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會跑到下水道井裡。壓在下水道口的裝潢是你破壞的嗎?”
梁硯行一個又一個問題拋出來,梁妍瓊卻顯得興致缺缺。
她翻了一個身,用後背對著大家,聲音悶悶的:“我有點記不太清了,我的腦袋好疼啊。”
“妍瓊,你再仔細想想,這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不想再看到你昨晚要死要活的模樣了。”
“哥哥,你不要逼我。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梁妍瓊縮進被裡,像是一顆拒絕和外界溝通的繭。
“妍瓊…”梁硯行還想再苦口婆心地勸說,卻被彌什拉住手臂:“彆著急。隻要人還在就行了,其他的真相都沒有人重要。”
隻要人活著,時間會把線索帶出來的。
這句話既是對副本裡的梁硯行說的,也是對100年後第一次看清周遭生活的梁硯行說的。
三人退出梁妍瓊的房間。
梁硯行離開的第一件事,
就是朝工具室走去,從裡麵拿出一把鐵鍬。他拿著鐵鍬走向花園,目標明確地走向下水道口。
這是要…?
撲通——
梁硯行鏟起一捧土,推進下水道裡。
細碎的黑土落入井口,瞬間就被水波湮滅,像是被吃掉了一樣。梁硯行默不作聲,繼續鏟起第二捧土填進井口裡。
彌什連忙阻止他。
“你這是在乾什麼?”
“下水道裡有鬼,而且她已經傷害到我妹妹了。”梁硯行的眉頭緊緊蹙起,後怕不已:“如果我們沒有及時找到妍瓊,她就跳進下水道裡自殺了。”
“我不能放任她害人,我要把這個下水道填掉!”
梁硯行邊說,邊鏟土推進下水道口裡。
彌什隻好將他的鐵鍬搶過來。
“你冷靜一下,你最好不要動這個井,或者說,不要直接動它。”
“為什麼?”梁硯行不解:“你不用擔心我被她詛咒。我寧願自己死掉,也不願意讓我的朋友,我的家人來承擔風險。”
“不是詛咒!我擔心的是另一樣東西。”
彌什難得發現梁硯行的又一性格了,那就是過分正直於是顯得有些難搞。
怎麼會有人寧願自己死,也不想彆人受傷啊?
這樣的人如果誤打誤撞害死了無辜的人,恐怕會無比內疚,比死還痛苦。
事到如今,彌什再這麼想隱瞞,看到梁硯行堅決的模樣,也不得不如實相告了:“事實上,我是擔心水井裡的女人,是跟你有關係的人。”
“又或者說,她可能是你母親。”
長相遺傳是一回事,說不定梁硯行跟他爸爸長得像,但是香奈兒、長發都是實打實的證據。
彌什不願意讓那百分之幾的可能,造成梁硯行終身的遺憾。
她將鐵鍬扔給羅凡德,羅凡德直接把它掰斷。
“你說,她是我母親?”梁硯行肉眼可見地愣了一下。
“對,你說你兩歲的時候看到怪物從井口爬出來,我懷疑你看到的人就是跌進井口的你母親,兩歲正是記憶混亂的時候,你當時又發燒生病,說不定忘記自己母親的長相了。”
“梁父又是失明,連大廳裡有沒有其他人都不知道,更彆說妻子換了一個人了。”
彌什怕梁硯行衝動,語速飛快地將最有可能的線索如實相告。
說完後,她不敢再看梁硯行了——她怕看到他驚慌無助的表情,怕看到他手足無錯的模樣。
於是說完這一可能性後,彌什立刻低頭,看著地板不再說話了。
沒多久,一聲輕笑響起。
是梁硯行。
彌什驚訝抬頭,正好看到他眉眼彎彎,一臉無奈但又忍不住的淺笑。
梁硯行和彌什站得近,一低頭就看到她的發頂,沒有想法,他的身體如本能一般抬手摸了摸,
寬大手掌接觸到發頂毛茸茸觸感的瞬間,無論是彌什還是梁硯行
都愣住了。原因各不相同,一個是覺得熟悉所以愣住,一個是覺得無禮所以愣住。
羅凡德擠過來,直接把兩人分開,像柱子一樣直愣愣站在中間。
他看了看彌什,又看了看梁硯行,腦子裡勸自己對方就是個npc,嘴上卻還是醋意滿滿地說:“乾什麼?當我不存在?”
