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感興趣?”焦港見她絲毫提不起興趣的樣子, 有些無味。
八卦的樂趣在於什麼?
在於交談!
不然他一個人說有什麼意思?
焦港在她身邊坐下,如同一個多嘴婆一般,“記分員你認識吧?就是那個羅寶君,彆看他一臉正派的樣子, 其實和隊裡的陳寡婦有來往, 兩人差點定終身, 結果羅家根本不願意。”
“隊裡南邊的那戶劉家,小兒子根本不能生,偏偏媳婦接著連生三胎, 隊裡都好奇劉家到底找誰借的種。”
“隊裡還有一戶當兵的人, 每個月寄二十幾塊津貼回來, 自己媽偏心其他兒子, 那兵人的媳婦兒子被趕去破屋住,天天挖野菜。”
“你知道咱們大隊的後山嗎?聽說那裡挖出過死人骨頭。”
“對了對了, 還有蔡知青,她居然和衛東談過對象……”
說著一個又一個聽來的八卦。
容曉曉從不甚在意到不知不覺將身子往前探, 雙眼發光聽得是津津有味。
她夢想的日子不就是和現在的焦港一樣?
不缺錢、不缺吃, 工作輕鬆還能時不時和大隊的婆婆嬸嬸們一起扯扯閒話?
羨慕!
真的好羨慕啊。
可惜為了美好生活奔波的進度還不到一半, 容曉曉同誌, 你還得繼續加油啊。
“快快快,那邊沒打起來吧?”
“大隊長呢?趕緊把他喊上。”
“你們等等我,怎麼跑這麼快啊……”
兩人一個說一個聽的時候, 突然有幾個人經過這邊, 朝著某個方向急匆匆跑去。
焦港認識其中一個婆子,揚聲喊道:“柱子奶奶,你們這是做什麼去?”
被喊中的婆子回頭,“蔡知青那邊打起來了, 我們去勸勸。”
焦港一愣,“蔡知青居然還能和彆人打架?”
在他印象裡,蔡知青是一個很安靜,而且完全不會生氣的人。
在知青屋,楊知青時不時就詆毀幾句,他聽著都覺得有些過分,結果蔡知青從不發火,除了低著頭就是進屋躲著。
剛升起一些好奇心,身旁的容曉曉率先起身,“蔡知青怎麼說也是一個女同誌,你去拉架不方便,你看著它們,我過去一趟。”
說完,不等焦港的回應邁腿就跑。
“欸?”焦港傻眼了。
看著快速跑開的背影,瞬間氣得要死。
他不想留下來看豬,他也想去看熱鬨啊!!!
找個理由先遛的容曉曉腳步特快,跟著前麵的人沒多久就到了大隊的另一頭。
這邊住民多,房子大多挨家挨戶建著的。
正好和二姑家處在東南兩個方向。
容曉曉還是最初想了解大隊的地理位置來過這邊,房子多人也多,熱鬨同樣也很多。
但真的住在這周圍,就有夠鬨騰了。
沒事的時候跑來玩玩聽好,住就算了。
前方的院子外已經擠滿了一群人,裡麵還能聽到歇斯底裡的怒罵聲,容曉曉找準位置插了進去,等看清眼前的一幕時,眉頭微微緊蹙起來。
大院的大門敞開,裡麵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此時蔡少英跌坐在某一處垂著頭,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
頭發被扯得淩亂,衣服更是連袖子都被拽掉。
一看就知道先前真打起來了,怕還是吃虧的那方。
而在院子裡的另一側,如果不是有幾人攔著,那矮瘦的婆嬸子怕是會直接衝過去踹上兩腳,嘴上還在不住臭罵著。
“就是一個浪貨!我要是知道她還同彆的知青搞過對象,我怎麼可能同意她嫁進我家的門?一個破鞋,誰樂意要誰要!”
