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幕之前,靈舟上大部分的人都上了甲板。
靈舟外麵罩著一層透明的靈氣罩,因此就算這艘巨大的飛行法寶在雲層中疾速穿梭,身處甲板上的人也不會感受到太激烈的風。
甲板上擺放著一張張桌子,桌旁圍坐著穿著各色門服之人,有的聚在一起,大聲地笑著;也有的開著隔音罩,小聲地討論著什麼。
鏡花島的弟子煮了許多靈茶,正一壺壺地往桌子上端。
雲黛、芳久淩、齊霄、殷蝶幾人也選了張角落的桌子坐下,很快便有鏡花島的弟子將盛滿了靈茶的茶壺擺到了他們的桌子上。
花予和花墨認真地當著雲黛的侍從,他們很自然地接過了茶壺,給在座幾人各滿上了茶,然後垂首站到了雲黛身後。
殷蝶的腦袋不停晃動著,目光也跟著四處掃視,她大概是覺得雲黛和芳久淩平日裡很少出門,以往的七宗論道會也沒參加過,於是小聲地介紹了起來。
“中間那群穿黃色門服的便是桂心宗的人,他們宗門都是法修,攻擊手段不是符籙便是咒術,所用的法寶靈器也多是能夠與符籙咒術相輔相成的......”
“哦,對了,”殷蝶像是想起了什麼般地道,“桂心宗中很多南宮家的人,南宮家的秘技地火術,與桂心宗的內門功法契合度很高......”
“修煉地火術者,神魄更為堅韌,可引地火作為咒術的起勢,地火炙熱霸道,甚至能灼燒靈氣,若遭遇地火灼燒,必定痛苦難忍......就是不知,這次桂心宗來了多少南宮家的人......”
雲黛看向了甲板中央那幾桌桂心宗的人,他們正好將最中間的三張桌子坐滿了,他們身後皆站著五大三粗的健壯侍從。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桂心宗的人突然扭頭朝她看了過來,也是在這對視的瞬間,雲黛心底徹底了然了。
她揚起唇角對殷蝶道:“不用猜了,他們都是南宮家的人。”
或者說,他們都是衝著她來的。
殷蝶一臉懷疑:“怎麼可能?桂心宗是被南宮家入侵了嗎?他們門派裡怎麼會有這麼多世家的人?”
雲黛搖了搖頭:“總之小心為妙。”
芳久淩突然在這時“啊”了一聲。
雲黛看向她,就見她望著另一個角落的幾張桌子道:“那些穿紅色門服的是鍛靈山莊的人吧,他們之中,有一半都是司家人。”
她此言令雲黛和殷蝶都皺起了眉頭。
殷蝶不禁問道:“芳師妹,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芳久淩道:“三大世家都掌握著不外傳的獨門秘技,像南宮家的是地火術,宋家的是亂刀法,而司家的則是寒風錘法......”
“鍛靈山莊的弟子主要是煉器師,他們說白了其實都是錘修,但普通的錘修是會雙手揮錘的,兩隻手用力均勻,掌心的繭也相差不大,而寒風錘法雖也需要兩手握錘,但左手使的力道會比右手大許多,所以司家人左
手的繭會比右手的繭厚,左臂也會比右臂稍粗。”
雲黛看向了那幾桌鍛靈山莊弟子,果然見其中有一半的弟子,皆如芳久淩所描述的,左臂稍粗,左手的繭也更厚。
他們占據了一半的鍛靈山莊弟子,獨自圍成一桌,若仔細看的話,便會發現,他們與其他鍛靈山莊的弟子頗有些涇渭分明的意思。
“奇怪了,”殷蝶覺得很匪夷所思,“怎麼會來這麼多世家的人,那靈賜秘境是咱們七宗的寶藏,他們來湊什麼熱鬨?每個宗門來參加靈賜秘境的人數可是有限製的,他們的師門長輩就讓他們這麼來了?”
芳久淩的表情有點嚴肅:“桂心宗和鍛靈山莊總體實力算不上太強,他們不敢真的得罪世家,你們看,就連我們萬仞閣,都象征性地安排了幾名世家弟子來。”
芳久淩突然看向了雲黛,她輕輕搖了搖頭:“我覺得他們應該就是為了秘境中的東西來的。”
雲黛知道芳久淩是在暗示她什麼,她的意思是,這些世家弟子不一定完全是為了圍殺她,替葉兮顏搶奪她的靈骨而來的,他們的最終目的應該就是靈賜秘境。
也許圍殺她,隻是順便罷了,畢竟葉兮顏秘密潛伏入萬仞閣這件事,不可能讓太多人知道的,倒是南宮家衝著她來的意圖比較明顯。
“總感覺不一定是為了秘境中的傳承靈牌,”芳久淩露出了思索之色,“若世家真的貪圖那些靈牌,以前的靈賜秘境,他們早便來趟渾水了,肯定是有什麼彆的目的,可惜我猜不出來。”
芳久淩這話讓雲黛突然想起了什麼,前世的靈賜秘境她根本沒來,所以對此的印象隻停留在了葉兮顏在秘境中是怎麼和段青涵感情升溫,又獲得了多少機緣上。
她隱約記得,靈賜秘境結束後,世家突然向青淵帝獻了一件寶物,此物名為龍脈石,此物方圓百裡的靈氣濃度都會變高,而身處其中的修士修煉速度也會變快,青淵帝將龍脈石安置於神都後,龍脈石便福澤了整個神都,令身處神都的世家子弟和葉氏族人都得了好處。
雲黛現在突然有些懷疑,那枚龍脈石,不會就是出自靈賜秘境吧?
