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021 嘎嘎亂殺的戰袍(2 / 2)

床上的人聲音很輕,不是刻意注意的輕盈,是有氣無力。

“虹芳?還是箬竹。”

宋齊光聽著這虛弱的嗓音,一時止步,不敢再往前走。

他埋在鳳儀宮的暗線,說皇後這回怕是時日不久了。可當初皇後身子比他更好、更康健的。

他們當初的小皇子,也是難得康健的身體,像隻漂亮的小老虎。

想到那個失去的孩子,宋齊光便麵色一白,手搭在受傷的腿上,用痛感來喚回自己的神智。

“是虹芳吧,你也像箬竹那樣,出去玩玩。”床上的人輕輕柔柔地說話,關心的意味明顯,雖然更需要關心的是她自身。

“倒是箬竹能出去,我沒想到……”

慢悠悠說了好幾句都沒得到回應,床上的皇後意識到不對,伸出她枯瘦如乾竹枝的手,拽動了床邊的繩鈴。

“鈴鈴鈴——”

鈴鐺聲回響在室內,可寂靜的室內隻有鈴鐺聲,沒人出聲,也無人上前來。

這不應該。

床上的皇後因為這份疑惑,慢慢地轉過身,也瞧見了簾幕後木頭般的那個身影。

那絕對是個男人,且身量不矮。

“宋齊光?”她喊著皇帝的名字。

“是、我。”宋齊光艱難出聲,抬手揭開輕紗簾帳,來到床前。

他已有太久不曾與皇後相見,故而看見麵前枯瘦如柴、又麵如白紙的病女人,竟有些不敢相認——這便是他昔日的結發夫妻,可看著何其陌生啊。

床上瘦弱的女人不像從前文雅清雋,甚至已經算得上奇怪醜陋,可望著他時,一雙眼睛利得像是藏著刀、裹著無儘的惱恨,一如從前。

宋齊光看著她的眼睛,心裡頭才鬆口氣。

她還恨他,這很好。

“王氏,你要死了。”宋齊光板著臉,聲音也顯得冷。他的手抓著腿,仍沒鬆開。

皇後有個極素雅的名字,叫蘭君。眼下王蘭君冷冰冰地看著宋齊光,毫不留情地對他說:“你從這裡滾出去。”

怕是真氣到了,搖繩抬起來都勉強的手,抓著手邊的東西,朝宋齊光丟了過去。

然而巾帕落地,沒離床一尺。

宋齊光往前走,來到床前一尺的樣子,近距離地盯著皇後看。

“你竟然病重成這樣,隻怕是要死我前麵。你死在我前麵,我定與你合棺而葬,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往後再同受子孫香火,世世代代。”

皇後攥緊了手,眼中怒火更甚。

“所以你怎麼能死在我前麵,你應當死在我後麵。去刨我的墳、挖我的墳,那才是你啊,王氏。”

王蘭君閉上了眼。

她心裡真真想打死麵前這人,為天下除去一個大禍害,說不得還能因此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奈何他才是真正的帝王,才是這天下之主、皇宮之主。控製了她的宮人,於她麵前儘性嘲諷,也像當年一樣。

但她快死了,又是不信鬼神的,死後無知無覺,那些膚淺的威脅又有何用?

宋齊光自然也知道什麼樣的威脅最有用。

他慢慢動作,在皇後閉眼的時候有些狼狽地穿過簾幕,隨後他的聲音冷酷地響起。

“好好活著,不然我叫王氏滿門為你陪葬。”

王蘭君氣得咬牙:“你小心報應。”

“報應便報應。蒼天從不憐我,朕又何必懼怕。”

宋齊光走出去,扶的人抬的人一起上來。

他冷冽的目光掃向皇後宮裡的人,開口道:“好好照看皇後。”

倘若皇後死了,他必要拿這群罪人殉葬。可皇後還活著,眼下沒必要恐嚇這些膽小鼠輩。

虹芳性倔,甚至被綁住了手,堵住了口。

繩子一解,她毫不顧忌以下犯上的危險,厭惡地瞪了一眼皇帝,掙開鬆開的束縛,快步往主殿裡麵跑去。

但她生得豔若虹芳,年歲漸大也著實美麗,又聽聞是皇後的心腹,宋齊光便沒介意,揮手讓人抬了自己回去。

箬竹晚一點才被允許進鳳儀宮,隻看到了宋齊光離開的身影。

她心道“不好”,也急匆匆往裡麵跑。

皇後氣得厲害,但萬幸並無大礙,反正也差不多哪去了。

請了太醫,又是好一通折騰。

等皇後睡去,虹芳納悶地找了一圈,箬竹問她怎麼了。

虹芳小聲道:“無甚大事,隻是有張素帕子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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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宋宴清這邊,他今日帶了人,把琴給了人,自己去蹴鞠場給兩邊加加油,騙到了一點粉絲值,跟宋懷信三人一道吃飯。

宋廣明:“你請。”

有錢了的宋宴清:“好,弟弟請,這是我應得的。”

假如請客能讓他變得有錢,宋宴清願意天天請他們乾飯。

宋懷信聽聞昨夜宋宴清驟然暴富,默默點了兩個自己喜歡吃的。

宋廣明就不客氣了,點這個點那個,管他想不想吃,就是要點。

宋曲生看宋廣明胡點一氣,勸宋廣明:“五哥,你少點些吧,你吃不完。還有這個金銀蓮花魚,你不愛吃。”

“這不是有你嗎?”宋廣明反問道。

“我可不幫你。”宋曲生表示自己跟七弟才是一邊的,對李福說,“飯多送些就好。”

宋廣明:“老六,你果然被收買了!”