“媽,你彆說得這麼難聽。”旁邊站著一個垂頭喪氣的漢子,眉頭緊蹙,顯然他就是蔡知青現在的對象。
然而容曉曉看著,這人非但沒為蔡知青出頭的意思,而是時不時瞟向大門外,顯然是覺得自己母親的話讓他丟臉了。
“我說錯了?”葛桂噴了他一臉,“她就是一個狐媚子,你當時都在相看媳婦了,眼瞅著就要定下日子,她倒好,不要臉的跑來勾搭你,硬是壞了你大好的姻緣!”
這場鬨劇,全都是葛桂在罵。
“你可彆全信葛桂的話。”
容曉曉往向身邊說話的人,是一個眼熟但從沒接觸的嬸子。
這人對著她笑了笑,“我是錢春鳳,你以後叫我錢嬸子就好,咱們以前一起拔過草,就是可惜沒分到一組。”
“錢嬸子好。”
“好好。”錢春鳳眯眼笑了笑,小聲對著她道:“彆看葛桂左一口浪貨、又一口狐媚子,當初她兒子和蔡知青談對象時驕傲的不得了,逢人就說自己兒子找了一個城裡姑娘,以後說不準能去城裡當工人。”
或許蔡知青心也不正,看到楊銀都快要談婚論嫁了還要摻和進來。
但那個時候葛桂不知道?
肯定是知道的,隻不過一個農家姑娘一個城裡來的知青,她整個人掉進財眼裡了,哪裡會罵人家狐媚子,是恨不得趕緊迎進家門供起來。
這段時間更是時不時招待蔡知青來家裡吃飯,對蔡知青就像是自己閨女一樣好。
容曉曉跟著小聲問:“那現在怎麼又鬨翻了?”
“那能為什麼,自然是什麼好處都拿不到唄。”一邊的婆子撇嘴。
說完後她看了容曉曉衣兜一眼,隨後問道:“焦知青怎麼沒來?”
比起麵前瞧著好看的容知青,她更愛和肉乎乎的焦知青聊天。
焦知青好啊。
兩個兜裡塞滿了花生和瓜子,人也不小氣,見誰都是塞一把,弄得她這兩日放棄了和老姐妹們閒聊,反而經常往豬圈跑。
“他在看豬。”容曉曉隨意搪塞,跟著又問:“她想要蔡知青什麼好處?”
“嫁妝唄。”錢春鳳小聲嘲諷,“她沒少在我們麵前顯擺,說蔡知青體貼他們,知道他們家條件不好,開口隻要了十塊錢的聘金,還說什麼城裡姑娘嫁人,怎麼也得帶個自行車、縫紉機過來……笑死人,花十塊錢她就想帶回一輛自行車、一台縫紉機。”
“昨天不是定了日子麼,滿心期待問蔡知青他們家準備了什麼。”後方的嬸子兩手一攤,“結果,什麼都沒有,除了她現在的行李,家裡一點嫁妝都沒給她準備,昨天晚上他們家就鬨起來了,沒想到今天會鬨得這麼凶。”
錢春鳳捂著嘴,“也不知道是誰把蔡知青和衛知青搞對象的事傳得人人都知,葛桂那麼看中臉麵的人哪裡受得了?而且啊……”
“嬸子,你彆這麼生氣,小心氣壞了身子。”
大院中,一個綁著齊腰麻花辮的女人說著話,瞧著是在安撫,其實是在火上澆油,“我和楊銀哥沒緣分,怎麼說他現在的對象是蔡知青,你也彆把我和他扯在一塊,省得壞了他們的感情。”
“蓮花,嬸子就知道你好。”葛桂握住她的手,正好瞧見她手腕上戴著的一塊手表,心中就忍不住肉痛起來。
要是她兒子沒悔婚,這款手表可是他們家的。
可誰能想到一個城裡知青窮的要死、反而是一個鄉裡丫頭被家裡人寵著。
早知道這樣,她就是打死都不會讓蔡少英跨進他們家的大門,“蓮花啊,其實嬸子一直就特彆喜歡你,你楊銀哥也時常惦記著你,你看看……”
“嬸子,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說什麼呢。”蔡蓮花一臉嬌羞的樣,還忍不住跺了跺腳。
