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1 / 2)

群玉應下之後,淺算了下:一生是一把沙子,能買幾包藥,一劫為十二生,也就是十二把沙子,幾十包藥,似乎並不難掙到。

“先生們妙手仁心,可不可以讓我在醫館打工抵債?”

群玉說道,“我家裡是采藥的,我認得很多藥,可以幫忙抓藥,灑掃之類的輕活能乾,重活也不在話下。”

群玉話音方落,薑七於半空中現身,提著裙擺聘聘婷婷行了個禮,柔聲道:

“還有小女,小女可以幻化各種肉身,為先生們展示斷頭術、開顱術,模擬活生生的腦漿……”

一邊說,她一邊把自己的腦袋取下來,隨手遞給一位大夫。

這名大夫兩眼一翻,直接暈死過去。

薑七的腦袋落到地上,骨碌碌滾到旁邊的大夫跟前,咧嘴嗤笑道:

“做大夫的,怎麼會怕腦袋?”

人家不是怕腦袋,是怕鬼啊!

群玉彎腰拎起薑七的腦袋,丟到她還在不斷噴血、模擬活人剛砍斷的脖頸上。

陳大夫也快嚇暈了,群玉緊忙扶住他,邊為他順氣邊小心翼翼說:“您就行行好,給我們一個抵債的機會吧?”

陳大夫猛地喘上一口氣,哆哆嗦嗦摸著下巴道:

“你讓我想想,我這兒還有什麼活可以給你乾……”

群玉點頭,正欲進屋照顧陸恒,忽然想起一事:

“剛才有個媒婆來抓藥,讓我告訴您,有個姓仲的老頭喝醉酒暈了兩天,快不行了,讓您有空去救救他。”

“哎呀,這個老仲,又這樣,煩死了。”

陳大夫搖搖頭,“我懶得管他,晚點再去吧,還是救你的小郎君比較有意思。”

“他不是我的……”群玉抿了抿唇,又把話咽了下去。

陳大夫掐指一算:“算算時辰,你的小郎君差不多該醒了。”

群玉一愣。

剛才不還說醒不醒全靠緣分嗎?

她急忙跑到房門口,果真看見陸恒眼皮顫動,似乎馬上要醒來了。

這算得未免太準了!

群玉滿心歡喜,正欲走進房間,就在這時,醫館敞開的大門外,忽然吹來一陣乾燥而汙濁的風。

“咳咳咳。”

群玉猛地咳嗽起來,鼻子好像一下子吸進一團沙,嗆得不行。

身後的大夫和小廝,也都捂鼻咳個不停,有幾個身體羸弱的,竟直接咳倒在了地上。

陳大夫用絹布罩住口鼻,奔向門口,群玉忙把陸恒的房門關上,跟著跑出去。

仰頭看到遠方天空的場景,兩人霎時呆住。

碧藍澄澈的天空完全被黃沙所覆蓋,變得臟汙不堪。

大地輕微搖晃,肆虐的風沙宛如萬米高的海潮,正朝此地席卷而來。

透過厚重汙濁的風沙屏障,隱約能看到遠處的山脈在湧動,宛如一隻漸漸蘇醒的遠古巨獸。

“沙、沙塵暴…

…”陳大夫聲音戰栗道,“五百年一遇的沙塵暴,怎麼趕在這個時候降臨了?”

群玉:“這附近又沒有沙漠,為何會來沙塵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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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才想起,這地方奇異詭怪,什麼不合常理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陳大夫邊咳邊說:“我也是聽族中老人說的。傳說我們生活的土地,以前就是一片沙漠,後來天上飛來一隻神龍,神龍棲息在沙漠中,龍身化作高山流水和肥沃的土地,漸漸覆蓋了沙漠,我們才得以在此地生存。但是神龍每五百年要蛻一次皮,蛻皮之時便會引來恐怖的沙塵暴,覆滅此地所有生靈。”

群玉:……

“咱們都要被覆滅了,您的表情看起來,還沒有被薑七嚇到的時候害怕。”

陳大夫笑了笑:“先輩為了活下去,在鎮子外圍設下了堅固的護鎮結界,足以抵禦沙塵暴的侵襲。就是不知這次為何提前了三百年,本來我這輩子是見不到此等奇觀的。”

你還挺榮幸。

群玉仰頭望著緩緩下壓的沙風與陰雲,莫名覺得,這一異象或許和他們突然闖入此地有關。

“哎呀!”陳大夫突然一拍大腿,“老仲的家剛好在結界邊緣,不知他現在死了沒死,若是沒死,可能會被沙塵暴活埋啊!”

群玉唇角一抽:“您終於打算去救他了?”

陳大夫一邊招呼小廝跟他去鎮外救人,一邊對群玉說:

“他本該醉死的,被沙子憋死不是他的命,我得去救他。”

群玉又聽不懂了。

合著仲老頭醉死你就不管他了?