她總覺得花重影對此事應該是有些了解的,待她到達鏡花島後,可以向她詢問一番。
殷蝶對神都的世家並不了解,她想不到那麼多,她很快又介紹了起來。
“看那邊,那些穿紫色門服、腰間彆著靈獸袋的便是天授城的弟子,他們門派主要都是些控獸師,以驅獸禦獸作為主要攻擊手段,出其不意之下,很是難纏。”
殷蝶大概是想起了什麼不太好的回憶,她小聲提醒雲黛:“總之,若你的對手是一名天授城弟子,可得小心了,他們中的很多人會養一些毒獸毒蟲,若不小心中了毒可就麻煩了。”
雲黛撐起下巴偏頭看去,果然見角落裡有幾桌身著紫衣的天授城弟子,他們大多看起來都比較低調,甚至連麵相都是和善的,不似好鬥之人。
雲黛的目光在那幾人身上遊弋了片刻,突然就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裡
發現了一個熟人。
怎麼會是她?
一個名字在雲黛心裡浮現了出來......鐘妙商。
隻見一名紫衣女子坐在最邊緣的位置,捧著一杯靈茶,沉默地低著頭,周圍的人都在自顧自地交談著,並沒有人和她搭話,這就使得她看起來更加的不起眼了。
雲黛對此人的印象極為深刻,因為在三百年後,在她名震一方時,天授城的城主便是這個鐘妙商。
這個鐘妙商曾親自向她下過戰書,要與她比試一番,雲黛自然毫不猶豫就應下了,交戰那日,對方放出了無數毒蛇朝她撲咬而來,濃綠的毒氣遮天蔽日,但雲黛卻絲毫不退,也完全沒受影響。
隻因她無情道大成,早已練成了百毒不侵之軀。
輸給她的鐘妙商並不惱,反而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眼底隱隱藏著興奮之色:“還真不愧是雲閣主,妙商甘拜下風!”
鐘妙商對她很客氣,但雲黛卻看得出來,這位天授城的年輕城主其實很強,就憑她能驅使的靈蛇數量,她揮手間,便可引發出一場獸巢,頃刻間就能毀掉一座城。
彆看雲黛在戰力上能碾壓她,但若鐘妙商真的對萬仞閣所在的雲洲起了殺心,想要將整個雲洲覆滅,她隻需躲在一個絕對安全之處,指揮妖獸來攻便可。
待到雲黛將她揪出來時,雲洲恐怕也已經毀去大半了。
說起妖獸來,所有人的第一印象都是身體強韌但靈智未開的畜生,但其實在十四洲之外,還存在著一個神秘的種族,名為妖族,他們與世隔絕、從不與人接觸,所以對他們有了解的人非常少,就連有相關記載的典籍都隻有寥寥幾句描寫。
十四洲的板塊聚集在泉海以東,以鏡花島所在的秀洲為邊界,泉海以南便是未知的海域,傳聞海上有仙洲,妖族便生活在其中。
普通的妖獸在十四洲是非常常見的,就像沈長玉養在靈竹墟的那頭幻影雷獅同樣也是妖獸,它們與妖族同源,卻又完全不同。
當然,這些都隻是傳說罷了,因為從未有探索泉海以南的人,真的活著回來過,那片未知的海域到底藏著怎樣的危險,誰也說不清楚。
鐘妙商那時突然跑來與雲黛交好,竟隻有一個目的,她想邀請雲黛和她一同前往泉海以南,去尋找傳說中的妖族。
“雲閣主,我能想到的能對抗得了泉海以南的危險的人也就隻有你了,若雲閣主願一同前往,妙商定當感激不儘。”
雲黛其實是有些心動的,可惜泉海之行,很可能會有去無回,她那時還陷在自己的瓶頸中,實在沒心情去參合彆的事,便隻能遺憾拒絕了。
雲黛如今再見到這個鐘妙商,不免生出了幾分驚訝,此時的鐘妙商隻是第四境的修為,雖也不算低,但實在算不上多出彩。
“殷師姐,”雲黛小聲道,“那個人......你認識嗎?”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小聲問道。
殷蝶愣了一下,她皺眉看去,茫然地看了好半天,最終隻是搖了搖頭
道:“我不久前參加過七宗論道會,七宗中稍有名氣的弟子我都認得,但此人我還真沒印象。”
“倒是那個呀,那個是天授城大師姐,木婧婧,第六境,很厲害的;還有那個,天授城的小師兄唐禹......”
殷蝶自顧自地說著,雲黛的目光卻始終落在鐘妙商身上,她有一瞬間甚至懷疑自己時不時認錯人了。
她思索間,便見紫衣女子放下了茶杯,她身旁的一名弟子喚了她一聲“鐘師姐”,低聲與她說了些什麼,她抿唇笑了笑,顯得極為溫和,毫無攻擊性。
沒有錯,她就是鐘妙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