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看見身穿墨色衣袍的太子殿下,頎長身姿,佇立殿前。
一改往日風格,從白變黑這般顛覆,仿佛空氣中的氣氛跟著微妙起來。
天慶帝高高坐在龍椅上,率先發難。
責問太子聽信挑撥讒言,對父君不忠不孝,甚至做出策反羽林軍的行為,圍守承明殿,其心不軌!
天子龍顏大怒,降罪太子,不僅要廢除儲君之位,要將他關押天牢,還一並把蔣又峰等人通通處置了!
天慶帝這麼一通發作,果然群臣震蕩,個個瞠目結舌。
太子不是被半路行刺死裡逃生回來的麼?這又是哪一出?
天慶帝的雙眼,死死盯住了裴應霄,如今名不正言不順,他這個太子還如何登基?
沒了他這個父皇的旨意,難以服眾,哪怕強行坐上皇位,也休想坐穩這個位置。
群雄逐鹿,野心者甚多,需得師出有名,得民心者得天下。
否則不過一個竊國賊罷了。
可是他想不通,裴應霄為何要給他這個機會,在朝堂上親口褫奪太子之位?
很快,天慶帝就明白了他的意圖。
暗中尋找多日毫無蹤跡的木倉幸被帶了上來。
有關當年陸家陣亡的真相,徹底被撕開,擺在台麵上,供眾人觀瞻。
天慶帝對木倉幸的存在早有提防,自然不會承認。
一個東隆敵國將軍道出的證詞,能有多大可信度?
可是,裴應霄麵無表情的一招手,鳴恩親自押送了好幾口棺木,直愣愣擺在金鑾寶殿麵前。
那是陸家人的棺槨,被一一挖掘出來,人死了,可不是了無痕跡。
他們生前遭受過的痛楚,都刻在骨子裡。
死者入土為安,所有人都被這個舉動給鎮住了,幾乎不曾認識太子一般。
他莫不是瘋了?
而且,陛下竟然犯下這等泯滅人性的惡行,得逼迫到何種地步,才會叫人發瘋?!
更離譜的是,隨後出現的陸皇後,‘死而複生’,突然就站在眾人麵前。
還帶出了裴應霄的身世。
讓這場鬨劇一樣的早朝,徹底亂了套。
大臣們幾乎以為,是自己瘋了!
這哪是什麼皇家父子反目的戲碼,這是要掀翻了大桓的天!
從此再沒有裴應霄——他叫陸訓庭。
陸瓊蘊滿頭銀發,身形清瘦,孱弱之姿,仿佛一陣風就能刮走她,哪裡還有昔日的將門虎女風采。
她在玉泉山莊休養多年,保住一命已是不易,再想重獲健康,那是奢望。
枕邊人親自下毒害她,失去孩子,元氣大損,更兼陸家接二連三的噩耗,無不在摧殘她的心智。
陸瓊蘊把沽蘭寺那塊無名的靈位給帶來了。
在民間
,早夭的孩子沒有資格建墳立牌,父母是長輩,哪怕它有兄姐,也斷然沒人讓年長者為自己上香祭拜的道理,這是顛倒,是不孝。
早夭的孩子,注定沒有後代,無人替它供奉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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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這個七月大的死胎,連‘孩子’都算不上,她隻是個胎兒。
若非毒物致死,七個月份早產,還是存有活路的,可惜她的狀況不一般。
陸瓊蘊違背倫常,非要給她立一塊靈牌,就是在等這一刻。
讓她親眼看著天慶帝從龍椅上摔下來,爬蟲似的癱倒在地,四肢抽搐,兩眼翻白。
看看這人如何懺悔自己的罪行。
天慶帝對太子的感觀很複雜。
多年前,他厭惡這個孩子,一度想要送他和陸家人一起上路。
後來,他順利鏟除陸家,對陸氏的厭惡與不滿逐漸平緩下來,再看他忽略了幾年的太子,居然生成懂事守禮的小小少年。
少年唇紅齒白,舉止溫文,太師對他讚賞有加。他就像是矜貴文弱的小公子,絕對看不出陸家武將的血統。
天慶帝逐漸改觀了些,這是他的兒子,陸家算什麼東西。
後來,太子果然不負眾望,長成他期待的模樣,倒是讓人慢慢忽略了他的生母。
天慶帝憎惡陸家的一切,包括擁有陸家一半血脈的孩子,但是他冷眼看著這個孩子長大,最終接受了他,幾度動了廢太子的心思卻沒有實施。
他萬萬沒想到,裴應霄不是自己的子嗣,那是陸訓庭?
