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為什麼道歉。
比利咀嚼著布魯斯的這句話。
他需要道歉的理由可太多了。
那些隱瞞和欺騙，那些被他冒名頂替的愛。
然而這些他全都無法說出口。
比利感覺到了疲憊，被這種愧疚和自責牽引著的感覺並不好，他應該離開這裡，離開韋恩莊園，離開哥譚，離開這個世界。
這一切都不屬於他。
他對布魯斯隱瞞了很多事，他的身份，他的來曆，他的過去，以及他所知道的一切。
比利知道，他隻要一天不去解決這個，那麼他們兩人之間那道看不見的隔閡就會越來越大，最終會深深地傷害到關心著他的所有人。
首當其衝的就是他麵前的布魯斯，這個向他伸出手，願意在這個陌生世界中選擇接納他的家人。
這是他平行世界的父親。
父親這個詞對比利來說不算陌生，幼年時和C·C相處的那幾年時間幾乎組成了他對父親這個詞的全部認知，溫和、信任、包容、永遠堅定不移的愛。
而蝙蝠俠呢？
他敏感多疑，似乎無論是對方誰，他都始終抱有懷疑，得到蝙蝠俠的認同，並加入他的信任圈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現在比利做到了。
輕易到就好像他身上那些疑點全部都不存在一樣。
他真的值得這一切嗎？
這份沉重的信任，他真的值得嗎？
…………
就在比利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雙溫暖的手覆蓋在了他的頭頂，接著在他錯愕的目光中笨拙地揉了兩下。
“不想說就不要說了。”布魯斯收回手，歎息一般地說，“比利，你不需要對我道歉，我隻是想讓你知道，你永遠也不用向我道歉。”
不。
不應該是這樣的。
比利閉上眼，布魯斯的話讓他覺得痛苦又羞愧，這份超乎意料的包容並不會讓他覺得寬慰。
‘您不應該這麼信任我。’比利十分艱難地說著，‘我對您隱瞞了很多事情……’
他就是一個騙子。
欺騙了所有人，也辜負了所有人的騙子。
“我知道。”布魯斯出聲打斷了比利，他的眼神平靜，就連聲音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起伏。
在把比利接回來之前，他已經考慮得足夠多了。
所以。
“既然我做出了選擇，那就代表著我同樣做好了承擔代價的準備。”
他早就對比利說過，要給彼此一個機會，所以他會踐行這份承諾。
‘可是。’比利還想說些什麼，布魯斯抬手拉住了比利，攔下他繼續做著手語的手。
布魯斯看著比利，“沒有可是，比利，你會傷害我嗎？”
不！
當然不會！
比利在心裡叫著，他低頭看向自己被布魯斯緊緊握住的手，用眼神
來示意布魯斯他現在的狀態無法回答問題。
而布魯斯早就預料到了這些，他說，“不需要你說什麼，你隻需要點頭或者搖頭。”
比利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你會傷害阿福他們嗎？”
比利繼續搖頭。
“其他人呢？那些普通人，你會主動傷害他們嗎？”
比利的回答還是一樣。
恰相反，他恨透了那些肆意傷害彆人的存在，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成為那些人，他隻會想儘辦法去阻止這種悲劇的發生。
布魯斯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那你隱藏的那些事情會傷害到我嗎？”
他隱藏的那些事情？
過去的記憶在他腦海中飛速閃過，燃燒著的韋恩莊園，淪為廢墟的星球日報，新的‘明日之子’，以及怪物一般的超級英雄們。
比利無法確定，物理意義上的傷害肯定是沒有的，但精神層麵的比利就不確定了。
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又是不出意料地回答。
布魯斯歎了口氣，“無法確定？好吧，我相信你沒有惡意，你也從沒有傷害任何人的想法，是嗎？”
比利點頭。
“關於你的過去……”布魯斯剛起了個話頭，他就注意到原本還算平靜的比利開始變得焦慮，就連呼吸也明顯急促了許多，原本老實被他拉住的那雙手開始掙紮。
為了不弄傷比利，布魯斯不得不鬆開了握住比利的手。
“不要緊張，冷靜下來比利，你聽我說。”
布魯斯一把抱住比利，左手攬住比利的肩膀，右手在比利的背上安撫地拍著，片刻後感受到比利掙紮的幅度漸漸變小，布魯斯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他耐心地等待著懷中的男孩冷靜下來。
“我知道，那並不是什麼愉快的記憶，我並不是在逼你麵對那些痛苦的過去，我想告訴你的是，那些事情並不重要。”
