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像一個封建的牢籠,莊嚴但古板,禁錮著這裡的一切。
沈舒覺得這座古宅就如同沒有靈魂一般,死氣沉沉,隻有在袁充和她歸來的時候才有了一點生氣。
等到兩人進入了正廳,袁充就對著一個中年男子吩咐道:“阿回,將梧桐院收拾出來給阿貞。”
“郎君,梧桐院是袁氏嫡長女……”袁回男子有些猶豫。
沈舒有些意外地看著這人,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袁氏中人敢反駁袁充。
“阿貞是我孫女。”袁充聲音低沉,雙眼銳利地掃過在場的所有婢仆。
“小娘子到底姓沈……”袁回皺眉,他覺得郎君一錯再錯。
連姓氏都未改,外孫女怎會是孫女?
“袁回!”袁充臉上慍怒。
袁回也不害怕,直接跪在地上規勸:“郎君,為袁氏計,請郎君早日過繼。”
“我若是不過繼呢?”
“便是為了小娘子,郎君也該過繼啊!”袁回並不害怕袁充的怒氣,哽咽道,“小娘子並無同母兄弟,郎君過繼也是給小娘子做依靠啊,還是說郎君想要小郎君日後沒有香火供奉嗎?”
他口中的小郎君是袁充早夭的嫡子,因為是早夭本不入齒序,但若是能過繼子嗣,便能入族譜序排行。
早夭的幼子是袁充心中的痛,他閉了閉眼,什麼都沒說。
良久後,袁充才再次睜開眼道:“先將梧桐院收拾出來,過繼的事還要從長計議。”
見袁充態度鬆動,袁回也不再逼迫,便道:“喏。還有之前您要給小娘子挑的傅母,您覺得穆媼如何?”
“阿穆?”袁充很是讚同地點點頭,“由她來照顧阿貞確實極好。”
之後,沈舒就見到一個穿著葛衣的老婦人,梳著一絲不苟的發髻,上前恭恭敬敬地給袁充見禮,又給沈舒見禮。
沈舒回了半禮,口稱:“穆媼。”這是一個如同紅樓中所說,對長輩身邊的阿貓阿狗都要禮敬三分的時代,而這位穆媼的身份一看就不凡。
“不敢。”穆媼側身避過,臉上比袁充還嚴肅,一板一眼,那禮儀仿佛比尺子量地還標準。
“阿穆是你阿婆的陪嫁。”袁充對著沈舒解釋道。
沈舒聞言更明白了,這位穆媼和施氏吳媼都不一樣,她恐怕要將這位大佛供起來。
“好了,讓阿穆帶你下去休息吧。”袁充對著孫女擺擺手。
“唯。”沈舒行了禮,便退下了。
“小娘子隨老奴來。”穆媼依舊一臉嚴肅,在前麵為沈舒引路。
一路上,穆媼一言不發,既不向沈舒介紹袁家的布局院落,也不詢問沈舒的喜好,寂靜無聲。
“梧桐院還未收拾好,小娘子先在客院住兩日。”穆媼將沈舒領到一個院落前道。
沈舒看了對方一眼,並未反駁什麼,直接走了進去。
裡麵布置地還算雅致,特彆是和她在袁氏彆院要求的一樣的素帳。
“我要洗漱,之後用膳,安寢。”沈舒看向穆媼,提出自己的要求。
穆媼卻道:“小娘子遠歸,應當先拜祭祖祠長輩,之後才能休息。”
“我已入宮拜見從母。”沈舒道。
“除了還在世的長輩,小娘子還應給已逝的長輩上香,告知歸家。”穆媼道。
沈舒輕笑:“你覺得我現在應該去祖祠祭拜阿婆?”
“是為晚輩應儘之禮。”穆媼道,“小娘子若想成為袁氏女郎,便應當恪守晚輩之禮。”
沈舒覺得手有些癢,她那把匕首不在手中真的有些麻煩。
“我是沈氏女。”沈舒向穆媼陳述這個事實,“祭拜阿婆,應當選吉日,才是禮,再者阿翁也並未讓我今日去祭拜阿婆。”
穆媼看了看沈舒,覺得有些失望。
“郎君想讓小娘子成為袁氏女,袁氏女郎清名美譽,小娘子……”
還未等穆媼說完,沈舒就問:“穆媼是覺得我濁名無才嗎?”
“老奴並無此意。”穆媼皺眉。
“穆媼滿心都是袁氏女,心中並無我這個沈氏女,我明日就去回了阿翁,讓您去侍奉袁氏女郎,不必在此委屈自己。”沈舒實在是有些厭煩。
從她今日進入袁家,從袁回到穆媼,個個都要給她這個寒門女一個下馬威,處處提起門第之彆。
她始終一語不發,她們便以為她脾氣好,想要變本加厲嗎?
她本以為袁氏是棲息之地,看來並不是。
凋敝卻自視甚高的袁家,想要把自己當成提線木偶再造一個袁氏皇後的袁充。
娶了繼妻,不知性情為何的寒門武將的父親。
袁家,沈家;袁充,沈靖。
至親骨血,卻無一可靠。
她這身份看著花團錦簇,卻是鏡花水月,虛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