這個打擊太大了。
怎麼可能呢?
這個孩子,從小就用一副笑臉,欺騙於他?!
天慶帝受不住這個巨大衝擊,包括陸瓊蘊的出現,仿佛有人在拉扯他的腳,扯向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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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曲凝兮被悄悄護送到金稷坊的宅邸裡。
這裡是陸訓庭的地盤,她以前來過兩次。
他沒有帶她入宮,隻叫她在此等候消息。
若是短兵相接,東宮也未必安全。
曲凝兮才十幾歲,自然不曾經曆過改朝換代,她問了藤敏,藤敏告訴說,總要亂上幾日。
得知太子不姓裴,而是姓陸,想要坐上皇位,肯定有許多人反對。
尤其是文官,那群老頭子固執得很,哪怕陛下對不起陸家,哪怕殿下能力出眾,他們也是不肯低頭的。
後麵的曲凝兮不需要再問,不低頭的人,多半是要人頭落地。
不揮灑鮮血,皇城如何獲得新生呢。
而且,比起那個皇位,陸訓庭最主要的目的,是讓天慶帝寫下罪己詔。
他對陸家的所作所為,以及害死陸家後連帶著陣亡的那些無辜將士。
當時大桓勝利在望,後麵是一些不必要的犧牲,甚至,差一點因為皇帝一己之私,葬送了眼前的勝利。
若非東隆彈儘糧絕,眼看陸家人死了,他
們哪肯和談?隻怕還要掙紮一番才肯罷休!
而陸皇後,是最可憐的受害者。
她扶持的枕邊人,害死了她一家人,連帶著她肚子裡的孩子,也是天慶帝親手毒害。
這些傳揚出去,自然是萬民唾罵的程度。
這般卑劣之人,居然是大桓的天子?
陸家何等心寒。
曲凝兮覺得,等待太漫長了,她扭頭詢問了許環的狀況,決定去看看她。
許環也住在這個宅子裡,白縉等一群人看管著她。
她的存在非常重要,這會兒因為木倉幸的刺激,心緒不寧,臥病不起。
她的心裡,不僅不承認這個生父,還滿懷恨意。
見到木倉幸之後就病倒了,本就離不開藥罐子,如今更是一日三頓湯藥佐餐。
如同陸訓庭所預料的那樣,無欲無求的木倉幸,一輩子活夠了,死豬不怕開水燙,可是在得知自己有個女兒之後,轉變了想法。
連死都不怕的人,難道還怕作證麼?
