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薄命女逢著有情郎,解元公義斷葫蘆案(1 / 2)

晨光籠罩下的金陵青石街,小攤小販聚集之處,卻少了往時的熱鬨喧雜,靜悄悄地一絲人聲也無,空留賣烤薯的火爐、測命途的卜冊、澆糖人的小攤……既無主人看顧,也無客人上門。

便是有老弱婦孺困守的攤位,主家也隻顧張長了脖頸去望街頭熱鬨,毫不顧及自己攤前生意。

街頭是一處老舊院落,門口裡三層外三層,烏泱泱地圍著一群人,間或有女子哭啼聲、男子打罵呼喝聲傳來。

人群中心是一個胖大豪奴,鐵塔一般矗立當地,肥大的雙手蒲扇似的揮舞:“什麼阿物也要在爺麵前扮英雄救美人?真是瞎了你的狗眼!識相點磕個頭,乖乖地把小美人讓出來,否則爺們一拳頭把你打成個肉醬鋪,讓你這小白臉開開葷!”

站在他對麵的是一位年輕公子,二十不到年紀,一襲藍布綢衫,飄蕩蕩裹住瘦削身軀;兩隻清秀眉眼,膽怯怯長在慘白麵上。兩股戰戰,雙手大張,遮嚴了門口,一副怕得要死卻又視死如歸的樣子。

他身後院落內,一個十一、二歲左右的小女孩跌坐在地,以手掩麵哭哭啼啼。

那公子一邊擋著門,一邊回頭喊道:“你莫哭,我在這兒呢,絕不會讓這些惡奴得逞!”

“說誰是惡奴呢?”那豪奴上前一步,一掌將年輕公子推了個踉蹌,歪倒在石階上,手心登時破了一層油皮,滲出斑駁血絲。

年輕公子身旁的老管家上前扶住主人,勸道:“這丫頭再好也有限,不如咱們找那拐子退了錢,再買個好的,何苦為了個丫頭與人置氣?”

年輕公子好容易站直了身體,搖搖頭,又回到門口,繼續張開雙手,對那豪奴道:“你若有種,便從我的屍體上才過去!”

豪奴見他如此鍥而不舍,愈發起了逗弄心思,對著身後人笑道:“喲,這樣的要求爺還從未聽過,怎麼著?咱們成全了這位小英雄?”

身後四、五個人顯然都是他的同夥,聞聲哄然大笑,都挽起袖子,露出醋缽大的拳頭,向著年輕公子逼近。

年輕公子雙手抖個不停,卻依然撐著雙臂,咬牙閉目等著疼痛降臨。

那小女孩從地上爬起,走上幾步哭道:“馮公子!您的大恩大德,英蓮沒齒難忘,來世當牛做馬報答您!”說罷轉頭就要去撞門柱,卻被牆角縮著的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拉住,大喊:“哎喲,小祖宗,你可不能尋死!薛家的人還在這兒呢,你死了我拿什麼錢還他們?”

圍觀人群見那女孩子眉心一粒胭脂紅痣,襯得容貌愈發標致,哭得梨花帶雨,惹人心疼,那馮公子神正眸清,身姿風流,都暗暗叫苦:好好一對璧人,偏遇到了這群惡霸,今日怕是不得善了!

一個個搖頭歎息,卻都畏懼那豪奴背後權勢,不敢開口勸阻。

正鬨得不可開交,遠遠一陣馬蹄聲傳來,緊隨著一聲呼喝:“住手!”

圍觀人群看見事有轉機,忙忙地轉身,隻見四個小廝簇擁著一位小公子騎馬而來,臨近人群,那小公子翻身下馬,身姿輕盈優美,引來一陣喝彩。

豪奴的拳頭本已打出,聽見有人喊“住手”,收了拳頭,氣勢洶洶地轉身:“誰他媽多管閒事?老子……”

目光觸及來人,嚇得一個哆嗦,鐵塔般的身軀轟然倒下,先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原來是二爺!小的不修口德,該死!”和他的同來的一眾奴才也忙呼呼啦啦跪了一地,口中直呼:“二爺!”

那小公子已將馬韁交給身後小廝,緩步行來。眾人見他也不過十二、三歲年紀,生得眼如水杏、唇紅齒白,好似潘安再世;蕭蕭肅肅、爽朗清舉,恍若謫仙降臨。一個個忙忙地讓開一條通道,目送小公子越過人群,走近跪著的豪奴。

那二爺在眾豪奴身前站定,卻並不看他,隻是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那個馮公子。

跪著的一眾奴才齊溜溜地垂了頭,紋絲不敢動。

一個小廝趕上來,站在二爺身後,向領頭的豪奴喝道:“薛鯰,你不陪大爺采辦進京物資,如何在這裡生事?”

那薛鯰早就軟成了一灘泥,忙不迭地回道:“回二爺的話,小人們奉大爺命來接買了的一個丫頭,偏有無關人等過來攪纏,不讓小人們安心辦差。”

他這幾句話說得垂眉低眼,一改方才豪橫作風,眾人見他如此前倨後恭,有好事的,便要嘲笑起來,卻見那神仙公子目光轉過來,便都斂聲屏氣了。

馮公子依然擋在門口,聞聽此言,氣得瞪著那豪奴道:“明明是我買人在前,你們強取豪奪,怎麼我們又成了無關人等?”

那小公子看了馮公子一眼,又見那女孩子縮在牆角,哭得淚人一般,輕歎了口氣,對薛鯰等人道:“你們先回去,這裡的事由我處理。”

薛鯰忙站起身,走出幾步,又硬撐著回來,縮手縮腳笑道:“二爺,千萬不能放走了那丫頭,大爺千叮囑萬囑咐小的們好幾遍,一定要那丫頭回去伺候的。”

那小公子眼眉一冷,跟著他的小廝早呼喝道:“二爺如何做事,要你來教?”

薛鯰低眉耷眼地稱是,帶著和他同來的奴仆們穿過人群,灰溜溜地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