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親兒L子的引薦下,梁家母親的眼裡才看進去彌什,露出一副和謝阿姨相似的慈祥笑容,也因為這個和善的笑容,瞬間打消彌什先前的不滿。
或許剛剛感官出錯,隻是彌什太敏感了,梁母隻是以為外國人羅凡德是梁硯行的同學。
可是下一句,梁母就問彌什:“你是哪家的千金呢?我好像沒在上海看過你。”
“我不是上海人。”彌什回複。
梁硯行也補充道:“這兩位是今天我在跑馬廳認識的新朋友,一見如故,所以邀請回家。”
“嗯…就是那個兩塊錢就能進看台的江灣跑馬廳嗎?”
梁母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意有所值地說:“你從國外回來,那麼快認識新朋友是好事,但如果對方家裡離愚園路比較遠,有沒有電話,不跟他們家人說一聲,還是一個嬌貴女孩,家人擔心怎麼辦呢?”
嗯…是彌什的錯覺嗎?
她總覺得梁母不是真的擔心她,而是將重點放在她家離愚園路比較遠和沒有電話上。
眾所周知,民國時期愚園路是私家洋房聚集地,都是英國莊園式豪宅,非常人消費得起。隻有在有錢人圈子裡生意特彆好的店鋪和有錢人家才會
加裝電話。
所以愚園路豪宅和電話,就是判斷一個人家境的兩大工具。
梁母這是懷疑她的身份能不能高攀得起梁家??什麼鬼?
隻是來做客而已喂。
雖然彌什感到不太舒服,但看在梁硯行的份上,他沒有直接懟回去。
她隻是詫異梁硯行的教養都那麼好,他媽媽怎麼是這種細水流長暗藏鋒芒的性子啊!
梁母的逐客令是那麼的隱晦又明顯,連情商白目的羅凡德都感覺到了。他右手默默摸向身後的武士刀,低聲問彌什:“她不給我們進來,要我殺了這個女人嗎?”
彌什:???
不是,就因為對方是梁硯行的媽媽,所以想殺就殺了嗎!
彌什看向羅凡德,第一次發現他還有點爽文主角的特征在身上。搞得她都蠢蠢欲動了。
算了,不就是一個有點嫌貧愛富在身上的貴婦npc嗎?這可能是民國富人慣有的通病,隻是梁父雙目不可視所以沒有加以挑剔罷了。
嫌貧愛富,倒也不至於要殺人那麼麻煩,自己成為富人不就好了。
彌什伸手掏了掏口袋裡的首飾,趁梁硯行母親和羅凡德套近乎的時候,全數佩戴上身。
“我們確實不住在上海,隻是偶然經過遊玩,原本也打算去黃浦江畔找一個落腳點。”彌什一邊說,一邊裝作不經意地撩起一邊的頭發,手指、耳朵上的彩色寶石首飾閃閃發光。
古阿拉伯的首飾精致奪目,一顆寶石就有鴿子蛋那麼大,襯得彌什整個人都亮起來了。
於是彌什眼睜睜看著,剛剛還溫柔藏針的梁母,視線悠悠在她身上不同的華貴首飾掠過,隨後露出更真摯的笑容:“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們都住在上海,既然本來也要住酒店裡,不如直接住在我們家。”
“二樓應該有客房,我去收拾一下。”
梁母的態度驟變。
但隻有敏感如彌什才知道,她隻是看在這堆首飾上麵,不是看在她這個人。
“硯行,先帶你的朋友們逛一下。”梁父慢慢起身,脾性溫和地告訴梁硯行待客之道,讓他帶著彌什等人逛一圈,還讓他打電話去附近百貨商店送茶點過來。
梁母默不作聲上前,輕輕扶起梁父。
梁父則輕輕拍撫梁母手背,表示感謝。
兩人就以一個互相依偎的姿勢離開客廳,將地方留給兒L子用來接待朋友。
彌什看著兩位父母相互攙扶的背影,默默感歎道:“他們的感情似乎很好。”
“梁家是靠父親的日化產業發家,後來因為化工廠工人操作失誤,藥品泄露傷了眼睛,雖然即使送醫但視力逐月下降,還被醫生判斷半年內會完全失明。那時的母親還未有子嗣,本可以及時離婚抽身而出,可她選擇對父親不離不棄,還在父親失明的同一年懷了我。”
“也因為我的出生,我們全家一起搬到愚園路新宅裡生活。”
梁硯行微笑著道出自己的來曆。