木倉幸從來不怕,他隻是憎惡陸家,不肯讓姓陸的如願。
都說女兒肖父,許環的眉目細看有木倉幸的影子。
起初,他自然是懷疑真實性,但許環在湯平生活多年,她的生母死後,還有舅舅一家,能夠證明她身世的東西太多了,容不得木倉幸不信。
他不僅信了,還萌生出了新的念頭。
木倉幸老了,快死了,他不怕死,死亡有什麼了不起呢。
他可以作證,希望他的女兒能活下去。
神醫給許環診脈,生來孱弱,極其難治,不僅藥引子難尋,這輩子還需要昂貴的藥材吊著,否則無法長壽。
湯平的許家當年還算家底殷實,遭難之後徹底沒了,顯然負擔不起這一筆藥費。
這就是陸訓庭和木倉幸的交易。
曲凝兮過去時,許環正在榻上坐著。
大熱天的,下了雨才沒有那麼憋悶,可她屋裡卻擺了一個炭盆,說是避免窗外濕氣沾染。
許環很瘦,丹鳳眼,小臉青白,一看便是不足之症。
她沉默寡言,不愛說話,今日見著曲凝兮卻主動開了口:“我還能……再見他一次麼?在事情結束之後。”
‘他’指的是木倉幸,她不願意用其他詞彙稱呼。
曲凝兮一點頭:“應該可以。€€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多謝太子妃。”許環小聲道了謝,垂著眼不說話了。
曲凝兮也是個安靜的性子,就在一旁陪她待著,喝茶聽雨,倒不覺怎麼無聊。
許環的雙眼跟一口枯井一樣,黑黢黢的,不見波瀾。
她道:“殿下好心,請了大夫替我治病,隻是那些藥材太貴了,用著屬實浪費。”
所謂久病成醫,她至少對藥材的認識比尋常人更多。
曲凝兮扭頭看她,因為常年病痛消磨,不僅失去了健康活力,就連求生的意誌都很淺淡。
“藥就
是給人吃了,物儘其用才不算浪費。”她想了想,道:“待事情平息,讓人帶你到各處走走,即便是在馬車裡,也能看到許多風景與行人。”
以前,她被侯府大小姐的身份拘著,基本沒有外出遊玩的機會,所看到的景致,皆是透過車窗。
即便這樣,心中也是愉悅的。
人真的需要到外麵去看看,心境才會有所不同。
曲凝兮不擅長安慰人,略坐了坐,不打擾許環養病,轉而去了閣樓。
登高望遠,對著雨幕看不見皇城,她哪都不能去,隻能坐著乾等消息。
這一等就是五天時間。
藤敏偶爾會給她遞消息回來,天慶帝受到各方壓迫與聲討,終究是寫了罪己詔,一世聲名毀於一旦。
他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史官的筆,從來都是鐵血無情。
而朝堂上,自從那天早朝後,諸位大人就沒能回家。
那些叫囂著清君側的家夥們,都被殺了。
剩下的拘在宮裡,好吃好喝招待,結束後才肯放歸。
尚京想必是人心惶惶,但裴應霄既然已經改姓了,他就要狠一點,否則能鎮住誰?
曲凝兮毫不懷疑他的城府與冷酷。
倘若是她站在他的對立麵,估計也會被不留情麵的殺掉。
下過幾天大雨,天氣放晴了。
盛夏來臨,雨水稍一停歇,便熱意逼人,即使是夜晚,屋裡也離不了冰盆。
曲凝兮睡夢中,忽然陷入一個熱氣騰騰的懷抱。
她在暖爐的烘烤中醒過來,睜開迷蒙雙眼,腦袋發懵。
是熟悉的氣息,籠罩著她,兩個大掌緊緊握在她腰間,半點不客氣低頭就堵了她的嘴。
“唔……”
曲凝兮被剝奪了呼吸,唇齒皆不屬於自己,儘數讓他侵占掠奪。
直到被吻著醒了神,她的思緒回籠,才開始思考:殿下居然來了!
曲凝兮有太多事情想問,但是陸訓庭並不想給她提問的功夫。
他狠狠吮ii磨她柔軟的唇ii瓣,兩手的力道也不輕,揉ii捏掌中白糯,愛不釋手。
“想我了麼?”
不等她回答,他指尖寸勁,一聲絲帛裂響,小衣成了碎布,那拘不住的雪球滾了出來,又白又軟。
曲凝兮輕聲吸氣,察覺到他的肩膀乃至整個人都是緊繃的,一副隱忍蓄勢待發的模樣,連忙製止:“你、你慢點……”
話未說完,他已經低下頭。
像是一團火,非要帶著她一起惹火上身不可。
“叫我的名字,晚瑜。”陸訓庭口銜珊瑚珠,濕熱又黏糊:“你說,我是誰?”
曲凝兮仿佛被卸力了一般,腰都沒力氣挺直,渾身止不住輕顫:“訓庭……陸訓庭嗚嗚……”
“是啊,這才是我的名字……”他輕笑,舌尖抵著,再細細卷著。
一揚手,徹底拉下床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