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她愣住,下意識抬手,捂住了雙唇。
他輕笑道:“還裝傻麼?”
曲凝兮不敢了,隻能硬著頭皮強迫自己好奇:“殿下,那你……方才去哪了?”
裴應霄聽見問話,卻不答,豎起他修長的食指:“叫錯兩次了,孤要記賬的。”
曲凝兮傻眼了,這也太難伺候了,他記賬又想做什麼?
她從沒有這麼反應敏捷過,立即改口道:“訓庭,方才你去了何處?”
可彆夜裡來尋她了,屬實不合規矩。
曲凝兮怕得很,都已經跟太子有了一道賜婚聖旨,名分拿下一半,卻還是偷偷摸摸似的叫人不安。
她乖乖認慫,裴應霄滿意了:“改口得徹底些。”
“……是,我知道了。”
伴隨著悠悠琴音,裴應霄突然說起圍場的那兩批死士。
他輕描淡寫的:“他們分彆來自於木倉幸和裴靖禮。”
曲凝兮心下一驚,東隆國使臣和裴靖禮?二皇子?
“很意外麼?你的表兄,想置孤於死地。”
“也沒有……”曲凝兮鼓起臉蛋一搖頭:“殿下、訓庭你知道的,二皇子此人品行不端,肆意妄為,我從不叫他表兄。”
以前是為了避嫌,努力劃清界限,而現在,他這樣待她,算什麼表兄?
曲凝兮的語氣多少帶了點私怨,她因為二皇子,幾次行走在危險邊緣,差點就被毀了一生。
這等大仇,豈能輕易揭過。
平時不提,不過是覺得沒有報複的指望,宣之於口隻給自己添堵了。
她疑惑的是,朝堂上不是說沒有翻出證據,不了了之麼?
太子殿下心裡門清,那為什麼……
忽然,曲凝兮想起一件事。
東隆國的使臣,前段時間就向陛下提出告辭。
他們來大桓逗留了一兩個月,見識不少,收獲頗豐,想在年前趕回去,馬上就是冬季,路上恐難行。
天慶帝批準了他們的歸去,還安排了禮部的人相送。
曲凝兮不太確定,是不是今日啟辰?
她眼睫
輕顫,一抬眸,正好撞入了裴應霄那深如淵海的墨色眼瞳之中。
“小晚瑜一直很聰明,”他笑道:“孤半道攔截了木倉幸,將人扣下了。”
這就是他下午離場,去做的事情。
“殿下……”曲凝兮沒想到他直接說了出來。
這樣做沒事麼?木倉幸是代表東隆國的使臣,身係兩國和平。
東隆國求和之後,每年獻上諸多貢品,哪怕大桓對他們恨得牙癢癢,明麵上還是接受了。
就算討厭木倉幸此人,也要顧全大局,以禮相待。
“無事,”裴應霄給自己倒了一杯清酒,“不會影響任何。”
他斂下眼睫,道:“在出發前夕,木倉幸鼻鼽複發,太醫說他肺臟感寒,腦冷腎,導致鼻乾鼻癢,用藥期間需得白巾覆麵,斷絕粉塵。”
鼻鼽,這個小毛病,不少人有,曲凝兮記得孫嬤嬤偶爾也會犯。
木倉幸身為主使官,不好隨便因為一人緣故更改隊伍行程,所以不會因為小毛病就延遲歸期。
那他……曲凝兮才見過裴應霄的替身,很快就有所聯想。
她覺得他很大膽,“殿下莫不是把人偷了出來?”
把真正的木倉幸帶走,替換一個易容之人,有映楚在,這一點可以做到。
而且為了不露餡,還提前讓木倉幸的鼻鼽複發,借用這個緣由,白巾覆麵,杜絕他和身邊人的過多接觸。
這簡直是堪稱縝密的步驟,一環扣一環,替身那人也不需要長時間潛伏在使臣隊伍,隻要離開尚京,走遠一點,隨時可以安排木倉幸的‘暴斃’。
到時成功脫身,無從追尋。
而且就算萬一,替身露餡了,裴應霄安排的定然是會武之人,他可以逃走。
再做最壞打算,替身被捉拿,也很難懷疑到太子身上,他在戲園裡有諸多人證。
“小晚瑜怎能說孤偷人呢?”裴應霄並沒有否認,他淡淡道:“踏入大桓地界,就彆想走了。”
這一刻,曲凝兮篤定,他心情不好,不是她的錯覺。
裴應霄絕不是情緒外泄之人,相反,他把真正的自己深藏起來,無人察覺。
但今天,她不知道是什麼,黑壓壓的將他包裹吞沒,就連他淺淡的笑意,都透出涼絲絲的意味來。
“殿下,你想喝酒就喝吧。”
曲凝兮伸手,拿過桌上的酒壺,替他斟酒。
素手纖纖,膚如凝脂,裴應霄看著她的動作,食指輕按著自己的淚痣,道:“這怎麼夠呢,一醉解千愁,是最無用的。”
“殿下心緒不虞,想怎麼做?”曲凝兮配合問道。
他笑眯眯的,目不斜視:“孤想今晚去擄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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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七裡醉用了飯,曲凝兮就被裴應霄送回安永侯府,規規矩矩的,兩人甚至都沒同車。
曲凝兮心裡記掛著他說要來尋她的話,很難平靜,拒絕也
是無效。
她拿不準裴應霄想做什麼,對方神通廣大,進出侯府就如同自家後院。
回家後,她換下衣裳,立即去了胡老夫人院子裡,回報她和太子外出半日一事。
曲轅成和周氏早就得知此事,這會兒也在老太太那兒,自然得聽一聽。
曲凝兮平白直述,就說他們去了戲園,然後去吃飯,過程中太子溫和有禮,並沒有多說其他。
有丫鬟和婆婆在一側陪同,兩人不曾單獨共處一室過。
哪怕是用餐時,孫嬤嬤也能瞥見他們的身影。
周氏聞言,不由納悶:“你說這位太子,當真是好脾氣,跟二皇子屬實不像。”
“都不是一個肚皮裡出來的,能一樣嗎?”曲轅成哼聲道:“誰知好脾氣是不是裝出來?”