托羅凡德的福,半尷尬半曖昧的氛圍被打破。
梁硯行輕咳一聲,強硬回到話題:“你這個“我母親不是我母親”的假設幾乎沒有可能性。”
他輕笑一聲,說:“父親雖然失明,對聲音卻很敏感。如果妻子換一個人,就算嗓音再怎麼像,他也能聽出各中差彆。不存在妻子換人也不知道的情況。”
“如果你父親知道,但是沒說呢?”彌什不死心反問,她的懷疑始終落在梁母身上,沒有變過。
“那就拋開我父親不說。”梁硯行花園牆外不遠處的醫院,說:“我母親是連鎖藥店的獨生女,經常跟記者打交道,照片多次出現在報道裡。而且她每年都要回家探親。”
“就算兩歲的我生病發燒,忘記母親長什麼樣子,其他人和照片也不會遺忘。”
梁硯行的母親,真的是梁硯行的母親。
從始自終沒有變過任何人。
彌什熄火了。
雖然她對梁母的懷疑依舊,但當著對方兒子的麵,反駁他說的話,還堅持說他母親有問題,顯然不是一個很好的應對方式。
退一步說,就算梁硯行的母親真的是他母親,那在下水道口做下的惡毒布置又是這麼回事?總不能是梁母嫉妒小眉,於是把她推進下水道裡並生生世世地詛咒她吧?
彌什並不覺得一個能在民國時期寫出“仁者愛人”的賢者,能做出這麼偏激的事情。
於是她選擇沉默,沒有再說什麼了。
好在羅凡德已經把鐵鍬掰斷,梁硯行再想填井,也苦於沒有工具,隻能放棄了。
他費勁地將下水道井蓋重新蓋好,又將自然石扶起來,重新壓在上麵。其他被破壞的景觀,隻能找工人過來修複了。
即使如此,裸露的井蓋使人感到不安。
三人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後花園,回到梁家,。
剛跨過門簾,就聽到梁母正在和什麼人打電話的聲音。
梁家有電話,卻是那種老舊笨重的轉盤式古董電話,人想要打電話的時候隻能坐在沙發上,一隻拿著聽筒放在耳邊,另一隻手拿著話筒說話。
梁母苦惱,捏了捏鼻梁,這個動作和梁硯行的習慣動作出奇的一致。
她說:“母親,抱歉忘記給你回電話了,這段時間發生太多事情。昨夜妍瓊莫名打開下水井蓋,還從下水道口裡跳了進去…”
頓了頓,應該是對方反應激烈,於是梁母等話筒對麵的人冷靜下來才繼續說話。
“她沒事,硯行和他的朋友們及時發現妍瓊的異樣,把她從下水道裡拉出來了。但經過這事,我實在有些擔心妍瓊的狀態,擔心那個
下水道口有點古怪。”
“我能不能把孩子們送回南方老家一段時間?”
看來,梁母正在跟她母親,也就是梁硯行的姥姥說話。
她因為妍瓊跳下水道的事情,從早上開始就身心疲憊,眉心溝壑緊緊鎖在一起。儼然一副好好母親的模樣。
梁硯行側頭看了彌什一眼,就好像在說:“我都說吧,母親很正常,是你們想多了。”
彌什收回目光,什麼都沒有說。
忽然,一聲古怪的敲擊聲響起,眾人側頭望去,發現是一顆晶瑩剔透的彈珠從窗外射了進來,落在木質地板上發出“叩叩叩”的響聲。
應該是哪個孩子玩彈珠的時候不小心射進來的吧?
不愧是愚園路出身的有錢孩子們,即使在民國時期,也能從小玩彈珠。
梁硯行也看到那個彈珠了,淺笑道:“我小時候也特彆喜歡玩這個彈珠,那時候妍瓊還沒出生,所以每天拉住母親一起玩。”
彈珠順著地板從他們麵前滾過,撞到桌子邊上停了下來,陽光透過他的珠體,反射出晶瑩。
它十分精準地就停在了彌什的腳邊。
彌什蹲下身,將它撿起來。就在準備站起的瞬間,她看到了——
她看到梁母正在打的電話,電話線壓根就沒有接通!
裸露的線頭被粗暴地拔出來,放在地上,乍一眼望去,就像電話線還接在牆上一樣。
彌什順著電話線一路看上去。
她就這麼眼睜睜看著,梁母對著空氣說話。
“那就這樣決定了,我今天就把孩子們都送到你家。”
“也是…硯行年紀大了,呆在老家裡不太方便,那就隻送妍瓊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