可想而知,他對父母的恩愛過往多麼自豪。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養成非常好的戀愛觀,即使現在外頭的權貴子弟情人無數,梁硯行也依舊潔身自好,從來不亂搞男女關係。
梁家父母的過去倒是讓彌什有點吃驚。
主要是她沒想到梁母溫和底下暗藏鋒芒,居然曾是一個守護眼瞎丈夫的女強人。
幾人走在梁家古典質樸的走廊裡,沿路是一扇扇乾淨的落地窗,窗外是開闊養眼的綠植。彌什還發現梁家沒有自己的仆人,也就是沒有掌握人契這種地主做派,搞衛生等家務工作,都是梁母另外雇傭家政公司遣派員工來完成。
其原因跟掛在走廊上的大字有關,上麵是秀麗不失大氣的毛筆字,道:仁者愛人。
彌什的目光在這四個大字上轉了一圈,若有所思。
梁硯行注意到她的視線,解釋道:“這是我母親年輕時寫的,她認為所有人類是個體,所以不允許家裡存在著人契,賣身契這種東西,需要工人幫忙的時候,她會雇傭家政員工,並以他們的工作量付以酬勞。”
“最近不是很流行人本思想嗎?也就是西方啟蒙運動的人本主義,我母親在二十年前就勘破這種境界,拒絕把人當作畜牲對待。”
看得出來,梁硯行非常崇拜他的母親,他本人也以此作為警戒,認真遵守。
彌什摸了摸耳垂上的寶石吊墜,什麼話都沒有說,繼續往前走。
走廊的儘頭便是梁硯行的臥室了。他的臥室地處梁公館最中心,三麵開闊地理位置優越,還沒走進房門就感受道和煦春風承載鮮花香氣,在兩扇落地窗之間徘徊。
梁硯行打開房門,邀請兩人進去。
折騰那麼久,天早就昏暗下來了。
房門打開後裡頭是無儘的黑暗,隻有沒被窗簾蓋實的落地窗,還能隱約透出少許月光,映出房間內影影綽綽的擺設。
梁硯行打開房門後,先行側開一步,讓客人先進:“你們先進去,我去開燈。”
彌什頷首往前走。
剛把目光放在室內,她行走的步伐頓住,雙腿像黏在地板上一樣一動不動了。
饒是附近沒有鏡子,她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必然是五官凝結成一團,神色分外凝重。她緊緊抿住柔軟唇瓣,眼睛一瞬不離地盯著落地窗,喉間乾澀得生疼也出於慣性吞了吞口水。
另外兩人發現彌什的異樣,順著她的目光,往房間內部看去。
落在與房門相對的落地窗上。
隻見隨著微風悄悄掀開一角的薄紗窗簾下,淡白色月光透過布料,竟然映出了一個人!屬於人體的輪廓在白紗下勾畫出一個一動不動的黑影,長發跟著風向在半空中飄揚。
窗外站著一個女人。
她正站在窗外,沉默著凝視著三人。
短暫的驚訝過後,梁硯行眼疾手快,迅速打開房間的燈光。
神奇的是,剛剛還映在窗簾上的人影,在開燈的瞬間一並消失不見了——窗還是那個窗,白紗依舊潔淨,偏偏是藏在底下的人影消失不見了。
“你們看到了,對吧?”梁硯行就是個純正民國人,再怎麼見多識廣也沒直麵過鬼魂。
他驚慌出聲,隻為尋求彌什和羅凡德的認同。
好確定自己的精神狀態沒有問題。
羅凡德依舊什麼都沒看到,隻覺得莫名其妙,於是沒有說話。
彌什卻認同地點點頭:“確實,我看到窗外站著一個女人。”
而且長發的特征,特彆像是跑馬廳的那位。
來自彌什肯定的回答,讓梁硯行鬆一口氣。忽然,他心頭掠了過什麼記憶,快步上前,將擋住落地窗的白紗全部撩開。
落地窗後,是一片開闊的後花園,鬆軟的草坪上還種著一片又一片的名貴鮮花。
鮮花以上,還架著一個巨大的假木製,放置鳥飼料,專門用來喂養路過的野生小鳥。
挺奇怪的。
為什麼會把養鳥的地方放在臥室窗外,早上不嫌吵嗎?
彌什疑惑不解。
她看著梁硯行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指尖隔著落地窗玻璃。點了點鳥架底下的地麵,說:“這裡,就是全家福裡,鬼女士爬出來的下水道口。”
“還有一件事我沒來得及和你們說…”
“曾經有一個女人,失足跌進下水道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