“那他未免也裝得太久了,十年如一日。”老太太接過話茬:“二皇子就是裝都不樂意,他統共來過幾回侯府?”
她多少有些介意,這個外孫越發沒有把外祖家放在眼裡。
此前行事才會那樣無所顧忌。
要不是親緣關係在這綁著,和太子比起來,真該扔了!
皇後有什麼好納悶的,大臣們為何擁護太子,不僅他嫡長,其他方麵難道沒有加分麼?
曲凝兮並不參與評價二皇子,他們還不知道呢,二皇子在守皇陵時,麵對一群皇室祖宗,就敢派人對自己兄長不利。
在他心中,裴應霄就跟沒有血緣關係的仇人一致無二。
一個幫不上忙的外祖家,裴靖禮自然不會在乎,她在他眼裡,就是該給他做妾的吧?
老太太不過是嘮叨幾句,又囑咐曲凝兮和太子好好相處。
切莫因為自己姓曲就亂來,對太子不敬,進入東宮就有苦頭吃了。
若是丈夫想要為難妻子,當真不下數十種方法,且那人還是尊貴的儲君。
曲凝兮自然應下,又陪著他們略說了幾句,就說自己乏了,回去歇著。
在長輩麵前稍坐,回到茴清苑時,已然華燈初上。
長廊下,一盞盞燈籠亮起,燈影重重。
銀杏已經收拾好了淨室,浴桶裡倒入氣騰騰的熱湯,架子上疊放乾淨柔軟的寢衣。
“小姐今天玩累了,好好泡個澡,早些休息。”
曲凝兮不好說自己晚上還有行程,輕歎著一點頭,褪了衣裳,把自己浸入熱水中。
她很難不想白天的事情,太子擄走了東隆主使官木倉幸。
他想乾什麼呢?又為何因此影響情緒?是在為了自己的外祖家而感到仇恨?
陸家和木倉幸,是戰爭下的不幸,雙方家人親友,皆是死傷慘重。
裴應霄若是恨,也說得過去,可他似乎並非純粹的怨恨。
曲凝兮看不明白,她也控製著自己,不要琢磨太多。
沐浴過後,銀杏替她絞乾了一頭烏黑發絲,然後被映楚趕回屋去。
“今夜我在此守夜,你去睡吧。”
銀杏連忙搖頭:“今日是我當值……”
“沒事,你去吧,小姐也準備歇下了。”
銀杏被趕走後沒多久,替身就靜悄悄的出現了。
這種事情,曲凝兮一回生二回熟,乖乖跟著映楚離開侯府。
外頭一輛小馬車,帶著她去往那座不知名的宅邸。
是雙嶸開的門,引著她入內,在一座小閣樓裡,裴應霄正在飲酒。
他回過頭來,看著曲凝兮,笑道:“孤沒有去擄你,你自己走過來了。”
後者一臉麻木:“是的,我自己送上門了。”
曲凝兮過去了,掃一眼他桌上的酒壺,不由訝異。
“殿下不是說一醉解千愁無用麼?為何喝這麼多酒?”
她粗略一算,莫約有三四個瓶子,這麼灌下去,喝醉了怎麼辦?
明日還要早朝呢。
曲凝兮記得,她被關進祠堂的那天,來了此處,陪裴應霄走過淩晨的街道,
醉酒當真會起不來。
她眉間輕擰著,冷不防,他伸出手來,一把抱過她,將人按壓在懷中,雙臂牢牢箍住了那截細腰。
抱得太緊了,曲凝兮一口氣提了起來。
正要開口說話,她圓鼓鼓胸ii前便貼上了一個腦袋。
“小晚瑜,孤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