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的皇帝 盛世還是亂世?(2 / 2)

可沈舒卻皺了眉:“天子用丹朱,我為何能用天子用色?”看袁充的樣子,對這種僭越已經習以為常。

由此隻能說明一個問題——皇權衰微。

袁充被這個問題一噎。

他本想用此理告訴孫女朱色錦帳的尊貴,以此來試探她在知道貴賤之彆後,是否還要換其他顏色的帷帳,結果沈舒總能從他透露的隻言片語中,直指最核心的問題。

如果換做一般人,此時一定會糊弄孩子幾句就過去了,但袁充卻認真解釋道:“陛下建大雍,勵精圖治,又有前期廢帝奢靡誤國的前車之鑒,故多求節儉樸素,常身著布衣,木棉帷帳,一冠能帶三載,一被能鋪蓋兩年之久。”

這解釋了又相當於沒解釋,皇帝簡樸和貴族僭越用朱色是兩碼事好嗎?

但沈舒注意到了另一個問題:“陛下是開國之君?”

“是。”袁充點點頭,“前齊國祚五十載,齊廢帝昏聵無能,由陛下潛龍而出,匡扶社稷,建立大雍,大治二十載,以見盛世。”

前朝一共才五十年,現在又改朝換代,也就是說這是個亂世,特彆是之前袁充提到的士族南渡和南北飲食差異,她知道這很有可能是南北政權割據的時代。

換句話說,她穿到了亂世。

想到那能截殺原主父親親兵的私家部曲和流寇,沈舒又覺得理所當然,不亂才怪了。

可袁充還說這是盛世?這個時代的人對盛世的要求這麼沒下限嗎?

讓她感到奇怪的是,按照道理來講,每一個開國皇帝都很有實權才對,但這位大雍皇帝對地方的統治力似乎很弱,居然放任地方官員養私兵,但從袁充的話來看,這位皇帝又絕對不是昏君,反而是明君。

沈舒覺得這裡很矛盾,皇帝樸素,臣子僭越,一切顛覆著她對傳統封建王朝的認知。

“陛下為萬民辛苦,他用木棉帷帳,我又如何能用朱帳?”沈舒抓住了理由。

袁充笑了笑,心中滿意孫女心思敏捷,但卻沒有答應,而是直接揭穿了沈舒內心的真實想法:“換素帳是為了吳媼?”

沈舒點點頭,但隨即又搖搖頭:“是為吳媼,但也不全是為吳媼,護送我的兵士婢子數十人,他們都是為我而死,我隻是為他們撤去朱帳,齋戒幾日祈福,這都不可以嗎?”

“阿貞,你要知道,他們是沈氏和袁氏的部曲和奴婢,若無沈氏和袁氏的庇護,他們或許早就死了。”“

”就比如阿吳,若無你阿娘,她早該在十歲那年就死在逃荒的難民中了。生他們者父母,活他們者沈氏袁氏,所以他們為你護你而死,是為忠勇,也是他們應儘的本分,沈氏和袁氏也會給他們的家人撫恤補償,你不必覺得愧疚。”袁充道。

他覺得必須把此事說清楚,不然此事會成為孫女的心結。

沈舒、沈舒沉默了。

她現在有些厭煩袁充這樣高高在上的態度,仿佛彆人隨時為她獻上生命是應該的。

這是生活在現代的沈舒所無法接受的。

袁充也注意到了孫女的情緒,他沒有生氣,歎了一口氣包容道:“阿貞心善,我準你用素帳用素齋,甚至穿素衣,但你明日也同我去莊園裡轉轉,聽聽那些部曲奴婢他們自己怎麼說才好。”

見袁充退讓,沈舒自然也露出了笑容:“多謝阿翁,阿翁真好!”

袁充無奈的笑了笑,揉了揉沈舒的頭道:“睡吧,阿翁先出去了。”說罷就讓人合上朱帳,囑咐施氏照顧好沈舒,出了屏風和內室。

從孫女的院子出來後,袁充又回到了前廳,袁平和張綸依舊待在廳堂,恭敬的等著袁充回來。

兩人趕緊上前拜禮,袁充不在意地揮了揮手讓兩人坐下。

張綸見袁充心情似乎不錯,笑問道:“小娘子可安睡?”

“我同意她撤朱帳換素帳,如了她的意,應是能安睡了。”袁充撫了撫胡須笑眯眯地道。

他是男子,沒那麼心細,之前照顧女兒的時候,不會等到女兒熟睡再離開,如今也一樣。在他看來這些小事都要他親力親為,還要乳媼做什麼?

不是袁充不疼愛女兒孫女,而是時代觀念使然。

張綸聽到這話若有所思,想到小娘子對吳媼之死的反應,又覺得在情理之中。說實話身為門客、婢女和部曲,死後被主人如此惦念,也是一份幸事。

“小娘子仁心!”張綸感歎道,旁邊的袁平也跟著點頭。

袁充道:“令人放出風去,就說安樂鄉君感念沈氏將士、部曲、婢子護主之情,願在京口捐建佛寺一座,以供沈使君帳下所有將士的英靈和沈氏與袁氏部曲忠魂,並且小娘子願在自今日起,用素帳、素齋、素衣,為逝者祈福。”

捐獻佛寺!

這可是個敏感的話題,當今聖上篤信佛教到了癡迷的地步,朝中有人奉承捐寺,自然也有大臣反對。

身為尚書左仆射的袁充向來保持中立,這個時候卻讓小娘子捐建佛寺。

“郎君深思!”張綸起身勸道。

“子裡可知我這次為何有空親來京口?”袁充對張綸說道

張綸這才猛然意識到這個問題,袁充來的突然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身為台甫,他不能隨意出京。

袁充悠悠道:“陛下舍身大通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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