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感裡發生了什麼?”
頃傅沒有碰彌什的身體。
他俯身察看她衣服底下崩壞的□□,神情平淡近乎冷漠,但這是對彌什傷勢最好的處理。
他問:“你被水煮了?”
密集的水泡和油脂分離的身體,很難不讓人有這樣的猜測。
“更糟糕,我好像進了一個類似石灰池的地方,粘稠的水泥漫過口鼻,刺痛我的皮膚,我能感覺到我的身體正在肢解…”簡直是最痛苦的死亡體驗。
彌什躺在地上艱難回憶著靈感裡的細節,完了後她無語道:“你就這麼站著看我腐爛嗎?我的口袋裡有一個急救手環,你幫我拿出來,然後隨便放在身體的一個地方。”
身上被放了一個什麼東西,片刻,疼痛從身上消除了。
應該是頃傅從她口袋裡拿走急救手環了,奇怪的是,她居然感覺不到他的動作。
“水泥…原來如此。”
頃傅和彌什一樣,看到水泥的瞬間理清了很多細節——瑪麗亞衣領底下的汙漬不是泥,而是乾透的水泥;塞進路行嘴裡導致他死亡的東西也不是石頭泥土,而是逐漸凝固的水泥;最後是流進瀏覽室的泥水…
——水泥是她的武器,也是害死她的凶器。
難怪第一次靈感裡,彌什能用泥水逼退她。
至於彌什說瑪麗亞是寫隨筆的老師,沈佳是女同學才是院長,也是有原因的。
除了靈感的最後,沈佳管她叫老師,還有最重要的原因是——沈佳的低智媽媽曾經說過,沈佳偶爾會回家送食物,送來的東西都被她珍重地放在冰箱上麵了。
當時他們都以為沈佳已死,沒人相信她媽媽說的話,但現在轉念一想:如果沈佳還活著,那她確實能回家送食物…也能隔著一堵玻璃,朝傷害她的媽媽砸瓶子。
“…沈佳還是恨她爸媽的,哪怕現在當上院長,也不願意接濟家人。”
如果沈佳是院長的話,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頃傅了然。
“按照靈感裡的發展,老師瑪麗亞和女學生都是被霸淩的對象,老師發現女學生殺人了,下一秒作為目擊證人的老師也被女學生推進水泥池裡…”
頃傅將漫長的靈感整理成一句話,可落在彌什耳中,卻感覺有些不太對。
“可是我們之前分析過:瑪麗亞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如果按照靈感發展分析,她就是一個非常單純的受害者,何來加害的說法呢?
彌什沒把話說的那麼明白,但頃傅還是聽懂了:“或許加害是指她含冤而死後變成厲鬼,不斷做出害人的事情吧。”
在兩人對話的短暫時間裡,彌什的身體狀態逐漸恢複。
她畢竟不是瑪麗亞本人,再加上在完全死亡之前,從靈感裡提前出來了,傷勢不算太重。
當彌什恢複力氣,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她有些奇異地摸摸自己的皮膚——-特彆光滑,就好像新生的嬰兒一般
嬌嫩柔滑。
她詫異道:“是我的錯覺嗎,怎麼感覺皮膚變得更好了?”
急救手環隻能治療,不能美容,難道是血肉壞死後長出新的皮膚,所以才這麼滑溜嗎?
彌什什麼都看不到,自然也感受不到蒙在她皮膚上淡黃色液體,正是滋潤她身體的道具。
頃傅默默將屍油放回櫃子裡,說:“對,錯覺,趕緊走吧。”
因為再不走,恐怕就來不及了。
…
彌什被叫醒的時候還是深夜,烏雲遮蓋月亮整座校園陷入死寂,烏鴉飛過發出嬰兒尖叫,飛蛾撲火式撞在學校某個小樓的窗戶上。
“砰!”
“砰砰!”
..院長被吵醒來了。
準確來說是,沈佳被吵醒了。
她踮著腳從高架床上下來,慢慢走到窗戶邊上站定,正好一隻烏鴉撞在窗戶玻璃上麵,發出劇烈慘叫的同時,還在玻璃上留下一道烏黑的血跡。
沈佳被嚇了一跳,年邁的她捂住胸口,接連後退幾步。
“是你嗎?”
沈佳衝著空無一人的窗口,小心翼翼地詢問:“是你嗎,馬老師?”
沒有人回複,隻有數不清的烏鴉撲到窗戶,密密麻麻的鳥眼擠在同一個小小的玻璃裡,緊緊盯著房間裡年邁的女人。
鳥眼是沒有眼皮的,被這麼一雙雙瞪圓的眼睛看著,有種自己正被怒火中燒注視的感覺。
沈佳渾身一抖,趕緊將窗簾拉起來,擋住這些鳥眼。
她轉身想要逃出房間,一打開房門,就看到走廊角落裡站著一個渾身正在融化的女人。
粘稠的黑液從她身上留下來,大大張開的嘴巴向上揚起,舌頭反人類地伸出來定格空中,做出了一個拚命掙紮呼吸的姿勢。
即使那麼遠,沈佳還是一眼認出這個人的身份…瑪麗亞。
她撲通一聲跪下了。
“都是我的錯,請你不要再對無辜的人出手了。”
年邁的女人摘下絲巾,臉上是校園霸淩後留下的痕跡,橫七豎八地永久留在她的臉上。但她早就對這些疤痕釋懷,用絲巾擋著它們,隻是不想嚇到學校裡年輕的孩子們而已。
沈佳自以為自己已經完成自我救贖了,但她看到走廊裡的鬼影,就感覺被帶回幾十年前,那種麵對霸淩時的無助痛苦再度席卷而來。
她對外否認瑪麗亞的存在,卻在此時此刻下跪央求她,誠懇禱告一般雙手合十。
“我求你,離開吧。”
瑪麗亞嘎吱嘎吱扯動五官,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她那嘶啞的嗓音艱難發出聲音,說:“我還是更喜歡你隱瞞真相,對那些學生說根本沒有瑪麗亞的樣子。”
“因為那個樣子,看起來更尊敬我。”
話音剛落,她猛地衝過來——
沈佳房間門重新關上,聚集在窗口的烏鴉起飛落下,一切好似恢複到無事發生的時刻。
等彌什頃傅
找到院長房間,見到的就是一個靜悄悄的無人之境,窗簾被緊緊拉在一起,床品還保持著有人睡過的溫熱,床邊還整齊地放著一雙拖鞋,就好像他們來的時間不湊巧,正好碰到沈佳起床稍微出去的時候。
“出去了?”
頃傅沒有看到打鬥的痕跡,他直接坐院長床上:“沒有血跡,也沒有掙紮的痕跡。”
“應該不是…”
彌什看不到,但她有其他判斷的手段。
她動作誇張地嗅聞著房間裡的味道,最後一路來到走廊的位置,也就是沈佳消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