宋曲生理直氣壯地點頭,惹得宋廣明又要炸毛。

明明跟老七一塊兒住的是他,給老七花錢的也是他,怎麼老七還是跟老六最好,還偷偷給老六送銀子!

宋宴清端水:“五哥想點儘管叫他點吧,我都吃了五哥多少頓。六哥你也彆為我省,再加幾個你愛吃的。也不知道我喝醉後乾了什麼事?大哥可大方了,送來好多金銀,夠我們吃好多頓。”

聽宋宴清的口氣,宋曲生恨不得替他精打細算,又覺得自己不太占理,畢竟平常老五平常十分大方,因而隻小聲念叨:“有錢也不能這麼花啊。”

宋廣明聽到喝醉兩個字,開始嘲笑宋宴清酒量差:“怎麼喝那麼一點就醉了?老七你的酒量也太差了,五哥下回可不敢帶你去喝酒了。”

宋宴清:“可是你也喝醉了,五哥。”

“我喝得多!”

“三杯是比兩杯強。五哥兩杯不醉,著實厲害。”

在旁人平等相待的嘲笑聲中,宋廣明閉上了嘴,化憤怒為食欲,多吃了一碗飯。

宋曲生和宋宴清發揮穩定,拿穩飯桶稱號。

吃飽喝足,宋懷信心情不錯地細細講了那日的事。

宋廣明把自己得的新消息傳出來:“那些監生懷疑是自己人,先在國子監裡找了一圈,可實在找不著,就懷疑是不是女子,還猜到了監丞家的小姐身上。”

“監丞就住在國子監附近,有監生爬牆出去,去對號到底是不是。結果那小姐身量小巧,根本對不上號,但頗為機智,使計讓小廝抓到了那兩個監生,眼下那兩人已成國子監之恥了!”

“還有些胡亂猜人的笑話,反正亂糟糟,國子監都騰不出功夫上請立的折子。”

宋宴清偶爾捧哏,笑得跟宋廣明一樣沒心沒肺。

但心中是鬆了一大口氣,應當查不到他頭上了。

而箬竹虹芳兩個卻為昨日的事,開始遲疑。箬竹問:“我們還試嗎?”

雖然昨天沒氣出毛病來,但短時間內情緒波動過大,對身體還是有些影響的。

箬竹遲疑,虹芳卻咬牙:“醫正曾提起過,娘娘一是漸失生誌,二是底子耗空了。但倘若能煥發求生之心,未必不能絕處逢生,不若就趁此再試試。”

“可那是半年前的事了。”箬竹道,“恐怕今時非彼日。”

“既救無可救,又有何法?便是叫娘娘滿足了對小皇子的念想,也是好的。”

虹芳不敢說,娘娘若是死了,隻怕這滿宮彆想活。

皇帝離去時看鳳儀宮眾人的眼神,仿若在看一群死物。

“娘娘若出事,我必要陪她去的。”虹芳含淚握住箬竹的手,希冀她能同意自己的冒進之策。

箬竹也隻能點頭,因為她們已無辦法,死馬當活馬醫吧。

到了這時候,也沒有退的餘地。還是那句話,再差也不會更差了。

箬竹想了想,頭疼道:“不然這樣,我們先不讓七殿下露麵,先彈琴。等彈完琴,娘娘自己叫露麵了,想來心境和煦些,屆時再露麵。”

“如此就更穩妥了。”

商量妥當,待下午宋宴清趕來,箬竹與虹芳把新鞋、與無人穿過的舊衣拿來,將他裝扮一新。

宋宴清著了金色繡線繁複的紅圓領無袖袍,通身從頭到腳上下都被換了富貴公子才有的那一套,大抵賈寶玉都沒他現在看著“貴氣”。

虹芳還拿來脂粉,在他臉上“化妝”,最後對著一麵大鏡子照看全身。

宋宴清後退一步:……

箬竹笑著誇道:“十分合身,小殿下貴氣自生,與這一身紅是極相稱的。”

“如此裝束,少有人穿的如此俊秀。”虹芳也表示認可。

係統也肯定道:【這身好看!可以當新年戰袍,紅毯嘎嘎亂殺。】

宋宴清開始懷疑自己的眼光。

他當自己還是二十歲的人,自然不適應這風格。但他不知道,有的是人好唇紅齒白的貴氣美少年這一口。

但也沒太多時間懷疑,箬竹塞了琴,虹芳無情地將他往前一推。

人已經到了昨日有人站過的簾幕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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