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權貴壓迫, 普通小老百姓固然心裡也想罵街,但他們是在商量辦法, 私心裡都清楚, 最好是他們退讓,期待人家隻是心血來潮,並非真的要動手。
江啟想著鄭茂時四人, 不是省油的燈,尤其是楊俊, 很是風流好色,聽說謔謔的姑娘不少。
納妾而已,又不麻煩,直接把人接走就是了,又不用三書六聘,八抬大轎。
這些都是下人處理。
而桃花真要被帶走了, 還可以當做拿捏他的把柄, 於楊俊他們而言,簡直百利而無一害。
所以他並不覺得他們會收手。
當然, 他們一家人肯定不會真讓桃花去當妾,隻是在這個過程當中, 那些人惡意壞了桃花的名聲怎麼辦, 一個姑娘家, 承受不起這些。
他想,楊俊他們本身也就是這麼打算的。
江兆恒也不是會抱僥幸心理的人,他更傾向於往壞處想, 他看向兒子, “這事可以讓山長說說嗎?”
江啟搖搖頭, “怕是來不及, 兩個書院敵對,他們不會聽山長的話。”
柳雲鶴可以和楊家、鄭家談,或許能有用,但光是和這幾個孩子談,是沒什麼用處的。
而且人家光明正大的說看中了姑娘,想納妾,這又不違法,指不定有些人還覺得被貴人看中是桃花的福氣呢,根本就不好說些什麼。
他斂眉看著桌麵,說道:“鄭家有人需要我治腿,鄭茂時和楊俊幾人都是一夥的,我明日去跟他們說清楚,讓他們彆做多餘的事。”
張韻秋擔心的問:“這樣有用嗎?”
江啟道:“應該問題不大。”等到明年,他一路再往上考,在皇帝麵前掛了號,這些糟心事應該就不會再有了吧。
江兆恒道:“那你明日去說說,要是不行,我們再想法子。”
“嗯。”江啟應道。
但話音剛落,他們就聽得院中傳來一個婉轉高亢的女聲,隱隱似乎還有敲鑼響鼓的聲音:“江家的在家嗎?”
“誰啊?”江家幾人對視幾眼,沒聽出這是誰的聲音。
江老太太率先起身,其餘人也跟在後麵出來了。
一出來,看著院中的景象,大家就是一驚。
隻見院裡站著一個大概四五十歲,穿著暗紅衣服,頭戴大紅花的婦人,此刻那婦人正笑吟吟的看向他們,哪怕不知道這人是誰,但光看長相打扮,大家心裡瞬間明了,這是媒婆。而在媒婆後麵,還有幾個漢子抬著幾箱用紅綢緞係著紅花的箱子。
有專人在敲鑼打鼓。
一路上過來,早就引得村裡人過來圍觀了。
江老太太麵色一沉,吳氏也心底一涼,老太太問道:“你們是來乾什麼的?”
媒婆跟吃了喇叭似的,扯著嗓子大聲的恭維道:“老太太,好事啊,你家有大喜事呢,這些都是人家送來提親的。”
“什麼提親?”這陣仗,繞是老太太不想相信,但這架勢,她的心也不由得沉到了穀底。
該不會是那個針對小六的登徒子找得人吧。
果然,那媒婆張口就道:“老太太,你家大孫女,和葉家的公子兩情相悅……”
話還沒說完,媒婆就嚇得“啊”的一聲大叫。
老太太抄去一根掃帚就打了過去,嘴裡罵道:“你們這些喪良心的,簡直缺了大德了,在書院裡考試比不過我們家小六,就惱羞成怒想來壞我孫女的名聲,想報複我們家。”
“那兩個書院本來就敵對,他們在自家書院讀書就讀的一塌糊塗,沒那個本事,還非得要仗著家世跑過來和白鶴書院比試,五年前輸了還不夠,今年還來,簡直就是占著茅坑不拉屎。”
“能不能贏他們自己心裡沒點數?
”
“輸了還輸不起,搞這些低三下四的手段來毀我們家名聲。”
“滾!”她怒罵著:“你們這些幫凶,沒臉沒皮的,什麼臟錢也掙,給我滾出我們家。”
聽著老太太的怒罵,江家其他人也紅了眼,拿棍子的拿棍子,拿鋤頭的拿鋤頭,還有拿鐮刀、鞋底子的,照著這些人就往身上打。
固然這些人可能隻是聽從命令,實際也無可奈何,但他們來了,江家因此受難,難不成還得給他們找補,恭恭敬敬的求他們?感化他們?
反正這時的江家人完全沒心情考慮這些。
一行人不但打出院子,更是一路把人攆到了村口那邊去。
村長得知了消息,也號召著村裡人跟著他們一起趕人。
媒婆等幾個壯漢拖著箱子,狼狽不堪,媒婆嘴巧,向來能說會道,能把死的說成活的,但隻要她一張口,老太太的掃帚就打在她臉上,幾次之後,她也不說了,隻哀哀求饒。
等把人都趕走之後,村長才仔細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先前在老太太的罵聲中聽到了大部分,但總要再問問。
老太太瞬間哭道:“欺負人,那些有錢有勢的紈絝子弟太欺負人了。”
老太太一邊哭,一邊口齒清晰的把這次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這本來也不是他們家的錯,而且小孫子是舉人,村裡基本都是一個宗族的,天然就要維護他們家,所以老太太並不排斥在大家麵前把事情說清楚。
隻有說清了,桃花名聲才不會不連累。
隻不過,自家村裡倒是還好說,就怕這些事傳到鎮上,傳到彆的村,壞了桃花的名聲,彆人可不一定相信他們,那媒婆可不會幫他們遮著掩著。
她明明都和大兒媳婦商量著,在鎮上幾個家裡做小生意,日子過得不錯的人家挑選一個給桃花,現在這麼一遭,事情可能就不好辦了。
吳氏在老太太哭訴的時候,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女兒原本就要嫁個好人家了,突然這麼一下,她這當娘的心裡怎麼可能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