這場莫名其妙的沙塵暴,反而給了他一線生機。

隻見鎮上半空,隱隱浮現一片薄膜狀的結界,吹到臉上的風沙明顯變少了。

陳大夫帶著小廝火急火燎衝出醫館,群玉則轉過身,快步走回陸恒的房間。

踏入房門,一道清潤溫沉的視線便落到她臉上。

“你醒了!”群玉高興極了,搬了個圓凳坐在陸恒床邊,緊緊握住他的手,“太好了……之前真的嚇死我了……”

“我沒事了。”他聲音很虛弱,視線緩慢地查看四周,“這裡是什麼地方?”

群玉:“我們在萬象乾坤戒裡頭,這裡是有個鎮的有個醫館,名字很怪異吧?這裡的人也很怪異,不過大夫的醫術真的不錯。”

陸恒看著她,喘了一會兒才有力氣說話:“外麵怎麼這麼吵?地板好像也在震動?”

“沙塵暴來了,不過不礙事。”

群玉說罷,正欲叫薑七去把熬好的藥拿來,轉念又怕薑七的陰氣把藥弄涼了,於是親自起身,去灶房端回一碗熱騰騰的濃稠藥湯。

將藥吹到溫熱,一口一口喂陸恒喝完,她沒事乾了,便坐在陸恒榻旁,一遍又一遍掖他的被角。

陸恒半睜著眼,問她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我不累。”她手肘支在榻上,掌心捧臉,“好吧,是有一點點。”

體不怎麼累,心情經曆大起大落,確實有些疲憊。

謀殺霧影時步步驚心,被妖王追逐嚇破了膽,以為陸恒要死了時撕心裂肺,然後絕處逢生,被這個古怪的小鎮搞得稀裡糊塗,現在陸恒醒了,她狂喜之後,腦海漸漸漫上一陣困意。

陸恒:“我們來這兒多久了?”

“沒多久……也就一個多時辰。”

“按照外麵的時間,應是淩晨了。”陸恒溫聲道,“快歇會兒吧。”

群玉點點頭,圓凳子往後挪了挪,就著趴在床邊的姿勢,腦袋墊在胳膊肘,緩緩閉上眼睛。

她烏黑的長發垂落在床上,沒有任何釵飾,像一眼乾淨柔軟的泉,輕輕流淌下來。

陸恒低垂著眼,纏著繃帶的右手緩慢抬起來,白淨的指尖落到她發上,費勁而又輕柔地撫了撫。

群玉這時還沒睡著。

外界混亂的風聲、行人嘈雜的喊聲,仿佛倒退到很遠的地方。

有一隻手溫柔地梳著她的長發,空氣中彌漫著苦澀而又令人心安的藥味。

群玉恍惚想起一句詩——

仙人撫我頂,

結發受長生。

她的神思像乘著雲,嫋嫋地飄了起來,要隨仙人去仙界。

心臟跳得有些快。

比起進入縹緲的仙界,她好像更想問問仙人,願不願意隨她一同下凡塵。

……

“薑七。”

陸恒朝著虛空喚了一聲,“群玉睡著了。”

薑七現身,點了點頭。

陸恒:“你去看看醫館裡還有沒有軟榻。若有的話,帶她去躺著睡,這樣趴著不舒服。”

這句話有點長,陸恒說完便胸痛,想咳嗽,咬牙忍著。

直到薑七把群玉帶走,他才喊來一個小廝,幫忙扶他坐起來,痛快地咳了會兒。

塵霜劍就放在他身旁,陸恒伸手握住劍柄,冰涼的靈力順著掌心進入他的筋脈,很快便通達全身,為他減輕了不少痛感。

陸恒長舒一口氣,正欲放下劍,卻見靈劍在沒有受他任何指示的情況下,竟然自發從他身旁緩緩飛起,懸停在半空中。

素白的長劍微微震顫著,散發出一陣陣霜雪氣息。

“你怎麼了?”

陸恒很是詫異,又見靈劍從半空中落下來,倚著他胸口,光滑如玉的劍柄輕輕貼上了他蒼白的臉頰。

靈劍並未出鞘,隔著劍鞘和一層衣物,陸恒的心臟微微收縮,驀地感受到一陣心痛。

他與此劍相伴多年,對劍靈熟稔至極。

這不是劍靈該有的反應。

恍惚間,陸恒想起十多年前,尚年幼的他生病臥床,姑母將他抱在懷裡,一邊拍他的背一邊哄他入睡的場景。

他不禁抬起手,指腹擦過靈劍劍鞘。

劍鞘表麵覆著一層薄霜,甫一觸碰,薄霜便化作一行清水,順著他指尖緩緩滴下。

這時,房門外響起一

陣吵鬨聲。

陳大夫等人七手八腳地把仲老頭帶回醫館,隨便丟在大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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