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九萬年前。
峮獄與神界眾將在冥界大戰。
她打架的時候,從不拘地點,不知怎麼就落到了冥界。
冥界陰寒,鬼氣重重,峮獄不喜歡這種感覺,意欲突破重圍,換個地方再戰,而,當她飛上冥界天空,突發,自己出不去了。
她不信有結界能困住她,奮力衝撞幾回,竟還是不去。
整個冥界,圍得像鐵桶,高空似有一層厚比城牆的壁壘,看不見摸不著,卻能牢牢壓製她的力量,令她脫身無能。
很快,峮獄找到了罪魁禍首。
伏神鎖。
與伏魔鎖不,伏神鎖是一件上古神器,擁有無窮的禁錮之力,威能全開時,便如此刻一般,銅牆鐵壁覆蓋萬長空,茫茫天地,找不到一處口。
即便如此,峮獄從前也不怕伏神鎖,再堅固的壁壘,她說摧毀便能摧毀。
可是今日……
陰雲之上,戰神連玦手持紅纓長槍,槍尖環繞兩圈神光熠熠的玄鐵巨鏈,槍與鏈合一,便是伏神鎖。
峮獄眯了眯眼睛,今日的伏神鎖異常強大,其中隱隱流淌著極為熟悉的力量。
她眉心一跳。那是她自的氣息。
不知神族用了何種法子,許是獲得了她的一滴血,將其煉入伏神鎖中,打造成一件全新的、專門針對她的無上神器。
也隻有她自,才能壓製她自。
峮獄就這麼被禁錮在冥界,神族仗著人多,與她車輪戰,峮獄一戰便是數日,未得片刻喘息。
她的力量無窮無儘,斷不至枯竭,但她耐心已耗儘,整個人處在暴怒邊緣,眼看伏神鎖的牢籠越縮越,似要將她釘死在冥界,在無限壓迫的困局之下,盛怒中的峮獄迫不得已吞噬了無邊無際的幽冥海,她自也不知道究竟吞了多少,隻知抬起眼時,目之及徒留裸露的海底淵渠,她的力量也在短時內急劇膨脹,一舉突破伏神鎖的禁錮,重獲自由身。
而她真正的噩夢,從這時才開始。
即便身為六界最強生靈,擁有吞噬毀滅萬物的偉力,峮獄一個人的力量,也是不足以和半個界的力量相匹敵的。
她從來沒有一口氣吞噬過那麼多東西,半片幽冥海相當於半個冥界,完全超越了她自身能消化的極限。
峮獄回到魔界,很努力地消化著,而,還是有無窮無儘的鬼氣滲透進了她的血液、骨骼,侵染了她的精神,融入了她的魂體。
這一分鬼氣再也無法消化。
從此以後,峮獄耳畔無時無刻不響徹著幽冥海的浪潮聲。
幽冥海中漂浮著從古至今有死靈的殘留物,從忘川中洗下的愛恨和執念都會彙聚於此,時,幽冥海水又能夠壓抑七情六欲,讓那些死靈不得發泄,從而維持冥界的平衡。
在極端恐怖又極端死寂的力量拉扯之下,峮獄的精神和身體,漸漸變得不正常了。
她幾乎失去了一切欲望。
其中最重
要的,便是食欲和味覺。
峮獄從誕生開始,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吃。刺激的雷雨雲,溫暖的南海,鹹鮮的火山岩,嘎嘣脆的仙島……她吞吃了無數東西,有的好吃有的不好吃,有的補充了她的能量,有的撫慰了她的口舌,她每日都在不停地吃,就這麼度過了極為漫長的光陰,未有一日厭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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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今,她忽有點厭倦了。
無邊死氣時時刻刻縈繞著她,她已極力抵抗,還是忍不住產生了死的念頭。
她每天仍在不停地吃,比之前吃得更多。
可是,有吃到嘴的東西,就像一團虛空,沒有任何感覺。
她更想死了。
即便如此,峮獄仍苦苦撐著,不斷尋找能讓自恢複味覺的東西。
就這麼挨過了兩萬多年,峮獄的狀態越來越不穩定。
某一日,峮獄偶說,神後誕下太子,九霄之上彩光重重,萬物朝聖,而這位神界太子,一生便神力強盛,清朗如日月,似乎擁有滌蕩一切陰寒之氣的聖潔力量。
滌蕩一切陰寒之氣……聖潔……
那一定,非常好吃吧。
受幽冥海侵蝕日久,峮獄的精神早已混亂不堪,她反應過來,自已殺上神界,一口吞掉了剛生不久的神界太子。
神魔大戰再度打響。
眾神拚死從峮獄口中救了太子的半副神魂,戰神連玦殺在最前,手持極寒無比的弑魔神劍,九霄劍決如天降寒川,打得峮獄節節敗退。
以峮獄的實力,不可能打不過她。
神界有人加起來,都是不是她的對手。
但峮獄不想打了。
她想死。
什麼神界太子,咬進嘴,連嘎嘣脆的口感都沒有。
她知道,自已經不可能恢複了。
就這麼死了吧。
也不對,她死不了,她是混沌魔神,與天地壽,不死不滅。
峮獄無謂地看著那群神仙招式不斷,將她打至不周神山下。
螻蟻罷了,花招百,連她身上鱗甲都刺不穿。
她嗤笑一聲,隻見長空之上,幽浮一朵萬瓣黑蓮。
銀羽烏蓮。
世最為神奇的封印法寶,也是唯一可以封印峮獄的法寶。
蘊含的封印力,名為摹印,能夠完全複製封印物的力量,無論是一隻低級靈獸,還是如峮獄這般的絕世魔頭,有多大力量就複製多大力量,再用複製的力量嚴絲合縫、牢不可破地將封印物死死鎮壓,永無翻身之地。
峮獄望著神山之上,戰神連玦為主布陣者,眾神拱衛,萬道劍光環繞一朵蓮花,淩空壓下,銀羽烏蓮摹刻了峮獄的力量,暗如永夜的混沌之力如潮水般漫上神山,漸漸將峮獄也吞沒。
挺好的,就此沉睡吧,再也不必醒來。
峮獄無表情,毫無掙紮地被封魔巨陣鎮壓在了不周神山之下。
陣成時,貫通六界的神山轟崩塌,大分山體灰飛煙滅,徒留一片荒蕪的
殘骸在人。
銀羽烏蓮造就的封魔陣不會外泄任何一絲力量,百年過去,千年過去,萬年過去,荒蕪的神山殘骸,漸漸變成人一個靈力稀薄,名不見經傳的棲雲山脈。
魔神峮獄的名字,也在神帝的授意下,隨著時光流逝,從六界中徹底抹去了。
不知過了幾萬年。
某一日。
在山底安詳沉睡的峮獄突驚醒。
不是她主醒的,而是封印她的陣突裂開,把她嚇醒了。
奇了怪了,此般牢不可破的陣怎會裂開?
