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黛沒想到沈長玉會突然出現在她麵前,她一時間未能立即反應過來,愣怔片刻,她才慢慢想起昏迷之前的事。
沈長玉抱著她,重新將她放回了床上,這才道:“你昏迷了整整二個月,是虛鶴將你帶回了萬仞閣,妙回山掌門也一同前來為你醫治了傷勢。”
他簡單地講述了一下雲黛昏迷之後發生的事,雖極力掩蓋了情緒,但他的語氣聽起來還是很低沉。
沈長玉的話也讓那些記憶又如潮水般湧了上來,刺目的血色仿佛又在雲黛的視線中閃過,她心中止不住的慌亂,下意識便緊緊攥住了沈長玉的手,在一片漆黑之中,沈長玉似是歎了口氣,
“師叔......”雲黛嘴唇輕輕蠕動了一下,半晌才仿佛慢慢反應過來,有些茫然地問道,“為何周圍這麼黑?為什麼不點燈?”
沈長玉沉默了,沉默了許久,在他開口之前,雲黛便突然明白了過來。
“我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見了......”
雲黛努力地睜大了眼睛,她伸出手來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可她的視線裡卻隻有一片無儘的黑暗,她什麼都看不到了。
她既然已經回到了萬仞閣,即使是黑夜,室內也不至於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更何況修士的五感向來敏銳,她又是第八境的修為,即使屋內沒有點燈,她也是可以在黑暗中視物的。
“我應當......不止是眼睛看不見了吧。”
對於第八境的修為而言,就算眼睛出了問題,單憑感知力,也不至於會從床上摔下去,更不至於連身邊有個大活人都感覺不出來。
雲黛掐起手指,嘗試著運轉靈氣,可她的經脈與丹田卻安安靜靜的,安靜到她甚至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就仿佛此時的她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沒有任何修為的凡人,連最基本的內視都做不到。
“你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你沒有受傷,”沈長玉的聲音有些發緊,“明雅道友已為你診治過了,是你自行封閉了五感......”
自行封閉五感......
雲黛的手重新垂了下來,她就聽沈長玉道:“明雅道友用了特殊的針灸之法,這才將你喚醒,隻是這種喚醒並不徹底,所以你才會出現現在的狀態。”
雲黛明白了過來:“所以是我自己的心出問題了對嗎?”
她並沒有失去修為,眼睛也沒有任何問題,是因為本命劍碎,讓她的心出了問題。
沈長玉低低地“嗯”了一聲
雲黛沒再說話,她陷在沉默中,她很快便感覺到沈長玉拉起了她的手,向她身旁觸去,她的手掌也隨之壓在了一件冰冷之物上。
那是一個劍匣,被安置在了她身旁。
沈長玉道:“醉流鳶就在裡麵。”
雲黛怔了一下,她的心臟處也傳來了一陣不可抑製的疼痛感。
“雲黛,”沈長玉的手指輕觸上了她的眼角,“彆哭。”
“我...
