭竟然也來參加了。她沒有參加萬壽節,倒是來了酈嫵這個小型宴會。
因為月份還不大,謝雲蘭的腹部並不顯,隻是略微鼓起。她被侍女攙扶著,給酈嫵行了禮,又送上了生辰賀禮。
以前酈嫵看著謝雲蘭的時候,因為謝雲蘭的典雅端莊,性情溫柔大氣,酈嫵對她頗有好感。
可如今不知為何心緒變了,看到她,竟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大概有羨慕,羨慕她的雅名遠播,羨慕她……
也有慚愧,慚愧自己居然為了太子送她生辰禮的事情,斤斤計較。
更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心緒夾雜其間……
不過,酈嫵還是很高興地收下了謝雲蘭的賀禮。
等到小型宮宴結束,呂嬤嬤帶著幾名侍女在偏殿內清點酈嫵收到的生辰禮物。
其中一個精美的匣子,引起了琉璃的注意。她打開匣子,眼前微微一亮:“果然又是一朵玉雕海棠,好漂亮啊。”
已經連續三年了,也不知是誰送的。都是巴掌大的玉雕海棠,由整塊和田玉雕就,每一朵顏色和花形都不一樣。
栩栩如生,漂亮極了。
琉璃好奇地湊過來:“這到底是誰送的啊?而且還連續送了三年……”
一旁瑪瑙忍不住笑道:“莫非是哪個暗暗傾慕咱們太子妃的人……”
呂嬤嬤連忙瞪了瑪瑙一眼,瑪瑙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不妥,連忙噤聲。
她們的姑娘如今已經嫁了人,還是太子妃,就算她如今和太子鬨了彆扭,他們依然還是夫妻。這種時候是萬萬提不得外男的,尤其還是傾慕太子妃的外男。
琥珀連忙岔開話題,笑著問:“快看看太子送了太子妃什麼禮物?”
幾個人立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琉璃搖了搖頭,幾個人頓時麵麵相覷,全都沉默了。
——因為剛剛琉璃有特意去看過禮單,太子根本就沒有送禮物過來。
一片靜默中,玲瓏連忙笑著打圓場:“或許這朵玉雕海棠就是太子殿下送的呢?其他禮物都有來處,就隻有這個不知是誰送來的。”
酈嫵盯著那朵玉雕海棠,卻忽地一笑,搖了搖頭,“不可能。”
這朵玉雕海棠,與她前兩年生辰收到的那兩朵玉雕海棠,雕工、風格,一模一樣,顯然都是同一個人所贈。且無任何徽記,恐是私人所刻,倒是有心了。
而太子怎麼可能有那個閒工夫做這些。
況且,三年前,她跟太子連話都沒怎麼說過。他們之間也無任何關係,那時候太子甚至對她十分冷淡嫌棄,憑什麼送她生辰禮?
如今彼此雖然是夫妻了,卻鬨掰了,他不送她禮物,也很正常。
喜歡的人,和不喜歡的人,還是有區彆的。
酈嫵拿起一朵玉雕海棠,放在手中細細地端詳,心裡卻忍不住出神地想:下個月初又是謝雲蘭的生辰了,也不知道太子這次會送給謝雲蘭怎樣珍貴稀奇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