峮獄本欲躺回去繼續裝死,而她這一遭睡了太久,極度空蕩的肚子傳來一絲餓意。
思緒一閃而過,眨眼,峮獄便從巨陣裂開的縫隙中擠了來。
當,此陣未完全碎裂,她隻擠來一分力量。
接觸到外界空氣的一瞬,峮獄便感應到——
連玦隕落了。
連玦是布陣者,隻有她的力量才能影響這個世最牢固的封印陣。
且她必是慘死,否則此陣的力量不會疾速流失,裂縫隙。
峮獄懶得管神界的閒事,速速飛去魔界,吞了一座山,又飛去天上,啃了口燙得要死的太陽。
一如她料,味覺完全沒有恢複。
她的心情依舊壓抑,求生欲依舊淡薄,差不多填飽肚子,便想飛回陣接著睡大覺。
誰知道,回去的路,她花了一會兒才找到。
人處於六界夾縫中,地方最,靈力最少,卻擠了最多的生靈,如塵垢粃糠,是螻蟻中的螻蟻。峮獄誕生萬萬年,在此之前,從未來到人,以不太認得路。
終於找到那座山,埋沒於群山之中,簡直不要太不起眼。
峮獄飛到山西,正欲墜入崖底,忽到山崖之上的槐樹坡旁,傳來兩道極其刺耳的哭聲。
因巨陣波,整座豐安山震顫不已,落石滾滾,地山搖,天邊更是電閃雷鳴,暴雨如注,宛如天破了個口子,嚇人得緊。
許茂兒和許芝兒明明記得,他們跑來玩的時候,還是白天。
天象突變得恐怖至極,山更是震得快要炸了似的,六歲的芝兒和九歲的茂兒躲在一個淺淺的山洞,以為自馬上要死了,放聲大哭不止。
“哇啊啊啊……哥哥,我害怕嗚啊啊啊……”
妹妹嚎得實在太慘烈,聲音刺得茂兒都哭不下去了。他想起自們前似乎帶了兩塊大餅,便從懷摸一塊,猛地塞進妹妹嘴。
“彆哭了,你煩不煩。?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茂兒說完,見妹妹安靜下來,抽抽搭搭啃起了餅,他就接著大哭,
“嗚啊啊啊,爹,娘,快來救我啊啊啊……”
茂兒自還有一塊餅,哭一會兒就塞進嘴啃一會兒,真好吃啊,他吃得津津有味,過一會兒想起他們快死了,又開始嚎啕大哭,後又津津有味地吃餅,後大哭,後吃餅……
芝兒的狀態和他完全一致,豆大的眼淚劈啪啦往下掉,砸在餅上,再被她一口吃
進嘴,嚼得滿頰生香。
峮獄飄在空中,隔著密密的雨簾,望著這兩個明明嚇得半死卻還在猛吃不停的奶娃娃,她的視線漸漸落到他們手中抓的食物上。
一邊哭著喊著自要死了,吃那個東西的時候,似乎又變得挺享受的?
峮獄飛近了一些,心念微。
萬萬年來,她始終以最原始的真身形態生活,不知自的人形是什麼模樣,甚至不知自是男是女。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產生化成人形的衝。
真想吃一口那個圓圓的食物。
好像叫,餅?
峮獄飛入槐樹林中,緩緩閉上眼睛,龐大的真身化為虛影,濃重的黑霧裹住她身體,飛速環繞收縮。
須臾,黑霧之中,漸漸浮一張稚嫩白皙的臉。
與那個女娃娃完全相的年紀,峮獄也變成了一個六歲的女娃娃。
黑霧裹挾著她,漸漸落到地上。
峮獄嘗試邁開腳,後“咚”的一聲,摔倒了。
她……不會路來著。
低矮的山洞中,芝兒和茂兒邊哭邊啃餅,忽,芝兒似是到什麼東西緩慢靠近的聲響,從身側叢林中傳來,陰惻惻的,好生嚇人。
芝兒抱住茂兒胳膊,扭頭朝林子望去。
隻見漆黑深暗的槐樹林中,緩緩爬一個女娃。
她年紀瞧著和芝兒一般大,龐極為精致,漂亮的雙眸黑洞洞的,深得能吞光。
她陰暗爬行到芝兒和茂兒前,停下來,朝他們伸了一隻手,好像在討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