...”她的呼吸中都帶了幾l分哭腔,“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師叔,我該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
雲黛聲音發抖,哽咽出聲,她已許久沒出現過這樣的狀態了,仿佛一瞬間跌入穀底。
本命劍碎裂的同時,她的道心也跟著一同破碎了,因完全陷在絕望中,她的身體才會出現了這樣的鈍化反應。
“雲黛......”沈長玉想說些安慰的話,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他同樣也是劍修,他自然知曉本命劍在自己麵前破碎將是一種怎樣的痛苦經曆,若是遇上此事的是他,他的狀態恐怕會比雲黛更差。
沈長玉最終摟住了雲黛的肩,將她輕輕摟住,一下下地拍著她的背。
雲黛將頭埋入了他懷中,哭聲也再也止不住了,自前世剜去先天靈骨後,到如今為止,她還是第一次這樣哭。
即使斬殺了青淵帝,打敗了葉兮顏,擁有了兩件齊天之寶,甚至將無情道修煉至了忘情境又如何,她是一個失去了本命劍的劍修,她已沒了道心,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未來的修行是否還能走下去了。
沈長玉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咬牙道:“雲黛,你還可以重新站起來的,你是劍主,你可以不止擁有一把本命劍。”
他擦拭著雲黛臉頰上的淚水,柔聲道:“萬仞閣有我們這幾l個長老頂著呢,我們也都會陪著你把這段日子熬過去。”
沈長玉知道,他這麼說其實是有些強人所難的,道心這東西,對於修為越高的人,影響就越大,一名修士,若是道心破碎,想重新站起來,是何其艱難,更何況雲黛修的還是無情道,在她之前根本沒有與之相關的典籍記載,更不可能找到什麼先人的經驗。
雲黛沒有說話,她就聽沈長玉道:“我們都不會放棄你,你也絕對不能先放棄自己。”
“醉流鳶雖然已經碎了,但他也不會希望你一直消沉下去的。”
他這話終於讓雲黛的神色出現了一些變化,雲黛也想起了斬月最後對她說的話。
他直至那時還在為她考慮,他......
雲黛縮在沈長玉懷中止不住地啜泣著,不知哭了多久,她便再次昏睡了過去。
她雖並未失去修為,但自行封閉修為後,她的身體狀況便好似真的變成了凡人,沈長玉歎了口氣,他將睡著的雲黛輕輕放在了床上,又認真地為她拉好了被褥。
他小心地為雲黛拭去眼角的淚水後,才轉身離去。
此處是萬仞閣紫陽峰的掌門居,雲黛回到萬仞閣後便被安置到了自己的住處。
二個月來,沈長玉每日都會來看望她,直至今日她才醒來。
沈長玉出屋後並未馬上離開,而是掏出了聆風玉符通知其餘幾l位長老。
片刻之後,另外幾l位長老也都陸續來到了紫陽峰。
“怎麼樣了?”殷蝶一臉的擔憂。
沈長玉搖了搖頭:“她的狀態很差。”
許溪之很快就進屋為雲黛診斷了一
番,她出來之後神色凝重。
“她的身體仍舊沒有任何問題,”她對眾人道,“就是她心裡的問題,若她自己走不出來,她很可能永遠都會像現在這般。”
目不能視,形同廢人......
虛鶴長老捏緊了拳頭:“本命劍破碎本就不是小事,據我所知,過往那些經曆過本命劍破碎的修士,沒有一個下場好的,大部分劍修甚至會因為本命劍破碎而當場死亡,剩下的人也神魄碎裂,神智混亂......”
“若非雲黛是劍主,”虛鶴長老頓了頓,“加之她收了那把鬼劍當本命劍,那把劍在她神魂震蕩時,幫她守住了最後的意誌......她恐怕也撐不過來。”
眾人都不禁歎了口氣。
最終,沈長玉道:“不管怎麼說,我們都要找辦法幫雲黛治療,如今神都聖主之位更迭換代,十四州短時間內不會再亂了,也不會有人想趁著這個時機來找我們萬仞閣的麻煩。”
另外幾l位長老也跟著點頭。
許溪之憂心忡忡地道:“雲掌門畢竟是劍主,我相信她能撐過來的。”
幾l名長老在掌門居的院子裡討論著,而這時,突然又有一道遁光落下,一個人出現在了幾l人麵前。
“齊師兄。”殷蝶見到那人後,不禁喚了一聲。
雲黛前去神都參加蓮燈節時,齊霄便獨自回到了萬仞閣,向眾長老說明了身份,又去了玄誠子的墳前祭拜。因此他這段世間都是待在萬仞閣的。
“各位長老,”齊霄道,“我倒是想了個辦法能讓雲黛暫時從消沉中走出來,隻是這個辦法可能治標不治本。”
沈長玉蹙眉:“先說來聽聽吧。”
......
雲黛再次醒來時,屋中已經沒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