可其實,眼裡卻是看著跌坐在那一臉痛苦的蔡少英,眼中儘是一片冷笑。
這份痛苦她原先也體驗過。
她也不是多麼滿意楊銀這個男人,對於葛桂這個未來婆婆更是從一開始就十分厭惡。
可即使對這門親事再不滿意。
她也無法承受被悔親的痛苦。
家人的唉聲歎氣、外人的冷言熱諷,她的世界被安撫和嘲諷包圍,就感覺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話,覺得她是這世界上最淒慘可悲的人。
蔡蓮花恨死了楊銀和蔡少英。
她會遭遇這一切全都是因為這兩個賤人。
現在看著他們一家鬨成這樣,是恨不得仰天大笑。
不過這還不夠,這並不能解她的心頭之恨,而且也沒打算和楊銀複合。
一個心性醜惡的婆婆,眼睛裡除了錢之外什麼都不認,除非有大把的錢才塞在她手中,才會將她的兒媳捧在手心。
可一旦不能滿足她的貪欲,什麼惡心的話都能從她嘴裡噴出來。
一個懦弱又扛不住事的男人。
悔婚時說什麼心裡最愛的是蔡少英,可就這麼眼睜睜瞧著心愛的人被欺負,讓無數人圍觀心愛人最狼狽的時刻,這就是最愛了?
突然間,蔡蓮花還有些感謝蔡少英。
如果不是她的插足,她就得嫁給這樣的婆家,一輩子都擺脫不了。
本來,蔡蓮花這次來是為了攪合掉他們的婚事,可現在她又覺得這兩個賤人要是能一輩子在一起,互相折磨,永遠都彆想安寧,或許這樣才更好。
蔡蓮花將手從葛桂手裡抽出來,“葛嬸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你彆亂說,我和楊銀可沒關係了,你不在乎自己兒子的名聲,我還在乎我的呢。”
葛桂有些急了,連忙道:“是嬸子錯了,之前著了這個狐媚子的道,其實她根本就不是好人,你看看那個男人。”
說著,指著外圈圍著的一個男人。
正是衛東。
此時的衛東一臉黯然,擔心的望著院內被欺負的人,任誰看著都是一片癡情的樣子。
“這就是蔡少英之前的對象,下鄉之前兩人就談著的,下鄉後這女人受不了乾活的苦,一腳踹了自己的對象,想方設法的想嫁進我們家。”葛桂說得那叫一個慘,“我兒子傻啊,見她裝可憐就真信了,他也是心好,不然哪裡能被一個壞女人誆騙?”
葛桂在這邊說著。
衛東一臉黯然的垂頭,他什麼都沒解釋,可他這番表現在不清楚情況的人看來,葛桂說得這些都是真的。
這樣一看,看著蔡少英的眼神都變得有些不恥。
“還真彆說,我以前確實看到這兩個知青單獨在一起,原來那個時候他們在談對象?”
“怎麼能這樣?受不了苦就踹了對象重新找人嫁了?可是不是以後家裡出個什麼事,這人就丟了男人孩子一個人跑了?”
“看著蔡知青文文靜靜,沒想到是這樣的人。”
當然,人群中還是有其他聲音。
“衛知青有對象了?我怎麼記得他之前還喜歡過袁會計的閨女?”
“不止袁馨,還有大隊長家的閨女。”
“不可能吧?你看他難過的樣子,不像是濫情的人。”
“怎麼不可能,我親眼見過,說不準是衛知青先拋棄的人。”
有人指了指院內,“你們傻,葛桂要是說謊了,蔡知青怎麼可能不反駁?”
這話一落音,質疑的人立馬說不出話來了。
當事人都沒反駁,這事還能有假?