不。
比利盯著牆上的壁紙，有些絕望地想，它們太重要了，那過去二十多年的生活已經成為了他的全部，如果將那些過去全都丟棄的話，那他還剩下什麼？
一個悲哀的靈魂。
“你現在擁有了我們，擁有了家人，你已經擁有了新的未來。”布魯斯頓了一下，他能感覺到比利的身體在輕輕地顫抖著。
“我不是在否認你的過去，比利，在痛苦與不幸中你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棒了，我想你可以試著朝前看。”
這是實話，想想蝙蝠俠整天打交道的精神病們都是什麼樣的存在就知道了，一個個動不動報複社會，衝上大街一陣亂殺，強行把不幸嫁接到彆人身上。
好吧，儘管布魯斯知道比利這樣的或許才是常態，但他克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很少會這樣直白地講出自己的想法。
在布魯斯八歲那年他失去了寵愛著他的父母，從那以後他的世界就變了，生活在這棟巨大莊園的每時每刻，他都會
在恍惚之間看見過去父母的影子。
那些他和父母一同留下的痕跡，過去的甜蜜和幸福全都變成了刺向他的利刃。
外界輿論的惡意猜測，往日那些和善的大人們也全部換了嘴臉。
他變得沉默，陰鬱而憤怒。
如果不是阿爾弗雷德在一直陪伴著他，他不敢想象他將會變成什麼樣。
所以布魯斯清楚童年不幸對一個孩子意味著什麼，同時他也明白一個父親對孩子的重要性。
“我是你的父親，比利，在你做好麵對這一切的準備之前，我會一直陪著你。”
啜泣聲。
幾乎微不可聞的啜泣聲在布魯斯的耳邊響起了。
他感覺到自己被比利抵住的肩膀變得濕潤了起來。
布魯斯沒有再說話，他垂下眼，保持著擁抱的動作，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男孩的頭發。
走廊裡，終於冷靜下來的傑森端著一杯水走向比利的臥室，令他沒想到的是，在比利的臥室門口他看見了站在那裡的阿爾弗雷德。
為什麼阿爾弗雷德會站在這裡不進去？
傑森疑惑，就在他想開口詢問的時候，聽到腳步聲阿爾弗雷德轉過身，他對著傑森做了一個靜音的手勢。
傑森放低了自己的腳步聲，躡手躡腳地走到阿爾弗雷德身邊，順著阿爾弗雷德的視線朝著門內望去。
屋內溫情的一幕讓傑森心情複雜，先不提布魯斯這樣坦然表露心聲的難的程度，而是在這一刻他突然在那一瞬間理解了迪克當初的心情。
原本屬於自己的愛被分給了彆人，儘管他早有預料，也做好了準備，但還是會有一點點的落寞。
這不是布魯斯的錯，也不是比利的錯，隻是他的占有欲不合時宜地在作祟罷了。
“傑森少爺，你是在吃醋嗎？”
突然，傑森的耳邊響起了阿爾弗雷德略帶笑意的聲音。
“才沒有！”被戳穿心事的傑森漲紅了臉，他剛想為自己辯解什麼，卻在阿爾弗雷德那雙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中泄了氣。
“……稍微有那麼一點吧。”傑森支支吾吾地說，聲音低得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孩。
話音剛落，阿爾弗雷德就伸手抱住了傑森。
“這很正常。”阿爾弗雷德說，“迪克少爺當初比您的反應可激烈得多。”
確實。
聽到迪克的名字傑森快要把白眼翻到天上了。
他得承認，他和迪克第一次見麵時的場麵簡直可以用糟糕來形容，從那之後他們兩人相看兩相厭了很久。
“我才不是迪克那樣的混蛋，我也沒有討厭比利，我隻是……”傑森把頭埋低，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最後接近虛無。
“你隻是太愛布魯斯老爺了。”阿爾弗雷德說出了傑森沒說出口的話。
傑森從阿爾弗雷德的懷裡退了出來，有些扭捏地說道：“我沒有。”
接著像是肯定著什麼一樣，傑
森看著阿爾弗雷德的眼睛，
又小聲地重複了一遍，
“我沒有。”
“好，你沒有。”阿爾弗雷德的眼神還是像往常一樣，溫和而包容，“你知道的，老爺他一向不擅長處理這個，今天這一遭他已經準備得夠久了。”
“請相信他，他對你的愛一點也不會因此而變少。”
許久後，阿爾弗雷德聽到了傑森悶悶的聲音。
“嗯。”
***
等到比利的情緒終於穩定下來的時候，熟悉的尷尬感再次包圍了他。
好丟人。
因為無法控製好自己的情緒而哭出來。
察覺到比利已經逐漸安靜了下來，布魯斯問，“感覺好些了嗎。”
比利靠在布魯斯的肩上安靜地點頭。
布魯斯鬆開比利，無視掉比利臉上的羞赧與尷尬，“那要去吃點東西嗎？你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