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腳仍被綁縛,左臂著地的一瞬便脫臼了,痛得她直飆淚花,然而,死死咬在綺娘腰上的嘴卻一刻也不敢鬆開。
就在剛才,群玉被劈中後全身癱軟,隻剩牙關還有些力氣。
她於絕望中最後一次催動內力,氣勁彙聚牙關,竟然瞬間咬碎了勒嘴的麻布。
不加思索,她立刻狠狠咬上綺娘後腰。
隔著輕薄的夏季衣物,群玉並不尖利的牙齒仿佛直接撕開皮肉,深深斫入這狐妖的骨骼,一時肉綻骨碎,鮮血迸濺,更有扭曲震顫的靈力順著群玉牙尖往上爬,像是生魂被撕扯下來的碎片,前仆後繼湧入群玉體內,毫無章法地亂竄。
綺娘的慘叫愈發酷烈,宛若厲鬼尖嘯,蕩徹房穹,震下團團灰土。
群玉耳膜被震得刺痛,牙關卻忽然一空。
不是她鬆口了,而是咬住的東西忽然沒了。
群玉的腦袋栽到地上,觸到一地血肉泥濘。
她的眼睛被血糊住,隔著一層赤紅霧靄,愕然看到地上躺著隻鮮血淋漓的狐狸。
準確的說,是兩截狐身,狀似腰斬——上半身兩爪抽搐著向前抓,雙眸恐懼至極,嘴裡一邊嘔血一邊嘶鳴;腰部一截失蹤,下半身拖著條血爛的腸子,兩腿蹬了兩下便不再動,徹底失去了生機。
群玉驚魂未定,又見那將死的狐狸抽動著轉頭看她,像看見索命羅刹,嘶聲道:
“你是……什麼人?不,妖?還是……魔?”
我是什麼?
大概是……食人蓮罷?
群玉心下自嘲,忽聞外麵打鬥聲漸漸平息,她精神非但沒有放鬆,反而更加緊繃,宛若驚弓之鳥。
沒猜錯的話,陸恒快要解決完那些妖怪了。
解決完他們,他便會過來。
看到此間景象,或許他下一個要解決的,就是她。
群玉冷顫不止,仿佛已經提前感受到了劍氣貫體的徹骨冰寒。
絕不能被陸恒發現是我殺了她。
必須讓她消失,從這間房間,甚至這個世上,徹底消失。
群玉深吸一口氣,一種似曾相識的暴虐之意如藤蔓般攀纏上她心間。
她眸光驀地變得極為幽黑,緩緩掃向那仍在血泊中垂死掙紮的狐妖。
手腳酸軟無力,群玉費了好大勁才支起身體。
忍著令人作嘔的妖血味道,她再次催動全身法力,俯身咬住了半死狐狸的後頸。
隻有用嘴撕咬才能使出妖法。她已經知曉了。
一股股灼熱妖異的氣息竄入身體,令群玉筋脈粗漲,血液翻湧,全身止不住地痙攣。
……
她法力低微,生吃半隻狐妖之後,感覺已經到極限了。
神誌勉強能維持住,群玉緩了幾口氣,驚覺並沒有像前兩次畫符之後那般直接暈死,筋脈中似乎流轉著一股陌生力量,強行支撐著她。
群玉很快想明白,那是綺娘的法力。
原來生吞妖怪之後,就能獲得妖怪的法力。
群玉顯然還不能完全消化這股力量,可她必須在陸恒趕來之前,把房間裡剩下的殘屍和遍地的鮮血全部“清理”乾淨。
茹毛飲血,敲骨吸髓,邪異殘忍,不過如此。
……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並未過多久。
群玉蜷成一團躺在地上,腹胃翻湧,皮膚滾燙,精神錯亂,
眼前倏忽浮現一片屍山血海,白骨堆疊如山,宛若冥界無邊深淵。而她徜徉其中,仿佛已經有數萬年,漸漸忘了歸途,忘了自己為何活著……
“群玉姑娘?”
聽見聲音,群玉恍惚回歸現實,緩緩睜開眼,愣了下。
是陸恒。
他逆光而立,雙頰滿是濺射的鮮血,血滴滑過鋒利下頜,落地仿佛有聲。那雙從來溫柔的眼睛,此時儘覆寒霜,凜冽至極,冷鋒卷著狠戾殺意,將散未散,淬在眸光中,令人無端戰栗膽寒。
寒風穿堂,吹起他帶血衣襟,渾然如殺神天降。
全部……殺光了。
外麵那群妖怪,全都被他殺光了。
至於我……
陸恒收劍入鞘,三兩步走到群玉麵前,半跪著將她從地上扶起,解開她手腳綁縛。
這間屋子裡妖氣很淡,那些妖怪應該還未傷害她。
群玉眼睫狠狠顫了下,淚水在這時忽然決堤,暴雨似的淌了下來。
她一頭栽進陸恒懷裡,臉貼著他胸膛,嚎啕大哭:
“我好怕……嗚嗚嗚,陸公子,妖怪好可怕……他們要吃我,我差點就被吃掉了……嗚嗚嗚……”
……
隨著少女一同撲過來的,還有一陣馥鬱藥香,帶著淡淡的塵土氣息,卻並不難聞。
陸恒不得已撂下劍,斂去一身寒意,單手僵硬地摟了摟群玉肩膀,像哄小孩那樣輕拍兩下,緩緩安慰道:
“有我在,彆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