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 / 2)

群玉在陸恒手上舒舒服服躺了許久,才依依不舍變回人形。

“以後不在外麵亂開了。”她笑道,“隻在家裡開給你看。”

這又是什麼虎狼之詞。

青雁彆過臉去,不忍直視。

陸恒似是已經被她調戲習慣了,眉眼溫柔,流露出認可。

天邊,暗淡的太陽斜掛西方,午後申時初左右的光景。

頭頂拂來一陣陰氣,薑七輕飄飄地落下來,手裡攢著一團幽光。

群玉對陸恒說:“前番聽你對素照兒有些疑慮,我便讓薑七在屋子各處探查了一番。她能穿牆附物,不會留下痕跡。”

陸恒讚許地點頭,問薑七:“你手裡是什麼?”

薑七答道:“是我用鬼術臨摹的一張地圖。屋子各處我都看過了,沒什麼異常,隻有這張地圖,我覺得有些奇怪。”

說罷,她將臨摹的地圖鋪展在地上。

這是妖王宮及周邊區域的地圖,每一條通道、每一間房舍都刻畫得清晰詳儘。

群玉看了半天,沒看出什麼蹊蹺,就見薑七指尖一點,地圖上的線條扭轉起來,漸漸變作另一張更為詭異的地圖。

圖上標注的“妖王宮”二字,也變成了“妖皇爐”。

薑七:“我偶然發現這張地圖有兩麵,後麵這個‘妖皇爐’,瞧著實在邪異,宮室底下似乎還用暗淡的線條畫出了一個陣。”

陸恒見狀,倒是沒有太驚訝:

“我曾於淩霜嶺藏書閣中讀到過妖皇爐的介紹。上任妖王蘇冽影,曾為仙界最強的鍛造師,他墮入妖界,成為妖王後,便著手改造妖王宮,構築出了妖王宮的異麵——妖皇爐。平日裡,妖王宮還是原來的宮殿模樣,但是當妖王啟動宮中的巨陣,妖王宮便會變作恐怖的妖皇爐,外圍堅不可摧,內部像熔爐一樣酷熱,機關重重。除了妖王之外,爐中所有生靈都會漸漸麻痹,變作熔爐中的原料,‘澆築灌溉’妖王,被他吸取力量。”

群玉驚道:“太可怕了。蘇冽影死後,妖皇爐是否就掌握在焰尤手中了?”

陸恒點頭:“妖皇爐僅受妖王一人控製,一旦開啟,便會無差彆麻痹爐中除了妖王外的所有人,所以,妖王輕易不會開啟妖皇爐。”

群玉:“難怪他敢肆無忌憚地搞什麼成神儀式……有了這個爐子,他就能吸取更多力量,同時又不被打擾了。”

“是啊。”陸恒神色凝重,“唯有破壞妖皇爐的法陣,讓我們在爐中不受麻痹,才有與妖王一戰之力。”

“你知道破壞的方法嗎?”

陸恒點了點頭,但沒有立刻說出口。

青雁說道:“我聽說過。此類巨陣的陣基一般都在地底,若能進入地底,以妖王之血祭陣,便能大大折損妖皇爐的力量。”

群玉沉默了一陣:“你說了好似沒說。妖王會拿自己的血給我們祭陣嗎?”

青雁也尷尬了下,腦筋飛轉,忽然想到:“不僅現任妖

王的血有用,上一任妖王,或者他血脈至親的血也可以辦到。傳說蘇冽影有一個女兒,不知當年從焰尤魔爪下逃出來沒有……”

青雁越說聲音越小,也覺得這個辦法說了好似沒說。

陸恒垂著眼,手落到腰間,下意識摸了摸那枚冰涼的同心玉。

蘇冽影的女兒,身負蘇氏血脈,應當一出生就繼承了蘇氏至強的鍛造術。

墮仙成妖,雖為妖身,卻能用仙氣護體。

尋常的墮仙,即便有仙氣護體,陸恒的靈劍依然能破開表象,探查到妖魔氣息。

天地之間,唯有蘇冽影與其血脈是個例外。

因為陸恒的靈劍是由蘇冽影鍛造的,鍛造師的靈氣灌溉了劍體,所以,蘇冽影墮妖之後,足以蒙蔽住這把劍,令它察覺不到他身上的妖氣。

蘇冽影的血脈至親同理。

若蘇氏妖邪站在陸恒麵前,靈劍將不會予以任何警示。

陸恒抬起眼,掃向群玉,溫聲問:

“我送你的鐲子呢?怎麼不戴了?”