葛桂看著外麵的人對蔡少英指指點點,心裡痛快的不得了,剛要說什麼時,卻見蔡少英麵前站著一個人,她破口大罵著:“這是我家,誰讓你進來的!一看你和她就一樣,穿得花枝招展,是想勾搭男人吧!”
這人的出現讓旁觀的容曉曉很是驚奇。
來的人不是彆人,正是女主白曼。
不過瞬間腦海裡浮現出小說的一些劇情,她也理解白曼的出現。
“走嗎?”
白曼站在蔡少英的神情,俯視著她,“要不要離開這裡?”
隻要她開口,或許她沒法提供給她其他的庇護,但她能將她離開這處讓人厭惡的地方。
知青屋的女宿,除了她和新來的容曉曉之外,她和其他三人的接觸其實不少。
不是這輩子,而是上輩子。
上輩子和她相處最多的其實是蔡少英。
可她搬離到小屋時,為什麼沒有選擇她而是選擇了石迎蓉?
楊娟嫉妒心很重,有一點看不順眼就陰陽怪氣,除非樣樣比她差,不然有理沒理她都會找人麻煩。
石迎蓉很貪,會想儘法子占彆人便宜,一旦被人抓到,非但不心虛還理直氣壯。
所以在上輩子,她和蔡少英走得很近。
蔡少英性子溫和,不會輕易和人發生爭吵,哪怕是受了委屈也隻會忍著,做每一件事時都是替彆人考慮。
相處的時間長了,白曼真的將她當做自己人。
可在感情上,蔡少英的做法太讓人生氣了,無論怎麼說都說不醒她。
現在這個場麵,上輩子也出現過。
這樣的惡婆婆,這樣靠不住的男人,在過段時間後蔡少英居然還願意嫁過來。
嫁過來後,每日頂著惡言惡語,給楊家當牛做馬,偏偏她還無怨無悔,甚至在楊銀和大隊寡婦的醜事鬨出來,她傷心歸傷心,卻還是願意給楊銀生二胎。
白曼實在是想不明白。
再無數次的生氣和無奈後,她徹底和蔡少英斷了來往。
本來這輩子也沒打算繼續和她接觸,上輩子勸不過來,這輩子同樣勸不過來。
可看著蔡少英狼狽的樣子,她終究還是不忍。
心裡也是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如果蔡少英今天不願意跟她離開,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她都不會搭理。
“為什麼不反駁,錯的根本就不是你啊,明明是楊銀騙了你,他從沒有說過自己在相看,騙你說蔡蓮花是他的表妹;明明是衛東負了你,在大隊裡,你哪一次乾活偷懶了?明明你最能吃苦,是衛東承受不了當知青的辛苦,打上了某些人的主意。”
“你閉嘴!”
“你胡說!”
兩個男人的嗬斥響起。
在蔡少英備受辱罵和詆毀時,這兩個男人,一個從沒想過為她遮風擋雨,一個裝做深情在黯然傷心,從沒有大聲為她發過言。
原來不是啞巴了,隻是不願開口。
白曼懶得搭理這兩個渣男,而是繼續盯著默默流淚的蔡少英。
衛東先跳出來,“你這是在誣蔑人,我行得端坐得正,你憑什麼誣蔑我?”
楊銀跟著衝出來,本來長得就健強,瞧著他氣勢洶洶的樣子像是要打人,“說得好像你見過似的,你那個時候都沒來大隊,你怎麼可能知道?再胡說八道,彆以為我不打女人!”
三人對持,彼此的目光就像是冒著電光,電閃雷鳴般。
而就在這時,一人特彆苦惱,用誰都能聽到的聲音嘀咕著,“這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到底該信誰呢?”
剛說完,也不等其他人回應,容曉曉就自己給自己答案。
揚著脆鈴般的聲音道:“有了,找些證人來證明不就能知道誰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容曉曉偏著頭,特乖巧的問道:“錢嬸子,我這話對嗎?”
錢春鳳其實不願意摻和這些人的事。
一方是大隊的人一方是知青,這樣鬨起來他們也怕丟了大隊的臉麵。