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宗門麵前的戰場都是一片血泊狼藉,難以入眼。
道靈雪白的宗主道服已經潑滿了血,他發冠微散,發間全白,手中的木杖依舊挺直地立在身邊,隻是杖身已經多出了無數道刻痕,漏出了金粉般的木料,上麵同樣被血浸染,成了一種暗色的紅。
每個戰場都大差不差地焦灼。這麼久都沒有打下任何一條靈脈,這對於魔族大軍而言,是一件渙散軍心的事情。
尤其是看著其他同族紛紛隕落在戰場上,自己手下的魔族前赴後繼,可是至今都沒有取得階段性的戰果,這難免讓魔焦慮。
道靈眼前有些眩暈,但他的身板依舊如同青鬆般挺直,多年歲月
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像是消失不見了一般,如今站在麵前的,是雖然滿身是傷,可依舊意氣風發的人族大能。
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體內經脈運轉順暢的快感了。
遊離在生死之間,取敵人性命,護佑他們一直在護佑的東西。
千年以前的遺憾,到如今被他親自一點點抹除消弭。
攻打拾狸宗的大乘魔族總共五位,如今隕落了兩位,剩下三位和他一樣滿身是傷。
然而拾狸宗的所有大乘期大能,已經隕落到隻剩最後一位。
道辛撐著重傷之身徹底殺死了一位大乘期魔族,如今徹底陷入深度昏迷,被安放在拾狸宗內靠著零星半點的丹藥暫時續命。
可他本來就墮了魔,那些人族的靈丹妙藥對他收效甚微。
如今隻剩道靈和滿身是血的拾狸宗主站在宗門門口。他看著已經逼近的魔軍,聽著魔軍們或譏笑或嘲諷的聲音,並未出聲。
道靈雖然已經聽不清了,但是他看口型,大概能猜得出這群魔族們在說什麼東西。
無非是一些挑釁貶損之語罷了,沒什麼好聽的。
道靈說道:“就剩我們這兩個老不死的了。”
拾狸宗主哈哈笑了一聲,他抹了一把臉側傷口滴落的血,說道:“你這個流雲宗宗主當的可真沒遺憾。徒弟爭氣,還找了個寂滅境的大魔當道侶,宗門損傷最少,你自己還狠狠出了一把風頭,老夫嫉妒死了。早知道能這麼威風,當初墮魔的時候老夫也來湊一把熱鬨。”
道靈也笑了一下,說道:“嫉妒吧?老夫要是你,老夫也嫉妒。”
拾狸宗主想抬腳踹他,但是他左腿被魔族砍了三刀,如今行走尚有困難,於是改成用劍鞘拍了一下道靈一下,道:“滾。”
道靈看著緩緩靠近的魔軍,依舊笑眯眯的:“流雲宗那邊有消息麼?”
身後的弟子低頭:“……最多半柱香的時間,流雲宗的人能夠趕到。”
流雲宗戰場又隕落了一個大乘期大魔,聽說是什麼部落的首領,因而實力大減。
料是他們見多識廣,也沒想到有一天能夠看見魔尊天驍攔在流雲宗的門口,一個人攔住了剩下的大乘魔族,讓謝停雲往這邊趕來。
道靈歎了一口氣:“不行啊,半柱香有點久了啊。”
“……”
“不久。老東西,你這樣,”拾狸宗主眼睛緊緊盯著麵前的魔族們,爽朗一笑,向前跨了出去,拾狸宗的護宗大陣瞬間提到最高等級。
拾狸宗主說道:“你呢,就留著和你徒弟享受天倫之樂,本宗主呢,就開開心心地去找找我那壽終正寢隕落的副宗主師弟。”
道靈手握木杖穿過了拾狸宗的護宗大陣,遺憾道:“你不太夠格啊,要不然還是滾回去吧。”
拾狸宗主:“你非得老夫對你動手是吧?”
道靈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哪有什麼天倫之樂可以享受,下了這個戰場,怕是連幾l天都沒有得好活了,還不如拉
多幾l個人給老夫陪葬。”
他木杖遙遙指著其中一位大乘魔族,笑道:“誰想來?”
拾狸宗主咬住牙,忍著眼眶的酸意,怒吼道:“狗雜種們來啊!”
廝殺一觸即發。
道靈已經數不清自己是第幾l次揮杖了。
這根木杖是他的師尊送給他的兩百歲生日誕辰禮,道靈往常愛惜得不行,隻是那老東西已經死了很久了,久到道靈也記不清他師尊的樣貌了。
當初他和他的師尊死守天山靈脈,即使道靈的師尊陣亡,也依舊沒能阻止天山靈脈失守被汙染的結局。
而他成了在那一場戰役中被師尊庇護存活下來的窩囊廢。
然而如今場景再現,相似的血流成河,相似的油儘燈枯。
他和拾狸宗主兩人就這麼站在拾狸宗門口之處,如同兩尊門神。
如今,五六柄武器刺穿道靈的腹部,想要逼著他往後退。
道靈唇邊溢血,卻啞聲笑了一下:“記得叫你們宗門的小弟子收屍利索點,老夫可不想讓我那徒弟留下不好的印象。”
“行,”拾狸宗主痛快道,他一手架著前方無數柄武器,肩胛骨穿了一把長槍,握劍的右手鮮血淋漓。“來——”
“陪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兩人體內的丹田驟然發出一陣難以言喻的光亮,伴隨著一陣熾熱無比的熱度撲麵而來,衝在最前方的大乘魔族麵色俱變,喝道:“後退!全體後退!!”
“他們要自爆?!”
“瘋了吧,這裡可是宗門口,他們自爆了,就不怕波動炸到底下的靈脈?”
道靈感覺到自己的丹田瘋狂高速旋轉起來,體內所剩無多的魔氣都聚集在了內府丹田,縮成了極致的一點。
道靈的鬢發徹底雪白,他笑眯眯地架住所有的刀劍,禁陣無端從地麵上升起,將二人和闖到拾狸宗跟前來的所有魔族都圈在了其中。
四周魔族駭然,試圖硬闖禁陣,可是那禁陣可是由拾狸靈脈本源供給的禁錮陣法,他們哪裡能夠強行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