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事情雜亂無序, 但沈舒還是決定梳理清楚,一件件來。
前世麵對數不清的的單據和雜亂的報表,她一樣焦頭爛額。最後證明煩躁無用, 隻要靜得下心,一樣樣去解決, 總能做完。
她先選了袁氏南側一處空閒的小院作為學堂, 又將李妙華叫來。
“先教識字,以孝經啟蒙吧。”沈舒將一本孝經遞給李妙華。
看著這書, 又讓她歎了口氣:“我會儘快想辦法製書,你放心。”哪有上學不發書的?她這也算是獨一份了。
“製書?”李妙華詫異道,“這書不都是手抄嗎?”
“小娘子說的是買一些手抄裝訂好的書籍吧, 那些太昂貴了,用不到。”李妙華搖搖頭。
沈舒皺眉:“用不到?”
李妙華點頭:“正是, 素紙昂貴,他們也負擔不起, 所以我每日教他們能識五個字就算不錯了。”其實五個字算很多了。
所以還是紙筆這些學習用品的問題。
“我會給學堂每日準備定量的紙墨。”沈舒道, “不多, 但也不能讓他們讀書卻連紙墨都不曾用過。”
“小娘子善心。”李妙華道。
沈舒擺擺手, 她不覺得自己是善心, 她其實特彆焦躁,對紙張地改進和產量提升更為急切。
之後沈舒又提出讓李妙華在登記工匠的時候將能夠造紙的紙工、木工這些著重標記出來,她下次要見。
一直忙到很晚, 沈舒才休息。
想到第二日還要去宮中上學, 沈舒就有些煩了,她想要學習但並不想要去宮中。
再不情願,沈舒還是要將梧桐院中的事情安排好後入宮讀書。
其實每日一次踏入這台城,她覺得自己的心境都在變化。從一開始地忐忑好奇, 到平靜,再到現在的有些煩躁地想要離開,這座台城在一直影響著她。
其實台城的生活很平靜,除了那次偶遇湘東王外,她沒再偶遇過其他的皇子,也並沒有後世小說中所寫的那麼多的狗血劇情。
為此她還特地問過袁皇後,讓袁皇後笑得花枝亂顫。
“皇子無召不得入內庭,就是入內庭看望生母,也隻能走固定的幾條宮道。”袁皇後輕笑,“如若不然,湘東王為何非要在顯陽宮外等你,而不是去其他地方?”
沈舒:果然小說都是騙人的!
就在這個時候,言娘子恭敬地走了進來,這次她沒敢冒然開口,等兩人說笑完才道:“安夫人請見孫貴嬪。”
沈舒有些好奇地看著袁皇後,這位安夫人是何人?自從上次太子在大通寺跪經後,孫貴嬪很快就被放了出來。孫貴嬪是太子親母,老是被關著對太子顏麵到底不好。
能在孫貴嬪被放後立刻求見,這位應該就孫貴嬪的娘家人了吧。
“她想見,讓她見就是,予還能攔著親娘見女兒不成?”袁皇後不在意地擺擺手。
沈舒明白了,這位安夫人就是也想要鄉君之位的孫貴嬪之母。
說起來,她和孫貴嬪結仇好像和這位安夫人的封誥有很大關係。
“喏。”言娘子應聲退下。
“安夫人入宮所為何事?隻是為了安撫孫貴嬪?”沈舒好奇地問道。
袁皇後輕笑:“太子大義滅親,不僅罷了孫渚的官,聽說連孫渚的兄長的官也給擼了,孫家現在可以說除了靠孫貴嬪得來的爵位,都是白身了。”
這下連一向對太子有正確認識的沈舒都有些震驚了。
她忍不住誇了一句:“太子大公無私!”這絕對是明君典範啊!
一旁的袁皇後笑了:“太子如何我不知,但我知道孫氏且有的鬨呢!”
沈舒懂了,孫氏這是不敢鬨太子,所以隻能來鬨孫貴嬪了。
果然太子的威儀,連外家孫氏都害怕。
今日文娘子得了風寒告假,沈舒離開袁皇後身邊的時候,言娘子殷勤地走了過來。
沈舒也沒有拒絕,她也不愛把人一棍子打死。
見沈舒沒有嗬斥自己,言娘子低聲道:“安夫人入宮後,孫貴嬪總會不消停幾日,小娘子這些天多小心一些。”
聽到言娘子的提醒,沈舒笑了:“原來安夫人是孫貴嬪的謀主?”狗頭軍師?
