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好看的眼型,辨識度也足夠的高。
三月彌生的聲音一下子卡在了喉嚨裡,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那是誰?
那是誰?!
和照片裡比起來更加成熟幾分的男人臉上帶著決絕的表情,和曾經笑著的那個人比起來簡直像是兩個人。
但是就算是留了圈胡子,就算是帶上了一身硝煙和黑暗的氣息。
不會認錯的。
三月彌生不會認錯他的朋友。
但是看看。
看看他親愛的,可愛的,剛剛畢業就消失不見的朋友。
他現在在做什麼?
諸伏景光把槍口調轉朝向自己的心臟。
他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三月彌生像是忘記了怎麼呼吸,他缺氧的肺在叫囂疼痛。
“你這樣的男人不應該死在這裡。”黑發男人這樣勸阻道。
還沒有結束。還沒有“演員”退場。
阻止了諸伏景光的卻是對麵身為敵人的黑發男人。
真諷刺。
他的朋友孤身一人。
拯救他的是他的敵人。
“我是FBI的臥底,赤井秀一。”
三月彌生聽到黑發的男人這樣說。
臥底。
他一下子鬆了勁,感覺氧氣重新湧入肺裡。
他隱約猜到諸伏景光在畢業之後去做了什麼。
臥底。
他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彙。
他會活下來,他能活下來。
不管對麵那個自稱FBI的男人說的是不是真話。
是為了騙取情報和信任的謊言也好,是真情實意的坦白也好。
如果是三月彌生自己處於那個位置,他會讓自己活下來,隻要活下來,一切都有辦法。
但是他聽見了腳步聲……還有諸伏景光淩冽起來的眼神。
不對……不對。
不對!
槍聲響起來了。
那發子彈不僅僅打穿了蘇格蘭的手機和生命,仿佛連三月彌生的心臟也一起被洞穿。
心臟仿佛凝固了。
“諸伏景光……”他終於重新叫出那個名字。
“你在做什麼?!”
三月彌生在混亂和瘋狂中撲過去的精神和意識攪亂了記憶。
他醒來了。
從噩夢之中。
從真相之中。
……
那隻是幻覺。
是假的。
三月彌生覺得喘不上氣來,他嘗試深呼吸,但是空氣好像凝固了。
蘇格蘭的死狀仿佛還在他麵前。
憤怒和悲傷一起翻湧。
他希望他看到的是假的,但是遺留的本能告訴他那就是真的。
開什麼玩笑,諸伏景光明明就站在他麵前!
由於過去的生活環境,三月彌生下意識中,一句問候諸伏景光直係女性家屬的謾罵就要出口。
但是在這種極度憤怒的情況下,他依然記得日記裡寫著的——hiro的父母去世了。
看著太平間裡那個和諸伏景光極為相似的身影,三月彌生硬生生把那句話咽下去了。
他罵出了一聲字正腔圓的“艸”。
“諸伏景光,你……個混蛋!”
其實日語中大部分罵人的詞彙都太過溫和,另外的小部分又過於尖銳。
三月彌生難得的,在找到朋友的第一天,體會到了詞窮的感覺。
三月彌生定了定神,準備用肢體語言表達自己的心情,先把人揍一頓再說。
但是就在他邁出第一步的時候,他突然往下栽倒,和地板做了個親密接觸。
尖銳的疼痛這時候才從後腰的位置炸開。
他背後有人!
三月彌生隻來得及看見背後一雙玫紅色的眼睛,那個人沒有在他異常的精神狀態中被扭曲身形。
三月彌生最後將視野轉向對麵。
黑暗中那個眼熟的人像是也沒有意料到這個變故,他像是要去接倒下的三月彌生,但是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那個人走到明亮的地方來了。
三月彌生看到了對方的臉。
一片空白。
但是他終於放下心來,不再抵抗刺痛和麻痹的昏迷。
那是諸伏景光。
他非常肯定。
【不要懷疑,那就是你親愛的同期。】
明晃晃的紅字貼在對方臉上,難免有幾分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