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應該有巨大的落地窗,因為彌什感受到和煦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就像被大排燈照到。
她伸手摸了摸不遠處的沙發靠手,是天鵝絨布的,一般用這種材質當沙發的房間都走複古風,所以絨布應該是深綠色,又或者深紅色。
再接著是高聳至樓頂的書架,強烈的書墨氣息撲麵而來。
此時暖風從窗口吹進來,正好佛過眾人擦肩而過,空氣中這又是什麼味道?
有些難聞。
最後是…耳邊傳來急促的呼吸聲,坐在辦公桌前的院長在驚訝?她在驚訝什麼?她的視線為什麼長久停留在她身上。
失去眼睛讓彌什獲得喪失了很多細節,所以她不知道院長藏在書桌底下的手正在劇烈顫抖,驚恐的眼眸直直落在彌什身上。
院長揉了揉眼睛。
剛剛開門的刹那,她仿佛看到一張扭曲嚇人的臉,長在彌什纖細的身體上,仿佛瑪麗亞現世。
這張臉眼角一個向上一個向下,嘴巴歪到右臉頰,鼻子也寬大得不像正常人。
她被嚇得失了心神。
再定眼一看,彌什又變回彌什的臉,沒有扭曲好似獸人的五官,隻有端莊美麗但無神的臉。
院長砰砰直跳的心這才落回遠處。
“不好意思,你們先坐著休息一下,我出去換身衣服。”
院長從椅子上站起來,越過眾人往外走去,沒有人提出異議——院長身上穿的是神職製服,她想換掉衣服後再與彌什等人好好聊天,這種做法也無可厚非。
在等院長換衣服的期間,彌什朝她辦公桌的方向走去。
隨著她的走去,地麵吸收毛毯發出吱吱的聲音,似乎不久前才被洗過,且還沒有完全曬乾。
彌什仔細撫摸著桌麵上所有的東西,大多是
教師用的教學用品,沒有多少參考價值。
好在沒等多久,院長就換上普通衣服回來了,友善地問:“你們找我有什麼事?”
“就是你今天給我們講的校園霸淩的故事,你可以再講講嗎?”謝裔反問。
“啊…”院長年紀稍微有點大了,反應有些慢,更彆說這還是幾十年前她剛任教的案件了:“你是說沈佳的故事?”
“是的。”
“沈佳啊…”
院長陷入回憶的表情,好像光是提到這個名字,就會被拉進一場名為回憶的漩渦裡。
“沈佳是一個害羞敏感的女孩,在新生入學的自我介紹的時候,就有些羞於提及她的家庭,因為父母在學校門口經營小吃攤,她的媽媽還是一個低能兒,每天上學的時候,她媽媽都會隔老遠發現她的身影,然後大喊:沈佳啊,沈佳啊。””
每到這種時候,沈佳都會顧及同學們的目光,迅速遠離這個尷尬的地方。
久而久之,校門口成為她最不想待的地方。
“沈佳啊,沈佳啊!”
“哈哈哈哈大傻子又在喊小傻子了!”
媽媽的呼喚聲,和同學的嘲笑聲融合在一起,沈佳的腳步也因此停滯不前了。
她看起來有些糾結,既不想上前應和媽媽,也不想留在學校裡,免得遇到她不喜歡的人——每次放學,沈佳臉上布滿被欺負的傷口,橫七豎八,將少女的臉打得鼻青臉腫,毫無美感。
她捂著臉走到小吃攤跟前,向她爸媽說:“爸爸,媽媽,我被欺負了,我想轉學。”
貧窮且脾氣不好的爸爸隻是瞥了一眼沈佳的臉,明明很心痛,卻還是假裝毫不在意地訓斥:“為什麼她們打你不打彆人,是不是你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找他們道歉吧。”
“可我是受害者,為什麼要找她道歉?”
沈佳麵無表情,也沒有半份意外,同樣的對話得經曆多少次才能做到如此波瀾不驚。
唯一心疼她的隻有媽媽。
隻有八歲智商的媽媽氣呼呼地說:“我要教訓欺負我女兒的人!”
“她們長什麼樣,讓我看看!”
“還沒有我女兒好看!”
可是…
“阿姨,四份車仔麵!”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沈佳不可置信地轉過身,發現是那些欺負過她的同學們。
幾人臉上露出不好惹的笑容。
他們坐下,一隻腳踩在乾淨的小攤椅子上,另一隻腳翹的老高,不斷用肮臟的鞋底蹭店內為數不多的客人。
沒多久,客人們就被趕走了,全店隻剩下他們一桌客人。
沈佳剛剛才給爸媽看過加害者的照片,如果此時此刻遇到,一定能替她討回公道。
她用期待的目光看向爸爸,結果爸爸埋頭煮麵,壓根沒有朝客人的臉投以目光,媽媽倒是看到他們的臉了,可她竟然笑吟吟跑過去招呼客人,還誇打她打得最嚴重的女孩長得漂亮。
低能兒的媽媽有記憶混亂,她瞬間忘記了加害者的臉,把欺負女兒的人當成上帝伺候。
看著凶手如上帝在自家店裡吃吃喝喝,巨大的恐慌猛地席卷而來,沈佳竟然當場尿了褲子,這件事也被當時在場的同學、老師發現,成為好長一段時間的輿論八卦中心。
從那以後,沈佳和班級裡各同學關係更差了,所有人都在嘲笑沈佳,嘲笑沈佳開小店的爸爸,低能兒的媽媽。
她也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存在感低得仿佛沒有這個人…
…故事暫時聽到這裡,彌什抿了抿唇。
截止至今,所有的信息都對上了。
被打的鼻青臉腫的臉;毫無存在感的透明人體驗;不願意靠近的校門口,還有殺人的決心。
幾乎所有的人都認定了,沈佳被校園霸淩後,因為某種原因,變成了可怖的瑪麗亞。
“這樣不友好的關係大概持續了兩年半,高三的時候發生過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四人失蹤了。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是沈佳乾的壞事,但不可否認的是——因為這件噩耗,她安全度過了最後一年高中生活。”
院長的故事講完了。
她雙手合十望向眾人,問:“你們還有事情想問我嗎?”
彌什問了。
她直接打直球:“所以沈佳就是瑪麗亞,她不僅在幾十年前害死欺負她的人,還在多年後,以瑪麗亞雕像的形象重新出現在校園裡,成為大家的噩夢嗎?”
“我不知道。”
院長欣賞彌什的直白,但她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這種問題,你應該問瑪麗亞本人。”
“瑪麗亞本人?”
彌什沒聽懂,瑪麗亞不是一抹虛無縹緲的靈體嗎?
她又該如何和瑪麗亞溝通?
“在我們天主教裡,有一種與神明神奇的溝通方法,那就是在耳邊輕聲默念對方的名字數次,那麼晚上就會在夢裡見到她。”
院長邊說邊站起來,原地效仿起她話裡的方法。
她走到彌什耳邊呼喚。
“瑪麗亞。瑪麗亞。瑪麗亞。瑪麗亞…”
一聲接著一聲,每個名字的音調都差不多,連著聽的時候還挺嚇人的。
在場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冒出雞皮疙瘩,隻有彌什蹙眉,麵色凝重。
她怎麼感覺這一聲聲瑪麗亞不像是驅使見魂儀式,更像是…院長在對著她禱告?
“瑪麗亞。”
“瑪麗亞。”
“瑪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