雖然她不覺得安夫人和孫氏還有心情找自己麻煩,但她還是很好奇安夫人是個什麼人。
言娘子頓了一下,似乎也沒法承認謀主這個高大上的稱呼,隻能道:“安夫人的想法總能出人意料。”
“哦?”沈舒覺得這話有意思。
“小娘子是聰明人,自然不會懂得蠢人的想法。”言娘子道,“可往往有時候蠢人的招數也令人防不勝防。”
她頗有興趣地道:“她之前都做過什麼?”
“前些年孫貴嬪和石修容爭寵,安氏就先後給孫貴嬪送了孫婕妤和兩個甥女入宮,後來還要送兩個孫氏旁支女入宮。”言娘子說到最後也是一言難儘,她還有沒說的,再說下去怕汙了小娘子的耳朵。
沈舒肯定了,這位安夫人的腦子大概有坑,有大坑。
“不僅是陛下的後宮,東宮、晉安王府都有孫氏女和安氏女。”言娘子道。
沈舒驚道:“她莫不是想學呂氏聯姻諸王?”人家最起碼是當正妻,這位是送妾。
“她這是以為孫氏女都能成孫貴嬪呢。”沈舒歎了口氣,這是乍然富貴後的心理,就好比一網紅公司捧紅了一個網紅後,總想按照這個網紅為模板複製出千千萬萬個一樣的賺錢機器,殊不知這其中有多少是運氣和機遇,有多少是真本事。
“孫氏女在建康連寒門也不願娶。”言娘子又道,作為太子母族也是獨一份了。
沈舒點點頭,笑著道謝:“多謝言娘子為我解惑。”
見沈舒終於對自己又有了笑意,言娘子心中狠狠鬆了一口氣,她又道:“長秋寺給小娘子新製的衣衫都好了,奴讓他們拿進來給小娘子試試?”
“好。”沈舒點頭。
宮人彎腰將一件件製好的衣裙放到沈舒麵前供她挑選,這次言娘子不再說一句話,隻等著沈舒發話。
“隻試素色。”沈舒道。
“喏。”言娘子恭聲應是,不再有其他意見。
長秋寺的繡工的手藝自然是極好的,雖然都是素色衣裙,但素色和素色細看下來還是不一樣的,不管是織成的紋理,還是對素色深淺不一的處理效果,讓這幾件素衣各有特色,雖然素雅但並不簡單。
比如這間素色上繡各種菱形紋,然後中間用一根素色上嵌藍寶石的腰帶束在腰間,讓原本沉靜的衣服瞬間活潑起來。
果然任何時代最頂尖的設計師的審美都是在線的。
最後沈舒還是將袁皇後讓人裁的那兩件豔色的衣裙單獨收了起來,沒有上身。
言娘子依舊沒有異議。
沈舒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她對言娘子道:“言娘子是想留在我身邊侍候嗎?”
“奴本就是皇後殿下指給小娘子的,自然願意侍奉小娘子,之前是奴欺小娘子年幼,冒犯小娘子,還請小娘子責罰。”言娘子請罪道。
這些話她一早就想和沈舒說,隻是她一直沒有機會,文娘子一直對她嚴防死守,她並沒有接近沈舒的機會,直到今日。
袁皇後身邊一直都不缺人侍奉,自從她在沈舒這裡遇冷後,袁皇後那裡她也越發受到冷遇。
解鈴還須係鈴人,言娘子知道她若是想要在顯陽宮中受到重用,隻能從沈舒身上下功夫。
幸好小娘子不是狠心人。
“我若收下言娘子,那置文娘子於何地?”沈舒輕聲問道。
這個問題顯然言娘子沒有想好,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沈舒也沒有為難對方,直接讓她下去了。
安夫人是在沈舒出宮那日入宮的,入宮女眷都要先朝見袁皇後,但袁皇後根本就不耐煩見人,隻讓安夫人在顯陽宮外行了大禮就讓其離開了,連正殿下方的回廊都沒讓安夫人踏足。
玉壽殿。
一見到孫貴嬪,安夫人就直接哭了:“貴嬪,你快勸勸太子吧,讓他抬抬手,孫氏好歹是太子的外家,難道孫氏沒了麵子太子臉上就有光了?”
“阿娘你快起來!”孫貴嬪最見不得自己親娘哭,趕緊將人扶起來問道,“這是又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