“沒有不戴。前頭在妖王宮逃跑的時候,我怕弄壞了,就藏在懷裡。”

群玉笑著,從懷中取出鐲子,又拿一條絲絹,細細地擦拭。

陸恒淡淡道:“戴上吧。這裡妖氣重,它能幫你清心靜氣。”

群玉乖乖戴好,碧綠的同心鐲落在她腕間,絲絲縷縷的靈氣鑽入她的筋脈,遊走全身,十分冰涼舒爽。

妖皇爐的威脅橫亙在眼前,他們想要阻止焰尤成神,難上加難。

青雁想得頭昏腦漲,隻得把希望寄托給彆人:“素照兒在妖界潛伏了這麼久,定然很了解妖皇爐,也許她有彆的破解辦法。”

群玉聞言,歪著頭道:“我之前就想說,她為什麼會一個人潛伏在妖界?看起來確實待了很久,這是聖心穀打擊妖界計劃的一環麼?”

青雁聞言,也有些納悶:“聖心穀偏居一隅,和妖族似乎並無宿仇。”

“也許是個人恩怨。”陸恒忽然道。

他眉目微斂,神情淡漠,群玉卻仿佛看出一絲悵恨,忍不住問:

“像你那樣的……個人恩怨嗎?”

陸恒撩起眼皮看她:“你想問什麼?”

“我沒有想問什麼。”群玉忙道。

其實她想問,一直想問。

他的家人是不是都不在了?都被妖魔殺了嗎?他是怎麼逃脫了?又是如何……一個人挺到今日?

同行這麼久,陸恒對於那些沉痛過往,幾l乎隻字不提。

陸恒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說反話。

“我家在京畿淮水縣,天子腳下,很富庶的地方。我自小無父無母,養在姑姑姑父膝下,他們待我很好,後來,我又有了四個活潑的弟弟妹妹。”

陸恒嗓音清淡,像在轉述他人的故事,

“七年前,我十五歲,記得是春天,買菜回家的路上還看到家門口杏花開了。到家不久,外麵血光衝天,我

也不知那些是什麼東西,突然殺進家裡,當著我的麵,把我的四個弟弟妹妹生剖了。”

“姑姑姑父趕回家,為了救我,他們被怪物砸碎了腦袋。我跑出家門,半個淮水縣都被屠了,到處都是血,太陽好似也被染紅,地上幾l乎沒有能落腳的地方。”

……

群玉指尖嵌進掌心,身體止不住戰栗了下。

難以想象,若有人當著她的麵生剖她的家人,她一定當場就瘋了。

若能僥幸活下來,她一定會變成比陸恒恐怖百倍的、完全被恨意支配的怪物。

青雁聽罷,亦是膽寒不已。

它立在窗台上,靈識對群玉說:“七年前我已被貶至豐安山,所以未曾聽聞此事。不知在那樣的情況下,他是怎麼逃生的?”

群玉也有些疑惑,不過陸恒不說,她沒打算問。

青雁想了想,又道:“記得他之前說過,十五歲那年在父親墳前獲得塵霜劍。也許就是塵霜劍救了他。”

群玉輕輕點了點頭,見陸恒已經說完,她不自覺伸手抓住陸恒胳膊,小小聲轉移話題:

“我又餓了,我們弄點東西吃吧?”

陸恒說好,領著她走進屋子。

剛邁入室內,光線昏暗下來,陸恒忽然停步,轉頭對群玉說,聲音沉沉的:

“群玉,這話我從前說過,今日再提一次,你彆不高興。妖王宮危險重重,我必然要闖,但你不必非要陪我冒險。”

群玉愣了下,抓在他手腕的手輕晃,碧綠的鐲子折射日光,晶瑩剔透。

“陸恒,這話我從前也說過,今日再提一次,你就好好聽著。”

群玉學他語氣,聲音沉沉,

“我是一定要保護你的。我許群玉說過的話,一定會兌現。”

金烏西斜,陽光穿過妖界層層霧靄,滑過陸恒微微繃緊的下顎。

群玉背著光,黑眸漆沉,心想:我若真是饕餮,豈不是更不會死了。

混沌之力化作的不死不滅的上古凶獸,妖王即便真的能煉化我,也一定極為不易。

要知道,上一個、上上個想吃老娘的人,最後都被老娘吃了。

群玉浮起笑意,眸中閃過狠戾與瘋狂,看向陸恒時,又恢複了單純浪漫: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